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四進院落的第二進,一般是官老爺?shù)臅颗P房以及廂房的所在之處。
牧辰?jīng)]腰掛骨地拄著殺威棒,仔細(xì)端詳著這口放在主人臥房里的空棺材,棺材蓋被掀開拋落一邊,想必就是它剛剛落地的聲音驚動了牧辰。
他抬腿踹了兩腳,卻愣是沒發(fā)現(xiàn)這口棺材有什么玄機。
這要放在平常,他自然是不會懷疑自己的判斷。
頭高腳低,清漆,無紋,梓木。
這就是一口平平常常的棺材!
牧辰接著把目光投向了昏暗的室內(nèi)唯一可以藏下人的地方——一個九尺高的銅鎖衣柜,四角還雕上了壽云紋做裝飾。
論撬鎖的本事,牧辰敢自稱青霞觀座下第一,沒人敢爭第二。
不過,好歹也是個修仙的。再不濟,用靈力也可以解決問題。只見他抬手彈了彈那蝴蝶銅鎖,又不疾不徐地吹了口氣。
“哐當(dāng)”一聲,銅鎖落地。
木柜門“吱呀”地開出一條縫,牧辰立馬后退三步,二話沒說,殺威棒橫擋。
一具半干不干的行尸竄了出來,鐵青都不足以形容它的枯槁,看它穿著官服肚腹突出,腰間古怪地別著一串蝴蝶狀的銅鑰匙,上面長滿了斑斑的銹跡,想來生前也是一方父母官。
至于究竟清不清廉,那還真是看不出。
牧辰嘴角啜笑,道:“敢嚇唬你爺爺我?也得瞧瞧自己的小命夠不夠大啊哈哈——”
他還沒笑完,就聽見那三個被他支使出去的仙道小友又回來了,廳堂里一片喧鬧之聲。
“啊——好多行尸!冷大哥!殺不過了!”
“啊啊啊——殺不過,你不會跑嗎?”是小師妹的尖叫聲,“好丑?。。?!”
“徐瀟瀟!我?guī)熥鹫f過!劍修!有劍修的尊嚴(yán)!寧可戰(zhàn)死!絕不后退半步!啊啊——它它它還在流尸水!”
“你個連劍都沒有的劍修講個屁尊嚴(yán)啊!”
“……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注意把它們都弄出去,我來關(guān)門。”
“是,師兄。”
“知道!冷大哥?!?p> 牧辰在院子里聽得有趣,那只柜子里的行尸早被他一棍子打得歪了腦袋,扭扭地蚯蚓似的趴在地上,抽搐般挪向前面的大堂,那串鑰匙摩擦著地面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他也沒管這半死不活的玩意,大搖大擺地就走了出來。
結(jié)果這三愣娃子,硬是瞎了一般沒有看到他,在那里艱難地與尸海抗?fàn)帯?p> 白決的輩分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所以牧辰不敢如何在他面前造次,至于這三個小毛孩嘛——承天劍宗、落英榭的——自然都是隨便他逗的。
只要他能忽悠地??!
牧辰俯下身隨手在地上摸了一把砂石,正要出手,卻猛然間心頭一動。
他呆滯了半天,終于想起來這是怎么回事,原來是改修青霞觀坐忘仙法自然產(chǎn)生的所謂天人感應(yīng)。
所以——接下來該怎么著來著?
牧辰抓住那稍縱即逝的感應(yīng),全身靈力蔓延,身前出現(xiàn)了一塊淡泊的縱橫方盤。他默默地抬手一揮,以靈筑司,形指生門。
隨著虛無縹緲的影像漸漸凝實,他發(fā)現(xiàn)……
這個生門,居然指向了門外!
不僅僅是門外,而且還是那口突然出現(xiàn)在尸群中央的傳說中直通冥府的幽明井!
眼看著衙門的兩扇烏漆大門在他的面前緩緩地合上,將群尸一點一點地?fù)踉诹碎T外,也將他的生機一點一點地?fù)踉诹碎T外。
牧辰素來就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他頓時把殺威棒往地上一杵,震天響。
二話沒說就沖了過去,大喊道:“想活命的就把門打開!本王帶你們?nèi)ドT!”
三個愣頭青被這樣一打岔,門是徹底合不上了。
其中看起來年紀(jì)要大些的冷澹見狀也沒有別的辦法,他收了收手,沖兩邊的一男一女道:“聽小王爺?shù)?!?p> 四人就這樣瞬息達成共識,齊心協(xié)力向幽明井殺去。
說是齊心協(xié)力,牧辰一馬當(dāng)先殺得那是一個昏天黑地,壓根就沒有剩下那仨什么事了。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小王爺那一根殺威棒使得是囂張至極,寸步不讓。
沒辦法,就算是對付這看起來漫無邊際一眼都尋不到盡頭的行尸,身為萬尸鬼宗前任宗主牧辰絕對是個中翹楚。要知道萬尸鬼宗在東陸那可是能夠以一己之力直面百家仙門的存在!
在這“邪魔外道”之上,可謂算——誰敢不服,弄死他丫的!
他們已經(jīng)被團團圍困在幽明井方圓一丈,沒有劍的劍修秦奉竹被推到三人中間,他俯首看向漆黑一片的井口,焦急道:“這個生門要怎么辦?”
牧辰手上棍子舞得虎虎生風(fēng),聞言答道:“本王也不知道?!?p> “你找的生門!你居然說不知道?!”徐瀟瀟回頭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
牧辰笑了一下,小酒窩一轉(zhuǎn),道:“不好意思,本王年紀(jì)小,還是半路出家的,比不得那些道士?!?p> 陰云密布的天空終于下起了雨來,枯死的衰草在風(fēng)雨中敧斜飄搖,井上屋瓦的檐角,一盞無紋的蒙塵銅鈴忽然“嗚嗚”地響了起來。
雨勢并不大,只能微濕人面。
幾人在尸群里艱難地掙扎,必須要竭盡全力才能勉強不被分開沖散逐個擊破。他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這些尸群只是本能地在追逐活物,而并非主動的攻擊他們。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些尸群似乎還在逐漸減少,向那八條大道的某一條追逐而去。
只有經(jīng)驗老辣的牧辰似乎心有所感,他撐著長棍一個猴子上樹,遠望一圈,卻瞧見遠處的燈火漸漸地向著這邊蔓延,光明照亮了天地——有人來了。
只見一人身著青衣,左手提著白紙糊的燈籠,燈籠上一個歪歪扭扭的“葉”字,右手上握著一柄油紙傘,紙傘上積滿了晶瑩剔透的雨珠,珠子越來越大終于滾落在傘的邊角下。
忽然間,所有的尸人全都齊齊地停下了動作,冷少宮主持劍不放,徐瀟瀟一手飛花骨扇也便僵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