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夜,第二日,便是那些凡俗商賈拍賣“瞞天令”的日子。
白決收拾收拾就跟著冷少宮主三人去了青鯇閣,青鯇閣在皓都之北,素有霜雪先至的雅名。青鯇閣高足九層,其大門自百年前建成起至今一直都是緊緊地閉著的,未曾有過為誰開啟的先例。
然而,這一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這些凡俗的富商大賈竟然就找到了青鯇閣的背后之人,還說動了對方開啟青鯇閣,用于這一次的“瞞天令”拍賣。
一群人乘著冷少宮主的飛劍在青鯇閣的頂端落下,白決換了一身粗麻素衣,寬袍廣袖,顯然是特意找人做的。因為粗麻素衣素來就是貧苦人家做活衣裳的常料,不可能是寬袍廣袖。但是仙道中人的衣袖寬大,這樣才能藏下許多東西,還有許多運靈之法需要震袖方可使出。白決這具身體本就十分的弱,未免得自己到時候眾人打架,自己只能到處亂竄,他才換上了這樣有些奇怪的衣裳。
說到底,還是窮。
一股腦兒地跳下飛劍,就看見青鯇閣的觀云臺上,密密麻麻地站著許多伸長了脖子往外探的修士,他們對著遠(yuǎn)處指指點點,好像是在說些什么。
“嘖,承天劍宗這會兒算是真的很落魄了?!?p> 有一名老修士捋著長須,綠豆大小的眼睛撐著多褶的臉孔,他嘆了一口氣,道:“想百年前,承天劍宗還沒有被西陸的妖魔血洗的時候,那是何等的風(fēng)光無限?如今——唉……”
白決冷不丁地停下了腳步,想要湊過去細(xì)聽,卻被秦奉竹眼疾手快地給拉住了手臂。
“白前輩,那些事情我也知道,我給您講講。”秦奉竹有些落寞地微笑著,“畢竟,承天劍宗是我的師門?!?p> 白決別過臉看著這個一直都很傻兮兮跟不上節(jié)奏的少年,忍不住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腦袋,道:“手中沒有劍,心中有劍,亦為劍者。”
秦奉竹:“……請前輩不要亂摸我的腦袋!”
他的眼睛驟然一睜,好像聽到了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
【……要做一個好人……】
“劍者君子,為人于世,但行正義之事,便是有劍骨。縱然手中無劍,那又何妨?”白決放下手,走到了秦奉竹的前頭。
秦奉竹的腦海里一瞬間劃過一些破碎的畫面,他甩了甩腦袋,試圖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樣的畫面,卻始終不能突破那一層朦朦朧朧的濃霧,看到底下的真相。
他只能感覺到一股強(qiáng)烈的熟悉感涌上心頭,無法遏制。
秦奉竹冷靜了一下,便追了過去。
青鯇閣里的空間顯然比外面看上去要大了無數(shù)倍,環(huán)著中央浮空的云嵐之地是足足九九八十一重漫紗垂簾,垂簾里可以看見外面,外面卻是看不見其內(nèi)的臉孔。
“當(dāng)年我三歲,跟著我?guī)熥鹁佑凇砝锷胶印畺|的幽燁天峰——現(xiàn)在那地方也不叫這個名字了,叫‘百里長川’,因為整個承天劍宗的立宗大陣在混亂中被破壞了很多,只剩下天峰附近百里的一小片地方——西陸的妖魔打進(jìn)來的時候,師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藏在天池的泉眼里。”
“我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到底有多么慘烈,但是后來我跟我?guī)熥鹨粋€一個地給那些戰(zhàn)死的師叔弟們收尸,光把尸體聚集在一塊兒就用了三天三夜。后來師尊讓我去休息,我一覺醒來,就看見眼前漫天的靈火燃起了無數(shù)的飛灰。我?guī)熥鹨粋€人站在熊熊烈火前,好像是在喃喃自語什么,然后他轉(zhuǎn)過身,走過來抱起我,摸了摸我的頭,跟我說:從今往后,承天劍宗就剩下我們了,我會好好教導(dǎo)你。”
【……對不起,還有……罪有應(yīng)得?!?p> “如果不是后來方師兄帶著他大徒弟終于從一處秘境里逃了出來,怕是我們承天劍宗就要毀在我的手上了。我?guī)熥鸬男蓦x劍在鎮(zhèn)守不落淵,想來千百年以后,淵中妖魔皆盡灰飛煙滅,他收回休離便會直接應(yīng)劫飛升位列天庭上仙。”
“到時候,只怕是世間再也沒有什么承天劍宗了?!?p> 秦奉竹嘆了一口氣,可是他這一口氣還沒有嘆完,就聽見白決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話說,你有沒有考慮過改修其他的劍道?。俊?p> 眾所周知,承天劍宗一脈三千大道獨獨修習(xí)劍道。而改道重修,對于這個宗門而言,基本上就是等于——勸你叛出宗門。
秦奉竹:“……”
前輩你這樣是要被打成狗的,你知道嗎?
勸人叛宗不得好死啊!
除了這些分給仙中大派的簾臺,下方還有許多零散的修士客座。今日可不僅僅是拍賣那‘瞞天令’,還有為數(shù)巨大的仙丹靈器奇巧物件。
白決對那些東西自然是沒有興趣,也不能有興趣的。
廢話!他窮著呢!
直到一名漂亮的小貍奴捧著紅綢墊著的一個檀香木盤飄出來,他的眼神一變,那是他曾經(jīng)在凌天門的師弟云深流的血玉珠!
一個聲音從不遠(yuǎn)處的簾臺傳出:“想來有些修為深厚的仙道中人已經(jīng)看出了這是什么東西。”
“但是,未免一些小輩不明白,我還是向大家解釋一句——此物乃是凌天門最后的云魔嫡系自三歲起,取不周山巔的萬年凝碧巖,剖開心口埋下的珠子。珠子上刻著其人的劍心道一字真言,有靜心凝神,促進(jìn)修煉之奇效?!?p> “邪魔外道,嘖……”
秦奉竹盯著那個珠子,感覺眼睛都要掉下來了。
白決:“……”
我還能怎么辦???我?guī)煹軐ξ易龅淖詈笠患戮褪前盐医o打成豬頭趕出凌天門,然后還把我當(dāng)年的帶回去的小姑娘給睡了,連累我給他帶兒子!?。?p> 這日子沒法過了!
簾臺里的聲音忽然一變,輕笑一聲,道:“可是,它還有一樣最重要的作用。那就是——打開凌天門禁地的鑰匙?!?p> “在座的應(yīng)該沒有人不知道,凌天門的禁地里有什么吧?”
“神器蒼生劍……”白決頭疼地按住了額角,好死不死怎么還有人會來提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