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段青走出主屋,與在軍營里的習慣一樣,先練了一套劍法,這些年來鎮(zhèn)守邊關,武藝不曾荒廢,三尺長劍在他的手中如游龍一般,漸漸畫作數(shù)道寒光,光芒所震,疾風隨起,劍風與初春的蕭瑟渾然天成。
李墨在外面探著頭看到了這一幕,不禁暗暗贊嘆,武林中人都未必有他的風范。
段青絲毫沒有感覺到,氣息幾乎和鋒利的劍氣融為一體,他的周身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勁力,甚至連身上那一身黑色的、柔軟的便褸都因為這一股勁力而變得異常起來,抬手投足,衣袂如云,翩然隨風。
最后一勢,段青收劍站定,氣息內斂。
今日段青沐休,看樣子沒有出府的意思,接過金敏遞來的毛巾擦了擦額頭,返回書房。
李墨松了口氣,幸好沒被發(fā)現(xiàn),向拖在后面的金敏頻打暗號,示意有動靜時知會一聲,金敏依舊冷冰冰一張臉,但在人影消失在視線的剎那,他點了點頭,李墨放心地回過身,守好陣地就行了,第六感告訴她,今天會是與眾不同的一天。
不多時,青原捧著個紅漆描金托盤,托盤上有個斗彩纏枝蓮紋蓋碗,慢慢悠悠走到前院門口,在李墨面前恭敬地行禮。
梨貞例行公事地掀開碗蓋,一碗鮮香的小雞蘑菇湯,瞪著青原,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明擺著不給錢,梨貞回首瞧了瞧主子。
李墨捏了捏鼻尖,眸光不曾離開青原的笑顏,這笑容太熟悉,她每次耍小聰明時就是這副嘴臉,李墨不動聲色地走過去,抬手拾起托盤中的瓷勺,一眼就瞧見雞肉上還未融化盡的白色粉末,難怪這丫頭敢如此狂妄,原來設了套,不曾想遇到下藥的祖師爺了,論這個沒人能比得過李墨,想當年朝中重臣可是倒在她手里,多日爬不起床。
在眾多詫異的眸光中,李墨放下了瓷勺,體恤地說道:“難得王側妃有心,送進去吧!”
按常理沒有銀子斷不會送進前院,并且李墨會吃得盆干碗凈,而這次一改往日作風,竟把人放了進去,鈴鐺幾人自是看不懂里面的門道,可青原心里明白,這湯下了瀉藥,真送進去,王爺喝壞了身子,王側妃難逃其咎,笑臉漸漸垮掉,趕緊找了借口:“哎呦,瞧奴婢這腦子,廚房鍋里還熱著包子,奴婢怕湯冷了,竟忘了這事,奴婢回去取來?!?p> “既然怕湯冷了,就先送進去,再回去取來便可?!?p> “還是一起送吧?!?p> 瞧她緊攥著托盤不肯松手,李墨也不急,見前院里人影竄動,便喚住忙乎的王勇,他正在院中吩咐下人為王爺準備早膳。
“王總管早,王爺用過早膳嗎?”
一見李墨,王勇反射性的一愣,趕緊迎上來,從容地答道:“不曾,您這是……”
“說來也巧,路過,王爺未用早膳啊,正好王側妃送來上等的雞湯,給王爺補補身子,最近事務繁忙,別累壞了。”李墨一邊說著,一邊拽住青原的手腕,不容拒絕,拉扯進前院。
這下可把青原嚇壞了,雙手抖得厲害,清晰地聽見碗牙子碰撞托盤的聲音,聰慧的王勇一眼便看出端倪,沉默地矗立一旁。
王勇年紀輕輕跟個老狐貍似的,不再接茬,選擇按兵不動,明顯不愿參與進來,李墨不好指望他配合,溫柔地說道:“王爺事務繁忙,我們自當盡心服侍,王側妃親自熬的雞湯,很補身子,青原,把東西交給王總管,我們就退下吧!”
青原怎肯就此離去,這可是謀害青王爺?shù)拇笞?,說什么都不肯放手,梨貞試了幾次都沒奪過來。
正僵持著,書房內傳來清冷的聲音:“何人在門外喧嘩?”
這絕對是意外,李墨只想把湯送進去,沒想到驚醒了這尊大佛。
“是妾身,王爺?!崩钅蟹N欲哭無淚的感覺,聲音不免有絲哀鳴。
不一會兒,金敏掀簾而出,做了請的動作,李墨見躲是躲不掉,不過一想現(xiàn)在更焦急的當屬王夢媛了,心里舒暢幾分,用側妃的威壓從青原的手中奪過托盤走進了書房。
書房非常雅致干凈,左側潔凈的檀木質書桌上,整齊擺放著書本和函件,一旁麒麟圖案的小香鼎正升起裊裊青煙,房間里浮動著極淡的幽香,書桌后不遠處則是個長排書柜,一眼帶過只覺得慢慢都是書本,右側有一張小桌子和兩把椅子,拐角處則是設了個小門,用青錦色簾子掩住,估計里面是休息的地方。
李墨強擠出微笑,把托盤放在方桌上,見段青不動聲色,冷冷地看過來,討好地為他添了一杯熱茶,不自然地在椅子上坐下。
段青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臉上并無半分笑意:“愛妃辛苦?!?p> “為王爺做這些,臣妾感到很幸福!”李墨聲音柔軟,能軟到人的骨頭里去,但段青是誰,根本不吃美人那一套,瞧他這張鍋底臉預告著暴風雨的前驟,能遛還是早遛的好,“王爺最近辛苦,姐妹們一直掛心王爺?shù)纳眢w,瞧,王側妃熬了雞湯命人送來,妾身給您盛一碗嘗嘗,湯趁熱喝,冷了不好。”
湯碗剛送到段青眼皮底下,王夢媛冒冒失失闖了進來,額頭上冒著細汗,呼吸急促,顧不上儀態(tài),出聲攔了下來:“王爺!”
一剎那段青的眉頭緊蹙,又漸漸恢復如常,眸光中的冷令王夢媛一顫,站在原地恍惚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