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89與90連章(萬字章)
我恨著我。
我愛著我。
我想殺了我。
我卻又思考著如何從我的屠刀下,活下去。
欲望在碰撞,
情感在糾纏。
矛盾
痛苦
迷惘
理不斷,剪還亂,如同一團糾纏在一起的線頭,到處都是死結(jié),怎么也解不開。
已經(jīng)分不清哪個是我,更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哪一個我才是正義,哪一個我才是邪惡,而哪一個我才該去懺悔。
我和我在看不見盡頭的黑暗隧道里,互不相見的爭吵,吵到靈魂發(fā)出了悲鳴。
我跪在霜雪覆蓋的地上,暴雪停了許久,衣服卻還是濕的,寒風(fēng)已經(jīng)不刮,空氣卻冷得瑟骨,幸好有名叫“希爾瓦娜斯”的我,陪在我身旁。我和我是最要好的小伙伴,一起玩耍一起哭鬧一起惡作劇,沒想到更是一起死了親人。
眼前是爺爺奶奶的墳頭,用霜雪掩埋的墳頭,帶來死亡與怨恨的霜雪堆起來的墳頭,像個橢圓的鍋蓋,連個十字架都沒有。
情況相當(dāng)?shù)目尚Α?p> 我生下的孩子,殺了我的親人,而我卻還沒有將屠刀放下,要接著來殺了我。
我和我跪在墳頭,
如此跪著……
一直跪著……
跪著……
我和我倔強的忍住眼淚,掩藏起膽怯,不想讓名叫“冰雪女王·吉安娜”的我看到一絲一毫的懦弱。
我空蕩蕩的左臂,在空氣里沉默,冰雪幽靈野獸的利爪成了永恒的夢魘。
記憶中,那個本該只存在歡樂的秘密基地,如今腦海里一想起往昔的歡笑怒罵,耳畔竟然會回旋起怒風(fēng)死前的悲鳴和我,還有名叫“希爾瓦娜斯”的我的慘狀。
……
名叫“路易”的我,是個教堂里長大的孩子,說是長大,其實我今年才8歲。
前方名叫“凱撒”的我和名叫“希爾瓦娜斯”的我,哀傷而倔強的跪著。
教堂里的孩子一到晚上精力都很充沛,到了睡覺的時間還很鬧騰,每當(dāng)這個時候,洛麗塔媽媽就會惡狠狠地說“不許在床上鬧騰,也不許下床,把枕頭放下,晚上還不睡覺覺的壞孩子,會被邪惡的冰雪女王抓去吃了哦,那冰雪女王可是一只專門吃小孩子的大蜘蛛哦!”
大孩子都說那是騙人的,我卻很害怕,有次夜里醒來,想要去尿尿,卻害怕的不敢下床,結(jié)果尿床了。
洛麗塔媽媽很溫柔,只是橫了一眼濕漉漉滿是尿騷味的被子,并沒有打我也沒有罵我,早餐還多給我加了一小塊雪花羊香腸。
我最喜歡洛麗塔媽媽了。
她是教堂里所有孩子的媽媽,當(dāng)然,洛麗塔媽媽不允許我們這么稱呼她,得恭恭敬敬稱呼她洛麗塔牧師,這樣才符合光明神的教義。
人是不可以違逆神所訂下的教條的。
我一直都是聽話的乖孩子,但我私下里一直都叫她洛麗塔媽媽,洛麗塔媽媽也總是偷偷地沖著我笑。
我最愛洛麗塔媽媽的笑容了。
“來了……來了……凜冬噩夢……”
還記得那個夜里,洛麗塔媽媽帶著我們從教堂里出逃。
一路上都是冰雪魔獸的撕吼和村里人的哀鳴。
一間又一間熟悉的房子頃刻間化成了冰渣,我也終于懂得,名叫“冰雪女王”的我是不吃小孩子的,那個“我”比吃小孩子更可怕。
一個又一個小孩子和大人,死了,死得無影無蹤,死得異常慘烈,什么都沒有留下。
他們都被凍成冰雕,瞬間被冰雪幽靈野獸的利爪扯成冰渣,什么都沒有剩下。
