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墨淵
從西涼城出逃后，趙大程一家就成了行戍城中的底層百姓，他們沒有耕作的土地，也沒有經(jīng)商的銀兩，只能等待朝廷的賑濟(jì)糧充饑。
除了少數(shù)幾個之前就富裕的人家，在行戍城中過的還算湊合，多數(shù)原來的西涼城百姓在這座新城中倍感焦慮，于是就起來了其他的念頭。
“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了，西涼城之外的那些個異族應(yīng)該都死光了吧！”
“誰知道??！上面的老爺們不說話，我們又能干些什么呢！”
“總之我們?nèi)タ纯匆矡o妨吧！這種飽一頓饑一頓的日子，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就是，我在西涼城好歹也有數(shù)十畝良田，可到了這鬼地方，連吃頓飽飯都得看上面的官老爺?shù)哪樕?！這窩囊日子我也不想再過下去了！”
“那咱們合計一下，再回西涼城看看，那里到底怎么樣了，若是戰(zhàn)事平息了，咱們就搬回去吧！”
“好！那事不宜遲，咱們今晚就出發(fā)！”
“可行戍城宵禁之后，沒有令牌咱們也出不了城門??！”
“令牌的事你們別操心，我之前打點過行戍城的官兵，一個令牌還算不上難事！”
“......”
幾個人出謀劃策，似乎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了，剩下的就要看西涼城那邊的情況了。
可如今的西涼城注定會讓他們大失所望，甚至給他們留下終生難忘的印象也說不準(zhǔn)。
西涼城距離行戍城并不遠(yuǎn)，估摸著差不多有三十多里路，幾人腳程放快，天亮就能趕回行戍城。
他們借著夜色的掩護(hù)和對城門守軍的賄賂，就這樣不聲不響的離開了行戍城，去往他們昔日的家鄉(xiāng)，如今的煉獄。
穿過如同海浪般綿綿不絕的樹林，他們幾人終于在月上當(dāng)空之時，重逢了飽受苦難的西涼之地。
“這是！這是怎么了！”
看著平平整整的黝黑大地，滿是幽魂一般的黑煙，這幾人都有些驚慌失措了。
“西涼城呢！那么大的一座城，怎么可能會憑空消失！”
這幾人有些歇斯底里，他們無法想象西涼之戰(zhàn)的慘烈，更無法想象，他們此刻所踩的大地之下，滿是兩族士兵的尸體。
“這些黑煙都是什么！”
一覽無遺的大地上，那面銅鏡就顯得很突兀，這幾人很快就注意到了那面銅鏡。
“這是個什么！”一個人走了過去，隨手將其抽離地面，“一面銅鏡？”
“你在干什么？”
同伴在這些黑煙中有些看不清他的舉動，連忙開口發(fā)問。
“沒什么，撿到了一面古鏡?！?p> 相比于西涼城的消失，這個奇怪銅鏡的出現(xiàn)就顯得無關(guān)緊要了。
幾人心灰意冷的踏上了返程，也不知何因，之后的行程他們都有些精神恍惚，事后再提起，便是連自己何時回到家中都不得而知了。
此事之后，行戍城的百姓都老實了下來，西涼城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他們雖然無可奈何，卻也只能接受這個因為應(yīng)急才修建起的行戍城了。
而得到那面銅鏡的人在行戍城中銷聲匿跡，這里似乎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了。
那人名喚孫詢，在他觸碰到那面銅鏡之后，他的心底就出現(xiàn)了一個莫名的聲音，那個聲音告訴他，將這面銅鏡交給歸海禪成。
歸海禪成是誰？
孫詢不知道，他只知道前段時間有個鬧得沸沸揚揚的歸海天人，所以他便向別人請教，但是依舊沒人知道。
直到官府捕快將他擒住，在森嚴(yán)的高堂之上，他才知道這位歸海禪成，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
“大人！冤枉??！”孫詢怎么也想不到，這鬼鏡子竟然會讓他成為直呼圣上名諱的逆反之徒。
“什么冤枉！近幾日不下十人到本官衙前敲響鳴冤鼓，說有一狂徒公然挑釁圣上威嚴(yán)！人證確鑿，豈容你在這狡辯！”
這位縣令拍下驚堂木，震的孫詢癱倒在地，懷中的銅鏡也滑落出來。
“好哇！你這賤民還敢攜兇器入公堂逞兇！如今物證也有了，你就等著秋后問斬吧！”
縣令被銅鏡反射的光芒刺了眼睛，一時間有些驚慌，便連忙給孫詢定下罪名。
見到銅鏡，孫詢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連忙高呼解釋。
“大人！冤枉??！就是這個銅鏡！就是這個鬼鏡子讓草民犯錯的?。〈笕嗣鞑彀?！”
縣令擺了擺手，止住拖拽孫詢的捕快?！鞍涯晴R子呈上來?！?p> 縣令端詳著手中精美的銅鏡，抬頭看向?qū)O詢?！斑@古鏡你從何得來！若是老實交代，本官興許還可饒你一命！”
聽到事情有了轉(zhuǎn)機(jī)，孫詢便連連磕頭道謝，隨后便將古鏡的來歷原原本本的講述給力縣令。
“你說你得到銅鏡后心底才出現(xiàn)了陛下的圣名，那為何本官什么感覺都沒有啊！”縣令面色有些恐怖，嚇得孫詢連連磕頭求饒。
急中生智，孫詢突然想起了那日在西涼遺址，似乎在自己拿起銅鏡之時，天上有一道幽藍(lán)的月華降落。
他連忙開口，“大人莫急！大人莫急！這銅鏡要在月光下才會顯出神異。”
縣令瞪了孫詢一眼，嚇的孫詢心中一顫，隨后又將目光移向手中的精美銅鏡。
“本官暫且信你一回，若是月色之下還無異象，你就等著腦袋搬家吧！將叛民孫詢先行收押到密牢，待到今夜之后，就由這面銅鏡決定他的生死吧！”
孫詢惶恐不安的被幾個捕快押到大牢，潮濕幽暗的牢獄讓他的更加不安。
在牢中安靜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孫詢就有些崩潰了，他伏在粗糙的圓木牢門上，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卻是得不到半分回應(yīng)。
這里是縣令的密牢，如今這里就只有孫詢一人。
待到嗓子都啞了，孫詢才再度安靜了下來。
“別嚎了！吃飯了！”
一個臟兮兮的饅頭被扔了進(jìn)來，腹中滾燙的饑餓之感讓孫詢來不及思考，就抓起那個饅頭往嘴里塞，沒吃兩口，他就被嗆到了。
“餓死鬼！”
那個獄卒不屑的罵了孫詢一句，才將一碗涼水遞到孫詢身前。
瓷碗沿上滿是豁口，牢中太暗再加上孫詢實在是渴極了，未曾思量便將帶著豁口的瓷碗送到了嘴邊，還未等他喝上一口，嘴巴就被瓷碗割破了，手中一松，這一碗涼水扣在了地上。
獄卒哈哈大笑，似乎看到這些昔日在外面耀武揚威的人，如今在獄中的慘象，就是他莫大的快樂。
他朝著孫詢啐了一口，轉(zhuǎn)身離開了，而這個漆黑的監(jiān)牢中就只剩了孫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