第六十二章 阿夜
楚念蕊哭了很久，哭著哭著直接靠在洛靈玉肩上睡了過去。
洛靈玉將楚念蕊抱進(jìn)了花轎里，在她身上蓋了層絨毯。
手臂被靠了這么久，已經(jīng)有些麻了，她揉著自己的手臂，走回了篝火堆。
霍離夜看著她揉手臂的樣子有些想笑：“一個(gè)已經(jīng)要出嫁的公主，幾乎已經(jīng)被自己的國家拋棄了，你這么討好她，能撈著什么好？”
洛靈玉瞪了霍離夜一眼，不大想理他，沉默了許久，才幽幽道：“我發(fā)現(xiàn)，你這家伙真是凡事都優(yōu)先想著利益?！?p> 之前和許眉川一起打仗的時(shí)候，自己為了做好大家的表率，和士兵們一起餓肚子，也是被霍離夜這么損了一波。
聞言，霍離夜挑了挑眉，目光有些冷：“人性本就是自私的，你沒有經(jīng)歷過人心險(xiǎn)惡，自然不懂?！?p> 洛靈玉看向了霍離夜，目光帶著探究：“那你來說說，你經(jīng)歷過些什么人心險(xiǎn)惡，說不定我就懂了呢？”
本來只是隨口一問，誰知霍離夜頓了頓，竟然真的娓娓談了起來。
“十一歲那年，我爹死后，我娘終日憂郁過度，不過幾月也隨著我爹去了……”
……
少年披麻戴孝，懷里抱著娘生前養(yǎng)的白貓，木訥地跪在棺材前，一雙靈動的桃花眼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只是沉默不語的望著眼前的棺。
廳堂兩邊站著的是他所謂的親人，他們的目光中沒有絲毫的憐憫和悲痛，有的只是算計(jì)、竊喜。
他不知道跪了多久，從天亮跪到天黑，直到賓客散去，他依然這么跪著。
只有白貓還一直陪在他身邊，幽藍(lán)色的眼睛中透著水光。
“小白，不要管我了，你也一天沒吃東西了?！庇捎诘嗡催M(jìn)，少年的聲音有些干澀。他摸了摸小白的頭，將小白推了出去。
小白喵喵叫了兩聲，蹭了蹭他的手臂，蹲坐在他身邊，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悲傷一般，只是這么靜靜陪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了中年男人的聲音。
“阿夜，吃點(diǎn)東西吧？”二伯端著一盤烤雞，走到了少年身邊。
少年微微抬了抬眼皮，緩緩接過盤子，撕了一些肉放在小白面前，自己也撕下一只雞腿，小口吃了起來。
“阿夜，跟二伯走吧，我會好好待你的。”二伯嘴里說著暖心的話，眼底卻充斥著貪婪。
少年頓了頓，因?yàn)榈锇阉械募覙I(yè)都留給了自己，所以大伯和二伯都想要爭奪他的撫養(yǎng)權(quán)，為的只是爹娘的錢和權(quán)。
“……我不吃了。你走。”少年吐出了嘴里的烤雞，將盤子放在了一邊，沙啞的聲音中帶著疲倦和厭惡。
二伯還想再說些什么，少年一道冰冷的目光讓他覺得渾身一寒，嘟囔了一句“不識好歹”，便甩袖離開了。
之后，二伯又遣人給自己送了點(diǎn)吃食，少年不愿吃，但又不忍心小白餓著，便將吃食都給了小白。
看著小白吃得歡快的模樣，少年嘴角也不由染上了一抹凄涼的笑意：“小白，以后我們兄弟倆可要相依為命了?！?p> 小白抬了抬腦袋，嘴角還掛著食物的殘?jiān)?，瞇著眼睛喵喵叫了兩聲，晃著尾巴，似乎是在回應(yīng)少年。
少年淡淡笑著，伸手摸著小白的腦袋。
“喵……”小白的身子忽然有些顫抖，叫聲是前所未有的凄厲。
“……小白？”
小白眼睛瞇成了一條線，痛苦地翻過身，打起了滾，“喵……”
看著小白口中冒出的黑血，少年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小白？”
“喵……”小白睜開了眼睛，似乎有些費(fèi)勁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少年的手。
兩只毛茸茸的前爪抱住了少年的手掌，發(fā)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嘴角冒著血泡。
不過片刻的時(shí)間，方才還歡快的吃著食物的小白便沒了聲息。
少年無措地抱著小白的身體，終究是繃不住哭出了聲。
為什么……為什么不肯放過我？！為什么人命在你們眼里那么輕賤？為什么這些錢和權(quán)比親情還重要？！
他有太多的話想要問一問那些所謂的親戚，可是無數(shù)的問題都湮沒在了少年充斥著憎恨的黑眸中。
“之后的那段日子，他們給我送來的飯菜里，不是藏了針就是下了毒。”霍離夜自嘲般地笑道：“哦，半夜爬我窗戶想暗殺我的也有很多?！?p> “他們騙不過我，就想殺我，我就是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走到如今的?！被綦x夜淡然陳述著這些過往，眼神中沒有任何波瀾，好像說的都是別人的故事一般。
洛靈玉有些震驚，一時(shí)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雖然也失去了至親的人，卻從未體會過霍離夜的這些辛酸，比起他，自己更像是個(gè)被泡在溫情蜜罐中長大的人。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被綦x夜笑著看了她一眼，桃花眼微瞇：“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世界上多的是你想不到的黑暗，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洛靈玉斂著鳳眸，又抬頭看了看夜空，輕聲道：“我只是覺得，這么一條路，你走得一定很孤獨(dú)吧?！?p> 霍離夜微怔，望著洛靈玉，輕勾起唇：“還好吧，怎么，你想陪我一起走？”
又是這種略帶戲謔的語氣。
洛靈玉皺著眉瞥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不單是我，許大哥也是?！?p> 想到霍離夜的爹娘是因?yàn)樽约旱牡锊艜⒛暝缡牛氲交綦x夜那些痛楚多多少少與自己沾點(diǎn)關(guān)系，洛靈玉的語氣便硬不起來。
“總之，以后你或許可以稍稍安心些，我們會在你身邊。”
霍離夜見洛靈玉一臉認(rèn)真的表情，不由笑出了聲：“哎，你知道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嗎？”
“你是想說你是那條蛇？”洛靈玉挑眉。
霍離夜笑得更大聲，“我要是蛇，那也是條美人蛇，你算是賺了?！?p> “就你？美人蛇？不要臉?！?p> 兩人斗了好一會的嘴，洛靈玉實(shí)在講不過他那張嘴，就靠著樹先睡了。
霍離夜望著洛靈玉那張被篝火照亮的臉，眼神涼了幾分。
他自然不是農(nóng)夫與蛇里的那條——因?yàn)樗^對不會將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外人面前，那表現(xiàn)出來的軟弱只是他的誘敵之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