這些就發(fā)生在我眼前,至今歷歷在目。
連教堂里最厲害的塔蕾莎哥哥也化成了冰渣。
塔蕾莎哥哥是那么優(yōu)秀,洛麗塔媽媽說塔蕾莎哥哥將來是要侍奉光明神大人的圣殿騎士。
膽怯又弱小的我很崇拜強大的塔蕾莎哥哥,可是塔蕾莎哥哥卻因為救我而被冰雪幽靈野獸殺掉了。
洛麗塔媽媽也為了救我,死了……
他們都化成了冰渣,什么都沒有留下,留下的只有我的記憶。
此刻我看著名叫“凱撒”的我和名叫“希爾瓦娜斯”的我,跪在親人的墳頭,淚水止不住,根本止不住。
嘩啦——嘩啦——
凜冬噩夢太可怕了,名叫“冰雪女王”的我太恐怖,整個村莊什么都沒有留下,舉目四望到處都是讓人畏懼的霜白,大地也成了一條平坦的冰原廢墟。
恐怖
恐怖的冰原廢墟
洛麗塔媽媽和塔蕾莎哥哥,還有教堂里的兄弟姐妹,都被冰原廢墟吞噬了,沒有辦法變成墳?zāi)棺屛襾砑赖臁?p> 我也想跪下去……路易也想要有個墳?zāi)箒砉蛳氯ァ?p> 我哭了,我想要哇哇大哭,可圣品階核細胞組沒有眼淚……我只能跟著名叫“路易”的我一起悲傷一起緬懷一起恐懼一起怨恨。
好想溫柔的洛麗塔媽媽,好想塔蕾莎哥哥,也好想一起玩耍的兄弟姐妹,好想那無憂無慮的嬉笑怒罵,好想吃灌著一半雞蛋一半雪花羊肉的雪花羊烤香腸。
可是,一切都消失了。
再也,不可能擁有!
因為名叫“冰雪女王”的我,帶來了可怕的凜冬噩夢,我突然好恨好恨名叫“冰雪女王·吉安娜”的我。
“嗚嗚嗚!”沒有眼淚的嗚咽著。
我好想殺了我,更想挽回一切,讓冰原廢墟重新變回錦鯉村。
當(dāng)下,更想去安慰名叫“凱撒”、“希爾瓦娜斯”、“路易”的我,可是我發(fā)現(xiàn)我無法控制我那另外256個身體。
我只能任由我的思想,不停地沸騰、糾纏、膨脹,互不相見的爭吵。
我無能為力。
我發(fā)現(xiàn)我沒有能力殺了我!
……
終于我伸手抱起了正在痛哭的我。
輕柔地將小小的我抱入懷中,輕輕地嘆了口氣,輕柔地用粗糙的手掌心安撫我的后背。
名叫“土土木”的我,替我實現(xiàn)了這個愿望。
我只想活下去,哪怕前方是深淵,哪怕違背戰(zhàn)神的信條,我也要活下去。
“只能活下去了,不是嗎?”
“只要好好活下去……”
不管哪一個我,心里都有傷。
活著似乎不可能擁有完美。
世間也沒有販賣名叫幸福的藥,吃一粒便能治愈所有傷痛,永永遠遠沉浸在幸福里。
抱著小小的名叫“路易”的我,名叫“土土木”的我,落下了傷心淚。
面對凜冬噩夢,面對化身魔鬼一樣殺人兇手的我,我無能為力。
冰雪女王·吉安娜
一個帶來驚懼與恐慌的名字。
我為什么要去作惡,我想不明白,名叫“冰雪女王·吉安娜”的我,卑鄙的沉默著,閉著眼沉睡,貪婪的吸收著圣僧的能量。
我恨名叫“冰雪女王·吉安娜”的我,可是為什么當(dāng)冰雪女王·吉安娜變成“春十三娘”,我的靈魂竟然會莫名其妙的充斥著解不開的哀傷。
這份哀傷沉重到讓我想要逃避,實在太過恐怖與沉重,我倉惶逃開了。
……
“嘿嘿。”
似乎又聽到陌生人那充滿刻意裝逼味道的冷笑聲。
……
名叫“土土木”的我,仍然抱著名叫“路易”的我。
心里百轉(zhuǎn)千回。
“只有活下去?!?p> 似乎是對自己說,又像在安慰懷中的我。
忽然,
砰——
靈魂響徹一響槍聲。
強烈的情感沖擊而來!
