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忠是舊邸老人,此時他知道乾明帝心情不好。
“她連跟著朕幾年了,都記不住?!鼻鞯酆鋈伙h過這話。
高德忠知道是說給自己聽的,但是也是說給圣上他自己聽。他似乎還記得當年圣上也是少年,心里動過那么一絲情義就給了這位。可惜世事弄人,分不清誰對誰錯。
現(xiàn)在圣上坐擁天下,后宮佳麗三千,這點情義怕是早已放下。
可圣上終究還是念舊,否則當年那事就夠安修儀人頭落地了。
乾明帝本就沒指望他回答問題,剛才那話似乎過眼云煙,沒有任何波動。
紀云然坐在秋千里走神,神情默然。一淡紫色衣衫宮女,來者是心腹紫蘇,紫蘇輕輕道:“圣上走了。小姐,你……都過去了?!?p> 紀云然抬頭涼涼一笑,“他自然沒錯。我終究老是在后宮中。別人現(xiàn)在也已兒孫滿堂。你也知道,我最恨有人拿著所謂情誼來傷害他人。可我做錯了什么?當年回頭那一笑?”
紀云然不是安修儀,不是安夫人,是興平公主身邊侍讀,那天她回頭朝某人一笑,卻被當時端王誤會……
當時她寫了一封信給某人,卻莫名其妙到了端王手中。
端王剛?cè)⑼蹂?,遭遇當時太子和景王兩面夾擊,依然向先帝求娶自己為側(cè)妃。當時先帝有心打壓下端王,只讓她做了端王夫人。
她后來去找他,告訴他真相。
端王當時按下所有怒意,只回道:“此生你將與我同生共死,但我不會再寵你。”
然后她剛進府就被折騰夠嗆。可見端王對她恨之入骨。
先王妃死后,他也走上了帝位,平時一個眼神也不給一個。
紫蘇知道,她的小姐平時看起來極好說話,其實一身傲骨,否則當年也不會攤牌,后來硬深深挺下了王府磋磨。圣上曾經(jīng)連著三年未見她,她也不主動在圣上面前出現(xiàn)。也不是,應該這八年無論在王府還是皇宮,小姐從未主動過一次,見面拘謹像見上官一樣。
紀云然并不知紫蘇所想,她只想舒服活著,但每次看見乾明帝心情極差,覺得生氣會老好幾歲!當然,這種大逆不道想法只能放在心里。
第二天,紀云然到永福宮給皇后請安,她發(fā)現(xiàn)多了好幾個新面孔。
此時,趙淑儀拉著一嫩綠宮裝少女笑著道:“看看這小臉可以掐出水來。這小手,我都愛不釋手,好滑?!?p> 容婕妤和趙淑儀關(guān)系最好,看她說話又要胡扯,連忙道:“你別嚇壞了這位妹妹。你也不怕新來妹妹們笑話?!?p> “我真是贊她們長得好看?!壁w淑儀放開了那少女瞪了一眼容婕妤,“咦,怎么不見婉昭儀和那位雪婕妤?”
慧貴妃冷著一張臉喝茶,并不作響。
皇后微微一笑,“昨天皇上在婉昭儀那里歇下了,晚點也是應該。雪婕妤北宸宮路途最遠,現(xiàn)在應是還在路上?!?p> 皇后語氣一轉(zhuǎn),“陛下繼位五年了,膝下清冷,就太子和平陽。身為后妃應為陛下分憂。”
紀云然差點笑了,太子和平陽皆是皇后所出。這六七年,從潛邸開始,陸續(xù)掉了幾個,夭折一位乃是慧貴妃所出,其中緣由眾人何嘗沒有懷疑。當年眾人轟轟烈烈查了遍,一點可疑之處沒有,只能不了了之。
眾人應了聲是,便坐下喝茶。
紀云然這才,知道這次選秀選了六人,除了奚顏雪,一個就是剛才身穿嫩綠、神情羞怯的許美人,出身和容貌都不出眾??刹恢罏楹蔚昧耸ド锨嗖A,特地安排在了寢殿最近的德輝軒。
這時宮女稟報,剩下兩人已到。
只見一粉一紫兩道身影結(jié)伴而行,“嬪妾婉昭儀、雪婕妤恭請皇后圣安?!?p> 皇后依舊微笑讓人安排了座椅。兩人剛坐下,只聽碰一聲,一個激靈循聲看去,只見慧貴妃就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擱。
慧貴妃陰沉著臉道:“皇后不跟你們計較那是她大度。歷代得寵妃嬪還沒有你們兩個這么張狂。當初芳婕妤連著一個月,從未一天遲來。想必說芳婕妤你們覺得不堪與你們相比。那就安修儀,當初圣上想起舊邸之情,連著三月可有一天如此?”
紀云然真頭疼,怎么什么都扯到自己。只能捂著胸口喘氣咳了幾聲。
奚顏雪慌忙起身跪下,“嬪妾……嬪妾,罪該萬死?!闭f完,眼淚止不住,嘩嘩往下流。
婉昭儀恭敬回道:“娘娘,依著老祖宗規(guī)矩嬪妾和雪婕妤未有僭越。”雖然兩人比其他人晚,但并未誤了時辰。
慧貴妃冷笑三聲,“好好好,婉昭儀對本宮不敬,雪婕妤驚擾皇后鳳體,去外面跪著去。不知禮法東西?!碑斚聛砹藥讉€太監(jiān)準備拖下二人。
婉昭儀已行禮道:“謝娘娘教誨?!闭f著拉著準備辯解的奚顏雪主動跪到了永壽宮宮門前。
皇后眼中閃過一絲惱怒,面上波瀾不驚,道:“本宮乏了,都退下吧?!?p> 慧貴妃轉(zhuǎn)而滿面笑意,“諸位妹妹去本宮那里坐坐?!北娙藨恰?p> 紀云然起身咳了幾聲,滿臉歉意看著慧貴妃。
慧貴妃淡淡道:“安修儀身體不適那就回去休息吧?!钡闹幸嗍遣豢?,可紀云然這身子也是,一到換季毛病不斷??梢廊徊环胚^她,道:“妹妹搬個椅子去看著門口兩個,不到兩個時辰不許他們起來?!?p> 紀云然只能稱是。
慧貴妃領(lǐng)著眾人浩浩蕩蕩去她的永和宮。
慧貴妃宮女寶珠搬來了椅子,放在了婉昭儀和奚顏雪邊上。
紀云然只能一臉尷尬坐下,苦笑朝兩人使了眼色。婉昭儀只看了她一眼,挺直了身子恭敬跪著。奚顏雪一臉求助,抽抽涕涕不停。紀云然無能為力,只能看著兩個絕色美人受罰。
紀云然望著頭頂明晃晃太陽,不由偷偷打了瞌睡,春季犯困啊。
紀云然這么想著,不由想到幼年在外祖父家時光,后來又到了京城,那時候她對父母全然不認識,哭著要外祖母,被母親嬤嬤打了一頓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