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夕陽染紅了天際,也將半座益都城浸在了暖洋洋的紅霞當中,從外面回來時,陳府門口圍了不少人。
陳跡領著三個跟班縮在遠處的拐角處看了一會,打發(fā)桂春上前去探查情況。
桂春不情不愿的走了過去,一臉的“為什么是我”表情。
申秋蹲在地上,陳跡支著半個身子在他肩上,四只眼珠子隨著桂春一步步往前移過去。小染站在后面一些的位置,小聲嘀咕著“哪有回自己家都像做賊一樣的?。 ?p> 陳跡回頭看了她一眼,打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染嘟著嘴,提醒道:“公子,您現(xiàn)在都是個舉人老爺了,要注意身份啊?!?p> 陳跡搖了搖頭,“奈何陳家有個進士出生的爹,就算我頂著個上堂都不用跪的舉人身份,也抵不住陳大通判的棍棒??!”
陳跡說的委屈,小染愣了愣,辯解道:“可是……可是公子……”
“噓,桂春回來了?!?p> 桂春在拐角不遠處停了下來,招了招手,陳跡整了整衣裳,施施然走了出來。
桂春上前迎了幾步,壓著聲音道:“小的問過了,門口有兩波人,一波是公子白日里買了貨的商家,他們遣人送貨過來,不過因為家里沒有收到消息,公子外出未歸,所以家里沒讓他們進去?!?p> 陳跡點點頭,這事怨他,以前在外面吃花酒之類,大抵也有幾次給人找上門來,自此之后,陳家對于突然造訪的益都商家,都是晾著不睬,待會過去多支些銀子就是。轉而又問道:“另一波呢。”
桂春臉色嚴肅了些,“是談家的人?!?p> 陳跡臉色變了變,吐了口氣,笑到:“談家啊,過去瞧瞧?!?p> 桂春沒有讓開,定定看著陳跡,“公子,我們從側門進去?!迸赃吷昵锖托∪究拷诵瑢⑺麌似饋?。
陳跡安撫道:“不用擔心,我不會亂來的?!?p> “公子。”桂春語氣重了幾分,“小的已經(jīng)犯過一次錯,這次就算您說破大天,我也會攔著你。”
陳跡抬著眼皮看了門口一眼,又道:“給人這樣堵門也不合適嘛,而且,傳出去,指不定是什么閑言碎語。公子我可是個狠人,正好過去抖抖威風,我答應你們,絕對不亂來?!?p> 三人還想說些什么,陳跡已經(jīng)從“肩縫”間擠了出去,門口兩波人先前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只是沒人敢過來打擾。先前影影綽綽聽到些只言片語,又都曉得陳家公子不是什么善茬。
陳跡已經(jīng)走了過去,三小跟班只好跟了過來,小染繼而從側門進了府,大抵是去與夫人、老夫人匯報新情況。申秋,桂春左右護法站位,妥妥的防備。
最先迎過來的是幾家送貨的商販,陳跡與他們打過招呼,喊了門檐下站著的老門房,吩咐道:“老陳叔,這些都是我補置的新年禮物,你叫幾個人幫我抬進去?!?p> 幾個商販立時抱拳感謝,細碎說著:“陳少爺您若再不回來,我們都不知該怎么辦了?!?p> 陳跡笑到:“銀子我都付了,你們總不至于吃虧的?!?p> 再又扯了幾句閑話,陳跡看了眼后方畏畏縮縮的幾人,與眾商販說到:“勞煩各位跑一趟了,我這還有些事,就不留你們了,改日空閑下來,我再去拜訪各位?!?p> “那陳少爺您先忙著,我們就告辭了?!?p> 畫面和諧,陳跡客客氣氣的送走一行人,然而在場的每個人大抵都只覺著擔驚受怕,只會以為陳家公子又在醞釀什么“慘絕人寰”的捉弄把戲了。因而哪怕是已經(jīng)走出一段距離,眾商販依舊小心翼翼,不時余光后瞟,對他的提防毫不隱藏。
陳跡無奈嘆了一聲,這名聲到底很難撿起來啊。舒了口氣,他朝前方走了過去,到了談家?guī)兹烁啊?p> ……
“本來我不想搭理談家的人,但事關我那可憐的姐姐,有些話確實得聽聽你們會怎么說。家里是不可能請你們進去了,你們大概也不敢進去,畢竟我名聲不好?!标愛E笑了笑,搖頭道,“這事其實還是怪我沖動了?!?p> 談家眾人吃不準陳跡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沒有接話。
陳跡繼而道:“別的先不說吧,就說說你們今兒過來是個什么想法?”
談家眾人細碎的交談了幾句,一位年紀十四五歲的少年走了出來,客客氣氣的作揖見過:“得請陳家哥哥知道,我們這一次是來請嫂嫂回去的?!?p> 陳跡眉頭微凝,打量了少年一陣,疑惑道:“談家小七?”