這種沖擊突如其來。
宛如名叫“土土木”的我,那強烈的情感化成一柄KAR98強力狙擊槍,砰的一聲,承載著這份強烈情感沖擊的7.68毫米狙擊子彈,頃刻間射中靈魂頭部。
一擊致命的感覺。
我要活下去,只能活下去,哪怕背棄戰(zhàn)神,成為背負神罪的孽徒,也要掙扎著活下去。
因為,我還沒有讓唐納德落葉歸根,還沒有將唐納德的死訊帶回去給他的父母,還想要給予唐納德的家人一筆贍養(yǎng)費,告訴他們,他們的兒子是一名值得尊敬的冒險者,是我土土木的好兄弟。
我,必須活下去!
哪怕活得多么丑陋、卑鄙與不堪,都要活下去。
我抹掉眼里的淚,輕柔地撫摸著名叫“路易”的我稚嫩的后背。
滿是心悸的望向土墻之下,那12個我。
能找到攻略冰雪女王的方法了嗎?
這已經(jīng)是我最后的希望!
……
關(guān)注著那12個我的我,不只是名叫“土土木”的我,還有名叫“紗結(jié)衣”的我。
我剛剛哄著我生下的一對雙胞胎的我入睡。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錦鯉村的村婦,我的思想是比較保守的。
我想要穩(wěn)定的生活,不用大富大貴,有愛著我的老公和孩子,每日辛勤的勞作,偶爾有空閑曬曬太陽,跟鄰里鄰居嘮嘮嗑,聊聊哪一家又出了什么新鮮事,哪個男人跟哪個女人好上了,譴責(zé)哪個男人又出軌了,然后回家做一頓美美的晚餐,數(shù)一數(shù)儲藏起來的銅幣,煩惱著明天的生活,安安靜靜的守著平平淡淡度過一生。
當(dāng)然,偶爾也希望可以買件漂亮的裙子,化一化妝,但是果然還是孩子們的衣食住行更重要,漂亮的衣服更不如老公偶爾的甜蜜。
我喜歡這種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淡,甘之如飴的喜歡,雖然有時候會有點上脾氣。
我對于那些性格豪邁,服飾相對奢華,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刀口里討生活的冒險者,實在難以理解。
可是現(xiàn)在的我,卻跟她們一起經(jīng)歷著可怕的凜冬噩夢。
我生下來的兩個“我”,吃過最后的一點羊湯,終于安安靜靜的睡去。
明天就是最后的時刻。
一無所有的“我們”能殺掉名叫“冰雪女王”的我嗎?
能擺脫凜冬噩夢的碾壓,生存下去嗎?
不安的瞅著懷里兩個酣睡的小祖宗。
不鬧騰的時候,簡直就是光明神的天使。
望著這兩個小天使,名叫“紗結(jié)衣”的我,忽然落下一行傷心淚。
凜冬噩夢的恐怖,一直壓在心頭,當(dāng)下又觸上眉頭,害怕失去孩子的不安化成了恐懼的眼淚。
作為一個母親,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我窒息。
無處宣泄的恐懼,讓我自然的合起雙手,虔誠的向神祈禱。
“仁慈的光明神啊,您忠誠的信徒紗結(jié)衣愿意奉獻自己的生命,永生永生的服侍您,請您救救這兩個孩子吧,您可以不管大人,可是您一定要救救這兩個可憐的孩子,他們才6歲,人生還沒有展開啊,求您了,紗結(jié)衣愿意用一生贖罪,求您一定要救救兩個孩子……”
祈禱完后,心里的不安仍在蔓延,所以我轉(zhuǎn)眼望向土墻之下,卻不是望向名叫“土魯”的我,而是望向名叫“薩恩巴特”的我。
名叫“薩恩巴特”的我,擁有強大的力量,是當(dāng)下所有“我”心中的救世主。
被寄寓了厚望!
是我殺掉我的厚望!
我是我的殺人兇手……我是我的救世主……我是我的老公……我是我的老婆……我是我的孩子……我是我的爸爸媽媽……我是我的我的我的……這種身份上的混亂與迷失,讓我仿佛陷入迷惘沼澤。
回過神時,已經(jīng)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所以,我從天上跌落到那一個個墳頭旁邊的空地霜雪里,將自己深深地埋進漆黑的地里,我想要逃避這潭錯位與迷惘構(gòu)建的深淵沼澤。
我的圣品階核細胞組軀體卻詭異的快速升級又升級,成長復(fù)成長,甚至超越了升級,進化成一顆拳頭大小的種子。
我竟然成了一顆種子,是因為我將自己埋在地里嗎?
