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不殺伯仁
大殿之上，金碧輝煌，裊裊云煙在和煦陽光之下飄柔流動，彷如仙境。
林天養(yǎng)渾身浴血，滿身傷痕，一步一步地拾階而上，宛若一滴鮮血滴落在白紗之上。
梅園三老，白長勝，王景行，王紫嫣等人看到他這般慘樣，眼中盡皆閃過一絲異樣。
“竟是拼到了這般境地，倒是讓你吃了不少苦頭。”莫青梅嘆息一聲，袍袖微拂，一股清新的天地靈氣頓時鉆入他的體內(nèi)，將殘余的雷靈之力一掃而空，更是將他皸裂的傷口修復(fù)如新。
林天養(yǎng)驚奇地活動了下身體，只覺得說不出的輕松，整個身體感覺似乎比未受傷之前更加有力，連忙恭聲道謝：“多謝前輩，前輩修為通天，學生佩服！”
莫青梅笑呵呵道：“小小手段不足掛齒，以你的天賦，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也能做到了?！?p> 他話里行間絲毫不掩飾對林天養(yǎng)的欣賞，倒是令王紫嫣眸中的光彩更盛幾分。
“你是畫會有史以來第一名大滿貫魁首，原先準備的靈寶倒是有些配不上你的身份了，若是不換一換，倒是要旁人說我梅園小氣了，”莫青梅微笑著自嘲一下，從懷中拿出一物，遞到他的手中，說道：“這是我以前用過的靈寶，就給你了?！?p> 林天養(yǎng)接過一看，這件靈寶是一支白玉墨筆，流線精美，白玉之上雕刻著山河之景，大山巍峨綿延，流河奔騰不息，山河相融相生，竟是生出幾道白氣繚繞在玉筆之上。
玉筆剛一入手，林天養(yǎng)便知此筆絕非凡物，一股沛然之力頓時涌入他手掌之中，似乎翻手之間，就能掌控山河。
“山河筆！”王景行眼中一亮，喜道：“傻小子，你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謝過青梅前輩！”
王景行這一聲“傻小子”叫得格外親切，白長勝眉頭一皺，不甘落后：“想不到青梅前輩竟是連自己的成名靈寶都拿出來了，林天養(yǎng)，你是得好生感謝一番?！?p> 莫青梅隨和地擺擺手，說道：“這都是你應(yīng)得的，一件六品靈寶而已，何須言謝？”
靈寶不等同于墨寶，但每一件靈寶都有成為畫師本命墨寶的潛力，許多畫師晉升聚靈境之后，便是因為尋不到高品質(zhì)靈寶作為凝練墨寶的基礎(chǔ)，只能選擇低品質(zhì)靈寶，其境界成就上限便受到了局限。
靈寶的品質(zhì)，決定了畫師聚靈之后的成就。
莫青梅送的山河筆雖然只是六品靈寶，但勝在威力其大，若是握在聚靈境畫師手中，無須凝練天符，只需輕輕揮筆，便能搬山易水，舞動山河。
林天養(yǎng)雖然還發(fā)揮不出這支山河筆的威力，但他已半步聚靈，正是需要一件合適的靈寶作為輔助。
“多謝前輩饋贈，學生定當繼續(xù)努力，不負前輩期許！”林天養(yǎng)感受得到莫青梅的善意，心中感激，很是真誠道謝。
“莫前輩，林天養(yǎng)現(xiàn)在還未聚靈，你送他這支山河筆是否也有些不大合適？”
此時，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張?zhí)煲⑿M臉，很是真誠地看著莫青梅。
“張家主認為何處不合適？”莫青梅微微皺眉。
“前輩，就算林天養(yǎng)是大滿貫魁首，您以此物相贈未免太過貴重，他不過開竅之境，根本無法催動六品靈寶，實在是有些浪費了?！睆?zhí)煲α艘恍?，說道：“更何況山河筆威力驚人，只怕他日后會過于依賴山河筆，倒是荒廢了畫道的修煉，所以我認為，前輩應(yīng)該換一件低階的靈寶比較合適。”
“我會不會過于依賴山河筆，是我自己的事情，倒是不勞張家主費心了?！绷痔祓B(yǎng)淡淡說道。
張?zhí)煲壑泻?，說道：“你如今是畫會魁首，是漠北城最杰出的畫師天才，我自然得關(guān)心一番了?！?p> “張家主真是海量，聽說這小子和我女兒剛在你賭檔上贏了一百二十萬兩銀子，你卻還能如此關(guān)心他日后的修煉，真是令人欽佩?！蓖蹙靶泻鋈婚_口，一針見血。
“一百二十萬兩？”
饒是以大殿之上眾人的身份，還是被這巨額的數(shù)字嚇了一跳，忍不住看了林天養(yǎng)與王紫嫣一眼，暗自咂舌：這兩人的心倒是真夠狠的，居然一下從張家搬走了一百二十萬兩白銀！
不過眾人心思玲瓏，很快就聯(lián)想到了張?zhí)煲暗难哉Z，立時明白過來。