少年點點頭。
陳跡嘿了一聲,“他們讓你來,倒真是打的好算盤,你小子掛著鼻涕的時候,就跟在我屁股后面轉,香火情份確實比起其他人要多一些的?!?p> 頓了頓,陳跡正色道:“不過這個時候不適合講這些香火情分,談小七你回去與你伯父說一說,如果真要我姐姐回去,怎么也還是我那爭氣姐夫親自來接吧?這點要求我認為不為過啊,至于我與他之間的恩恩怨怨,找個機會,我會親自上門請個罪,之后陳談兩家到底是個什么結局,那就看大人們怎么說了?!?p> 陳跡說著臺階上就坐了下去,一只手很自然的往腰間扶著,抬眼看著談小七,“很多東西也是時候攤開了說說,我那姐姐在陳家可是一家人的掌上明珠,給人家做了媳婦,該守的規(guī)矩當然要守,但規(guī)矩里里外外,倒不容給人那般欺辱的。”
“在我這里,也沒有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這種說法,但凡想一想,一個女孩子家家嫁了出去,遇上個談家姐夫那樣的能耐人,做娘家的不幫著,難不成還眼睜睜看著給欺負得臥床不起,甚至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投了河喂了魚蝦?”
談家眾人臉色一變,談小七僵笑著:“陳家哥哥言重了?!?p> 陳跡抬手,搖了搖頭,眼神驟然凝了起來,直勾勾的盯了過去:“我可不覺得言重。總之這件事,陳家會由我那老爹出面,私了也好,公堂上碰面也罷,萬不會委屈了我姐姐的。如果非得渾著鬧著,那么我陳跡倒也不怕再找談家姐夫那條斷腿談一談。”
陳跡招了招手,申秋過來扶著他起身,站在邊上托著他。暗自腹誹了幾句,也覺著不該再浪費口舌了,再不回去,這腰怕是真要落下病根了。
“斷了還能接好可不容易。”陳跡捶了捶腰,嘴角一抽,疼的抽了口涼氣,跟著打斷想要說話的談小七,“談小七,你應該知道我的性格,如果來的不是你,敢這樣堵著我家大門,我早喊人大掃帚抽人了?;厝グ?,這事情不是三兩句話就說的清楚,且看兩家長輩是個什么意思吧?!?p> 談小七上前半步,叫住已經(jīng)上了臺階的陳跡,“陳家哥哥,你看能不能讓嫂嫂回去過個十五?”
陳跡轉過身,頓時笑了:“你個小孩子摻和個屁,滾回去讀書了,再多嘴,我真抽你!”
談小七無奈,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隨意至極的拱了拱手,轉身喊人離開了。
申秋望著離去的談家人,有些生氣。
陳跡不以為然,說到:“進去吧?!?p> 剛進大門,林韻宜已經(jīng)在庭院里等著他了。
“先進屋躺著吧?!绷猪嵰藳]有過多詢問,大抵是看他身子疲憊,直接讓他去休息了,倒又補充了一句:“還是應該去請個大夫來看看?!?p> 陳跡點點頭,到底喊不出那兩個字來。無論是從以前的陳跡,還是現(xiàn)在他的角度,林韻宜其實都不是他的“正牌”母親。
林韻宜溫和的笑了笑,轉身與小染說了幾句,領著丫鬟回了后堂正屋。
小染靠了過來,說到:“公子,您應該謝過夫人的?!?p> 陳跡抬手佯敲了過去,“就你話多,改天瞧個好日子,給你嫁出去,看你還話多煩我?!?p> 這一下,可又弄哭了小姑娘。
陳跡不知所措,只得扶著老腰一個勁哀嚎:“哎呦,我腰……”
這一招可好使,掛著淅淅瀝瀝淚痕的小姑娘跟著慌了神,倒是沒有新的眼淚從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滾落出來,可是那一聲聲壓抑著的擔憂,卻叫他越發(fā)覺得自己真不是個好人啊。
……
申秋與桂春扶著他進了屋,又在小染的服侍下上了床。陳跡趴在床上,偏頭看著旁邊剛剛給他擦臉的小姑娘,覺得還是應該找個話題安慰安慰。
“小染,今天公子沒有渾了吧?”
小染轉過身來,弱弱的點點頭,也不知是想到今天發(fā)生的那一層事,看起來心事很重。
“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小染愣了愣,乍然想到以前公子說的那些葷話,小臉一紅,劇烈的搖著頭,“我不聽?!惫闹鶐妥拥臉幼?,還真是可愛得緊。
陳跡笑了笑,“那就不說了?!?p> 小染看著公子笑的有些勉強,又覺著自己拒絕得那么干脆,說不定傷了公子的心了。大夫都說公子正在病中,得有個好心情才能好好養(yǎng)病。
立時又搬了小凳子坐到床前,認真嚴肅的盯著陳跡,“公子答應不說那些的話,小染就聽。”
陳跡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搖了搖頭,以前的自己得是個多無良的家伙,竟然連小染這種小女孩都不放過!
真是……
算了,不能自己都罵自己嘛。
“這次一定努力講個正經(jīng)故事。”陳跡信誓旦旦的轉了話題。
小染哦了一聲,看著陳跡做的鬼臉,噗嗤笑了起來,“公子,你每次這么說都講不出什么正經(jīng)故事啊。”
“怎么會,公子我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正經(jīng)人……”
……
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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