天漸漸暗淡,從一片蒼白化成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化成冰原廢墟的大地,一片靜寂,沒有月華與星辰,沒有霜雪,更沒有呼嘯的寒風(fēng)。
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嗎?
霜雪掩埋的地里,一片黑暗,我卻還有另外255雙不安的瞳孔與五感用來體驗這份寧靜里繾綣馥郁的不安躁動與惶恐。
我還在恨著我,也還是想要殺了我,同樣的也想要在我的屠刀下,活下去,不同的是,有很多我在不安中昏睡了過去,但更多的我在惶恐中度日如年。
迷惘與痛苦似乎注定將相伴我一生,這是不可避免的,我想要這么去認同,好減少一點苦痛的折磨,更想要殺掉名叫“冰雪女王·吉安娜”的我。
我認為這樣就能解決一切問題。
我渴望重生,想要快點重生,去殺掉那個帶來殺戮與罪孽的我,去為自己的罪孽懺悔與贖罪。
圣品階種子在快速地成長。
在霜雪掩埋的土地里,看似靜寂的種子里正醞釀著可怕的生之力量。
黑暗里的種子,渴望生根發(fā)芽。
與此同時,我跟大多數(shù)我一樣,也將希望寄托在“救世主”身上。
那個名叫“薩恩巴特”的我,很強大,體內(nèi)隱藏著一種名叫“鬼力”的恐怖能量,足以毀滅并殺掉我。
擁有這樣的力量,我感到很安心。
可是,名叫“薩恩巴特”的我,卻背叛了我。
作為257個靈魂結(jié)合體的集體的個體,我背叛了我,帶來了無數(shù)我的恐慌和憤怒,而我怨恨同時卻又同時恨不起來。
矛盾
好矛盾
我想殺了我卻又殺不掉!
我恨我卻又同時不忍心。
痛苦,
好痛苦!
……
圍坐在土墻之下的12個我,承載著255個我的生存希望。
被如此多的我寄予厚望,簡直如芒在背。
可笑的是,有那么三個彈指一瞬間,也就是257分之1秒里,我竟然會覺得我宛如一個被提線的小丑。
獨自哀傷
獨自孤獨
獨自憤怒
獨自……上演著各種各樣的獨角戲。
我與我之間,到底是什么!?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一團魔法火焰在土墻之下熊熊燃燒,散發(fā)出橙黃色的火光,沒有風(fēng)吹的魔法火焰,獨自搖曳,內(nèi)里蘊含著火系魔法元素躁動的能量。
火光搖曳在11個我一籌莫展的臉上。從爭論到失望再到如今的絕望,結(jié)論只有一個凜冬噩夢無解!
明天就是這些“我”的死期。
“哎。”
名叫“艾瑞克”的我嘆著氣,由于長時間高度緊繃著神經(jīng),眼白上滿是恐怖的血線。
我看著名叫“伽羅”的我,又嘆了一口氣。
沒辦法,找不到答案。
明日就是他們這群人的死期!
土墻之下,空氣里彌漫著叫人窒息的沉重。
11個我無力得垂著肩膀,擰著或不安或恐懼或不甘心的眉頭,眼神沒有交流。
這時,
名叫“薩恩巴特”的我,忽然霸道的一拍大腿,啪的一聲,驚嚇?biāo)惺Щ曷淦堑奈?,瞬間吸引了視線。
眾目睽睽之下,我將食指頭和拇指頭緊貼在一起,放到黑黢黢的面龐里一張鮮艷的紅唇里用雪白的牙齒輕輕咬合,吹響一聲刺痛沉靜空氣的口哨。
“吁——”
一頭沒有神智的魔獸馬踏蹄而至,這是我的坐騎黑曜晶馬。
我叫“薩恩巴特”,同時還有另一個讓我心悸的名字,那是一個輝煌亂世里的英雄名字。
萬人敵·張飛!
我曾經(jīng)摯愛著一款三國游戲,莽張飛是我喜歡用的武將之一,同時也是我討厭的一個武將。
喜歡是因為張飛的莽,討厭也是因為張飛的莽。
怒鞭提督,無視權(quán)貴的豪邁之莽,叫我敬佩、神往。因為我做不到!