“一百二十萬兩銀子，嘖嘖，這得是軍中兄弟多少年的軍餉啊，”白長勝皮笑肉不笑，眼神富有深意：“以張家主的身家，一下拿出這一百二十萬兩銀子也很是心疼吧？”
“愿賭服輸，背后使壞算什么本事？”一名美貌婦人冷聲說道。
張?zhí)煲姳娙税抵谐爸S，佯裝鎮(zhèn)定，說道：“我確實是為林天養(yǎng)著想，并無私心，至于銀子之事，不過都是生意罷了，我不會放在心上?！?p> 他說的冠冕堂皇，眾人又豈會不明白他的心思，依舊冷笑連連。
“張家主既然這般為我著想，那我倒真是有件事弄不明白，想問一問您的公子?！绷痔祓B(yǎng)忽然開口說道。
張文成猛地跳了一下，心頭升起不好的預(yù)感，佯裝鎮(zhèn)定道：“你……你想問什么？”
“其實就是件小事情，就是想問問張公子，”林天養(yǎng)的聲音低沉幾分，說道：“你給孫浩志、葉秋的兩道卷符到底花了多少錢？”
眾人聞言一驚，所有人都看向了張文成。
“他果然猜到了！”
張文成立時緊張起來，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林天養(yǎng)，別以為拿了畫會魁首就可以胡說八道，你知道你剛才的話是在污蔑我張家嗎？”張?zhí)煲諗啃θ?，厲聲責問?p> 林天養(yǎng)渾然不懼，直視他的目光：“張家主何須如此動怒，我說了，只是問一問罷了。”
“林天養(yǎng)，你憑什么說是我給的卷符？”張文成想起自己的安排，立時有了幾分信心：“我為什么要給他們卷符呢？”
“為什么？想想我贏走的那一百二十萬兩銀子，傻子也能知道為什么?！绷痔祓B(yǎng)毫不客氣，指著廣場之上軒墨畫館的方向：“葉秋就在臺下，不如我們?nèi)栆粏?？?p> 眾人此番都回過神來，林天養(yǎng)的這番話是十分嚴厲的指控，如果他的話是真的，那么張家便是蓄意控制梅園畫會比試，梅園三老豈會善罷甘休？
不出所料，梅園三老看向張家父子的目光極為不善，莫青海聲音都透著幾分煞氣：“是與不是，只需喚來曹若海與葉秋一問便知?！?p> 張?zhí)煲裆绯?，說道：“既然梅園有所誤會，張家愿意配合，前輩可喚來葉秋一問究竟，也好洗脫我張家的嫌疑。”
大殿上眾人很是詫異，張?zhí)煲朔憩F(xiàn)極為鎮(zhèn)定，仿佛此事真的與他無關(guān)，不過他兒子張文成倒是汗流浹背，緊張萬分，又忍不住讓人生疑。
梅園在漠北城中地位超然，梅園三老更是修為通天，張家若真有操控梅園畫會比試結(jié)果的舉動，只怕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在梅園三老的吩咐下，很快就有人找來了葉秋與曹若海，兩人一前一后，跪在了大殿階梯之下。
“葉秋，我來問你，”莫青梅上前幾步，色厲聲嚴：“你的七品卷符，可是來自張家之手？”
葉秋剛修養(yǎng)完不久，聞言面色一變，眼中閃過幾絲猶豫，最終還是羞愧道：“前輩，學生手中的卷符是曹管事所給，學生不知來自何處?！?p> 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曹若海身上，看得他頓時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曹若海，你身為管事，指使學生擂臺之上使用七品卷符意圖行兇，此事梅園自會與你軒墨畫館計較，不過，若是你能據(jù)實已告，也許我還能網(wǎng)開一面，”莫青梅神色嚴峻，說道：“那道七品卷符，可是張家人給你的？”
曹若海看了看神色淡然的張?zhí)煲ба?，硬著頭皮道：“前輩，那道七品卷符是我私人之物，與張家無關(guān)！”
莫青梅的眼神愈發(fā)凌厲，厲聲道：“你此言當真？若是讓我查出你在說謊，你可知道后果！”
曹若海頑抗到底，大聲道：“我所言句句屬實，前輩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莫青梅見他說的這般篤定，當著張家父子的面也不好再問，看向林天養(yǎng)：“天養(yǎng)，此事大概是你誤會了?！?p> 林天養(yǎng)沉默不語，他心中很是肯定，這兩道卷符只能是出自張家人之手，若非如此，往年的演武比試之上，為何就沒有人使用卷符呢？
他轉(zhuǎn)頭看了看張文成，只見其面上一片輕松，不再似之前那般緊張，似乎很是有恃無恐。