怒鞭小兵,將爆脾氣加之無辜小人物的霸凌之莽,叫我厭惡、恐懼。因為我曾是被霸凌的對象。
我愛張飛的莽也討厭張飛的莽,可是當(dāng)下這個名叫“薩恩巴特”的張飛之莽,卻盡是精致利我主義的精明。
我真的是張飛嗎?
*
“一群烏合之眾,不成大勢,俺薩恩巴特不奉陪了?!?p> 生死存亡間,我拋棄了我,選擇帶領(lǐng)名叫“風(fēng)影小狼”又叫做“劉嬋”的我獨自逃出生天。
因為這個方案對目前名叫“薩恩巴特”的我最有利。
更因為露著大肚皮名叫“風(fēng)影小狼”的我,吃完奶后終于舒服地伸著狼爪子扭著沒有尾巴的肥狼臀,心滿意足的睡醒了。
名叫“薩恩巴特”的我還是挺寵溺名叫“風(fēng)影小狼”的我的。
看似粗莽的我,其實也有糾結(jié)。
武者之心,自然渴望一斗,特別是萬軍取首如探囊取物,閻王老子都敢挑上三百回合的我。
將軍百戰(zhàn)死,做鬼也風(fēng)流。
但是,如果留下來死戰(zhàn),必然要損耗寶貴的鬼力,勝負卻未可知。
再者選擇獨自帶領(lǐng)名叫“風(fēng)影小狼”的我離開,憑我的本事,要逃出生天不難。
授令前來營救劉嬋吾侄前,軍師曾將我叫到帳下。
“翼德此去,吾有一言,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p> “軍師有屁但放,何須用言語套路俺老張。”
“好,那孔明便斗膽明言,希望將軍此去使命當(dāng)大于爭勝斗勇之心,且不可因小失大?!?p> 至于帶領(lǐng)所有的我一起逃出生天?
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我沒有必要為了一群高鼻梁藍眼睛的蠻夷犧牲性命,浪費寶貴的鬼力。
相比這些深陷噩夢的蠻夷,作為蜀漢五虎上將的我,有更崇高的使命和任務(wù),需要達成。
既然已經(jīng)沒有古巨龍圖騰,這面可以乘涼的大旗,我沒有必要浪費碩果僅存的鬼力,去干一場形勢不明的架。
何況這群蠻夷連大漢子民都不是,俺費那心去干嘛,不如早早離去,可惜的是剛剛只吃了三分飽,又沒有好酒下肚皮,真是不爽。
我在我心中,竟然是蠻夷。
明明都是我,為什么要有漢夷之別?
彈指一瞬間,我有了這么個疑問,又在剎那之間被另外的思想和情緒給掩埋。
名叫“土土木”的我,見我要走,立馬放下了名叫“路易”的我,猛沖上去一把抱住了馬腿。
我對被我冒犯,感到異常惱怒,所以我毫不留情的懲戒了我。
“滾開,劣等蠻夷竟敢抱吾馬腿!”
吁——
黑曜晶馬在我的操控下,揚起后蹄,狠狠地將我踢開。
噗——
我吐了一口血,口腔里滿是血腥,胸腔骨斷了十二根,痛不欲生。
“呸,卑賤的蠻夷?!?p> 耳畔里是我對我冷酷無情地怒罵,我忍著傷痛,用強烈的意志力,從地上掙起,施放狂戰(zhàn)士武技·狂暴血氣,沖向那根閃爍黑色晶光的馬腿,再度一把將它緊緊抱入懷中。
就算卑賤到塵埃里,我也要活下去,當(dāng)下這個信念很強烈。
“薩恩巴特大人,你不能走,我不,我不會讓你走,你可是我們最后的希望啊,難道你忘了王空大人了嗎?他不是你的主人嗎?你不替王空大人報仇嗎?”
“滾!”
“奶奶個熊,人死吊朝天,萬事都不靈,沒有好處俺干嘛留下為你們這些蠻夷賣命!”
我再一次被馬腿踢飛,首當(dāng)其沖的十二根胸骨直接粉碎性骨折,更是差點刺入心臟。
我鮮血淋漓的倒在血泊中,幸好有名叫“沐詩”的我,給我施放了一段天鵝湖,生肌止血黏骨,傷痛在愈合,心里卻很痛,眼里只有名叫“薩恩巴特”的我駕馭著黑曜晶馬,暴力地推開滿臉絕望,聚在一起的七個我,一把抓起名叫“風(fēng)影小狼”的我,縱蹄遠去的背影。
我拋棄了我,我滿是絕望。
緊繃的空氣里,無數(shù)個我被吵醒,無數(shù)個我陷入短暫的空寂。
我的內(nèi)心如同激蕩的波濤,澎湃洶涌。
我躺在血泊中,滿含怨恨與無奈地瞅著我縱馬遠去的背影。
該死,我拋棄了我,而我卻連我在馬背上揮一揮手道別的模樣,都覺得如此豪邁。
因為弱小總是怨恨和羨慕強者。
因為那肆無忌憚到足以打破任何世俗和規(guī)則的強大,弱者沒有。
身為強者的我自信可以逃出生天。
伸手不見五指的遠方,已經(jīng)看不見我的身影。
唯有黑曜晶馬鏗鏘有力的馬蹄聲,踐踏著霜雪,遠遠傳來。
踏踏踏——
砰砰砰——
這聲音對無數(shù)個絕望的我產(chǎn)生了強烈的沖擊,我的靈魂宛如不停被M16A4突擊步槍的三連發(fā)子彈射穿,剎那間,也就是3600分之1秒里,我甚至不覺得我是一顆埋在黑暗里的種子,而是一面被打成篩子的槍靶子。
這份沖擊讓我陷入絕望的泥潭,無數(shù)個我怨恨著我,可我卻無法去怨恨我,因為我清楚的明白名叫“薩恩巴特”的我的感受。
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天無明月可舉頭,地有霜雪可念鄉(xiāng),我將自己當(dāng)成了外人,我對我有著陌生感,我成長的環(huán)境,讓我將一切非漢子民當(dāng)成蠻夷。
劣等低質(zhì)的蠻夷!
我不僅背負著民族使命,必須安全將名叫“劉嬋”的我?guī)Щ毓砣巳龂氖澜?,?nèi)心還對名叫“劉嬋”的我,有著一絲愧疚。
如此親疏有別,構(gòu)建了無法逾越的鴻溝!
矛與盾之間,這模棱兩可又色彩分明的矛盾之間,我的靈魂好痛苦。
如果矛能夠刺穿盾,或者盾能夠砸毀矛,又或者一起毀滅,就好了……這樣我應(yīng)該不會如此痛苦。
噠噠噠——
充滿洞穿力的5.56毫米子彈,在詭異的彈道里橫沖直撞,從我靈魂的腳底板一路掃射到頭頂?shù)拿恳桓l(fā)絲。
一個又一個彈孔,讓我變得千瘡百孔,無地自容。
名叫“土土木”的我,傷勢漸漸愈合,從地上爬了起來,名叫“路易”的我跑過來,用那雙滿是膽怯和關(guān)切的大眼睛注視著我。
那是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一雙通透正被恐懼占領(lǐng)的大眼睛。
弱小者不能總是哀春悲秋,要活下去,我只想活下去。
離開的我,永遠也不會回頭。
迫于無奈,困守死地的我,只能自救。
“這是最后的斗爭團結(jié)起來到明天?!?p> “射擊吧,射擊吧,黃金蕎麥射手!”
異世界版國際歌的旋律朗朗上口,在絕望中傳唱。
每一個我對生存的渴望,都不同。
深陷絕望的我,特別渴望活著。
“活下去……”
“活下去……”
大屠殺那一夜,多少親眷好友用生命擋住冰雪幽靈野獸的肆虐,幫助我活了下來。
活下去
這三個字,如此沉重。
我渴望著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要活下去……要活下去……生存的渴望讓深埋地里的種子渴望沖破黑暗的束縛,渴望光明,想要生根發(fā)芽。
種子貪婪的吸收著陰陽粒子結(jié)合而成的太極粒子,積蓄著沖破黑暗的力量。
我被心中當(dāng)成救命稻草的我拋棄了,我特別的渴望活下去,所以我必須重生,然后親手殺掉我。
殺掉名叫“冰雪女王·吉安娜”的我。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忽然刮起陣陣刺透骨髓的寒風(fēng)。
呼——
呼——
呼呼呼——
史上最惡劣的暴雪冰晶從天而下,拳頭大小的暴雪冰晶砸在冰原廢墟上,發(fā)出沉悶而猛烈的撞擊聲。
砰——砰砰砰——砰砰——
砸在猝不及防的名叫“紗結(jié)衣”的我身上。
頭破血流
砸在酣睡中,名叫“軍軍”與“蓓蓓”的我稚嫩幼小的腦袋上。
頭破血流
我趕緊用身體保護我。
瘦弱的后背,徹底暴露在暴雪冰晶下,砸得全身粉碎性骨折。
職業(yè)是牧師的七個我忙得焦頭爛額,名叫“艾瑞克”的我,將一個個受傷的我聚集到土墻之下,在這里我和我齊心合力構(gòu)建了一座足以容納所有我的大型碉堡。
天災(zāi)降臨!