“以梅園前輩的實力，相信很快就能把事實都查清楚，他到底哪里來的把握不會泄露秘密？”
林天養(yǎng)皺起了眉頭，看著張家父子一臉鎮(zhèn)定，不免有些懷疑：“難道他們確信不會被人泄密？”
“噗！”
一聲悶響，大殿之下跪著的曹若海忽然噴出一口烏黑鮮血，黑血如墨，噴在白玉石階之上更是顯眼，一團烏青煙霧，緩緩自黑血之中升起。
“曹管事！”葉秋大喊一聲，滿臉驚恐地抱住了倒地的曹若海，急道：“曹管事，你怎么了！前輩，救命啊！”
莫青梅頓時臉色大變，大殿上一陣狂風忽現(xiàn)，梅園三老的身影齊齊閃現(xiàn)到了葉秋身前，目光凝重地看著他懷中的曹若海。
曹若海此時意識迷糊，七竅之中都滲出了烏黑的血液，滿臉烏青，兩只眼球遍布血絲，仿佛隨時都要爆眶而出。
“你……你們……”他艱難地看向了張家父子，想抬手指證，卻沒有半點力氣抬起手臂，喉間忽然一陣怪響，他整個人抽搐一下，瞬間沒有了氣息。
“曹管事，你怎……”葉秋焦急大喊，忽然喉間也是發(fā)出一陣怪響，他仿佛感覺到有一股熱流正不住自眼眶之中流出。
他低了低頭，卻看見不住有黑血滴落在衣襟之上，冒著烏青的煙霧。
“是我的血嗎？”他腦海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忽然渾身一僵，只覺得身體越來越輕，眼前越來越黑，似乎整個靈魂都要飄蕩起來了。
“葉秋！”
林天養(yǎng)暴喝一聲，眼中瞬間充血，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沖向了葉秋。
曹若海身死，他只是震驚，但看著葉秋七竅之中也滲出了黑血，他心中頓生一股驚慌之意，下意識地就沖了下去。
葉秋整個人軟弱無力，支撐著搖晃了好一陣才往后倒去，林天養(yǎng)健步如飛，堪堪趕在他落地之前將他抱住。
“你振作點！梅園前輩都在這里，你不會有事的！”林天養(yǎng)拼盡全力在他耳邊大喊，試圖讓他打起精神來。
葉秋緊緊抓住他的衣服，用盡了最后一絲氣力：“對……不起……”
他已氣若游絲，話音未落，攥緊的手掌立時就失去了所有力氣，生機全無，還未瞑目的雙眼之中是深深的愧疚，就這么直愣愣地看著林天養(yǎng)的眼睛。
林天養(yǎng)只覺得有無數(shù)熱流堵住了他的胸口，他與葉秋相識雖不過兩日，一路以對手的身份斗到最后，葉秋更是聽從曹若海的指使，試圖用七品卷符抹殺林天養(yǎng)。
但林天養(yǎng)從未怪過他，因為這都不是他的本意，他只不過是一名正直善良的學生。
可就是這樣一名臨到最后時刻都在致歉的善良少年，就這么慘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林天養(yǎng)默默地為他蓋上了眼皮，身后卻忽然傳來一聲焦急的暴喝：“讓開！”
還未有動作，一股強大力量便將他整個人包裹而起，迅猛地將他扔到了后方。
莫青海一步向前，天地靈氣立時匯聚，將曹若海與葉秋兩人的尸體牢牢籠罩。
只見淡淡靈氣圈內(nèi)，忽然爬出了無數(shù)細小的透明小蟲，密密麻麻遍地都是，不斷往冒著烏青煙霧的黑血之中鉆去。
“居然是噬髓蠱毒，真是喪心病狂！”莫青海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大殿上的眾人也趕到了場中，聽得莫青海咬牙切齒說出的這句話，頓時臉色大變。
噬髓蠱毒是南疆秘蠱之術(shù)，早已失傳，想不到今日竟是出現(xiàn)在了梅園之中，此蠱陰毒至極，可借由身體皮膚深入大腦，只需施蠱者一聲號令，便能令它們鉆入中蠱者大腦之中，吸干腦髓，可令中蠱者當場死亡，神仙無救。
其蠱無色無味，中蠱者往往不會有任何感覺，令人難以防范。
眾人面色凝重，一股沉重的氣氛籠罩全場。
四周的百姓也發(fā)覺了此地的異樣，當看到曹若海與葉秋七竅流血的尸體之中，頓時引發(fā)了一大片騷亂。
林天養(yǎng)緩緩自臺階上站起身來，眼神漸漸充滿殺意。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林天養(yǎng)眼前閃過了葉秋滿是悔意的眼神，看向大殿之前若無其事的張家父子，緊緊攥緊了拳頭：“張?zhí)煲?，張文成，我此生不滅你張家，誓不為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