恐怖席卷而來!
所有的我都知道,名叫“冰雪女王·吉安娜”的魔鬼,即將降臨。
可怕
伸手不見五指的天空,漸漸暈染出一片白。
天要亮了!
我焦躁萬分,因為我想要拯救我,我想要親手殺掉我,所以我想要快點重生。
可是埋在土里的種子,卻遲遲無法沖破黑暗的束縛。
這會我甚至沒有閑心去關(guān)注所謂的本心,更別提塑造什么本心了。
……
“哼哼,你肚子里的雜種,即不是妖,也不是人?!?p> 正當(dāng)我深陷焦躁、無助與恐慌時,靈魂里有頭豬尖銳的聲音響起。
那個讓我心悸的我,那個我想要殺掉的我,終于吸收完畢圣僧的肉塊,漸漸魁醒。
我挺著三年三月三日三時三分懷胎的孕肚,再有三秒我和唐僧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此刻,我的心里沒有喜悅,因為我被那頭豬追上了。
那頭名叫豬小弟的肥豬,是妖怪第三圣王豬剛鬣的第七代玄孫,曾經(jīng)是我石榴裙下眾多追求者之一。
他奉命來取我這個叛徒的命。
“哼哼,美人兒,你這又是何苦?”
“將那雜種殺了,跟我這樣的小鮮肉走吧,小弟會讓你一生幸福?!?p> 豬小弟肥大的肚腩上滿是豬油和泥土混合的污跡。
“美人兒,乖,要聽話,不要試圖反抗整個妖界?!?p> 我的心里早已經(jīng)背叛了妖怪的世界,在愛情與種族仇恨之間,我早就做出了抉擇。
“哼哼,別傻不拉幾的,人家圣僧心里壓根沒有你,否則怎會拋棄你們娘倆,踏上西天取經(jīng)之路,跟咱們妖怪作對?”
我溫柔的撫摸著孕肚,將為人母心里有了新的變化。
那一夜床帳帷幔,燭火搖曳,我做出了選擇,踏出了那一步,背叛整個妖界。
我其實沒有后悔。如果沒有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情,我甚至不會恨他,不會迷失自我,不會瘋瘋癲癲。
可笑
為了逃避我讓自己變得瘋瘋癲癲,成了怨婦。
可笑
他卻非要讓我清醒過來,再一次感受喪子之痛。
那一夜……
他同樣做出選擇,選擇離開,我不恨他。
因為,我騙了他三百年,跟他歡愉床笫無數(shù)個夜晚,只有那一夜懷著愛與愧疚,毫無保留的將自我奉獻給他,那一夜我得到救贖。
就算他離開的背影,深深地刺痛了我。
背叛種族,成了大逆不道的罪人。
被情郎拋棄,成了世間最孤獨的存在。
春十三娘誰也不怨。
我盤絲洞坐下大弟子春十三娘,無顏面對妖界父老,更失去一生摯愛,所以來到天涯海角,打算投河自盡,去那奈何橋,喝那孟婆湯,終結(jié)妖生。
可是,當(dāng)我得知懷孕的那一刻。
臉上的震驚與喜悅,盡皆化成了溫柔。
那是無比寬廣的溫柔,我的孩子救了我的命。
我決定為了孩子活下去,哪怕頭頂妖界追殺令,腰懸人間索命符,我也不懼。
“豬小弟,我的心里早就沒有妖與人之分?!?p> “春十三娘,你……你這是何苦?不要逼我……別看豬小弟我一生溫柔,我……我兇起來可是很兇的,殺掉那個雜種,讓我?guī)湍阒罔T妖人界線,你該明白妖怪代表正義,是至善,人代表邪惡,是至惡,你不該反抗,更不應(yīng)該為了那個雜種,放棄妖生?!?p> 可笑
苦口婆心的豬小弟,真可笑。
我的孩子已經(jīng)超過臨盆的時間,他想要出來,我現(xiàn)在必須克制住他這股求生的欲望,因為外間太兇險,我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
我滿頭大汗與豬小弟周旋。
我的心里早就沒有善,也沒有惡。
我即不會哭泣,也不會頂撞。
為了肚里的孩子順利出生,我只知道必須找到一條生路。
可是,我最終沒有找到那條生路,我在豬小弟面前生下了我和唐僧的孩子。
“哇哇哇——”
我很虛弱。
我的孩子在哭泣,剛剛出生的他餓了。
我相當(dāng)虛弱,因為忍了太久,動了胎氣,孩子又是難產(chǎn)生的。
孩子堅強的活了下來,而我卻快要死了,精神有些恍惚。
妖怪也好,人也罷,混血就混血,我掙扎著最后一口氣,想要給孩子喂第一口奶。
在我出生的地方,那是離盤絲洞三千里遠的一個妖怪村莊,那里我們有個習(xí)俗,那就是母親就算難產(chǎn)也要喂剛出生的孩子,第一口奶。
喂初乳
這樣孩子才能健健康康的長大,不會敗給天災(zāi),輸給人禍,更不會被其他妖怪的孩子欺負。
“哎,這個即不是人也不是妖的雜種還是出生了,哼哼……”
“求你?!?p> 我抱著孩子,想要喂初乳,豬小弟肥大的身軀一步步壓到我的面前,我恐懼的抬頭望向他。
“求你,讓我喂初乳。”
“你太虛弱了,放棄那個雜種,我有辦法救你性命?!?p> 豬小弟肥大的豬手抓住我顫抖不止的手腕,阻止我喂初乳。
我的孩子還在哇哇大哭,剛剛出生的他,肚子一定很餓。我很虛弱,也變得脆弱,因為我無能為力,我哭著求豬小弟。
“讓我喂初乳,給……給我的孩子一條生路,求求你……”
“春十三娘!”
豬小弟憤怒地咆哮,“別不識好歹,你真的愿意用自己的妖生去換這么一個雜種?”
我瞪著豬小弟,一字一句虛弱而鏗鏘的回復(fù):“我,愿,意?!?p> 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我違逆著豬小弟,將孩子的嘴,一點點移向我的懷中,哇哇大哭的孩子本能地咬住我。
我想要喂初乳,想要讓孩子活下去。
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太過虛弱,腦子里滿滿都是孩子和喂初乳的事,早就已經(jīng)脫離了常識的范疇,更沒有精力去評判現(xiàn)實的冷酷。
我只想要喂初乳,想要我的孩子活下去。
我的生命走在以呼吸計算的倒計時中,有剎那回光返照,讓我想起我剛出生那會,媽媽給我喂的那一口初乳,那是如此美味,一蜘蛛生難忘,以至于有時候常常無意識去尋找那味道。
豬小弟緊咬著豬下唇。
我感受著孩子貪婪的吸吮,初乳,初為母親,我感受著這份心悸與感動,還有那一點點的痛楚。
因為我很虛弱,初乳出來的比較慢,孩子有點急,拼命的吸,空著急。
“你作為妖怪的尊嚴(yán)呢?”
豬小弟咆哮。
從我懷里強行抱走了我的孩子,我蜘蛛生涯第一滴初乳,沒有喂到孩子的口中。
它冷漠而又無情地滴落裙擺,沾濕羅裙。
我虛弱的倒地,已經(jīng)奄奄一息。
“既然你如此不識好歹,那就跟這個雜種一起去死吧!”
豬小弟咆哮著將我的孩子摔在地上,我的孩子就在我的面前被摔得頭破血流。
哇哇大哭
作為母親,我卻沒有能力去保護他。
我只能看著孩子,一直看著……聽著……直至孩子因流血過多而亡。
孩子死了,我也死了。
最后一刻我好后悔,也好害怕,豬小弟聲嘶力竭的咆哮聲是如此刺耳。
寶貝……我的寶貝,你一定很怨恨我這個沒用的媽媽。
如果……如果……
如果……我不是那么虛弱,我爭點力,在孩子被搶走前,喂上那一口初乳,我的孩子我家寶貝,一定會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媽媽不好……都是……”
……
我想要快點重生。
我想要殺掉我。
我想要拯救我。
此刻,我的靈魂在哭泣。
我……又陷入迷惘……
我該不該殺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