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衙內(nèi)。
高景川見到了林延忠。
林尚書一張老臉通紅通紅，是氣的也是急的。
“高少卿，老朽……特地來給梁小姑娘賠罪！”
高景川一頓：“賠罪？”
“我冤枉梁小姑娘了！”林延忠老臉羞慚，擺手說道，“我府里的狗奴才邀功急切，冤枉了梁小姑娘?！?p> 說著，便命下人將林平押上前來。
只見那林平一身污泥，右半邊的臉高高腫起來，像是發(fā)了酵的面團(tuán)，把本就鼠目寸光的眼睛，擠得完全找不到了。
“啊啊……啊……”林平似乎想說什么，但是一張嘴，哈喇子流了一地。
“高少卿啊……”林延忠嘆口氣，解釋道：“半年前，我兒耀宗在割鹿鎮(zhèn)被歹人殺害，他身邊的四個奴才都看見了兇手模樣，其他三人，我一直派遣在外尋找兇手，只有這個林平留在了洛京?！?p> “那日，她見了梁小姑娘的畫像，便一口咬定是梁小姑娘殺了犬子……”
林尚書頓了頓，擺手遮臉，悔不當(dāng)初。
“結(jié)果……從外面趕回來的三個仆人都說，殺我兒的兇手不是梁小姐，那兇手臉上也有疤痕，但是，卻是長在左臉上！”
說著，林尚書狠狠剜了一眼林平：“這狗奴才，邀功心切，生生污蔑了梁小姑娘！”
“?。“?！”林平喊叫，卻說不出話來。
“老夫念子心切，竟然也信了他的話……”林尚書搖頭擺手，追悔莫及，“高少卿，這空口白牙咬人的狗奴才，老夫帶過來了，全由你梁小姑娘處置吧！”
高景川掃了一眼林平，說道：“梁爾爾現(xiàn)在人在牢房，不便出來?！?p> 林尚書連忙說：“梁小姑娘不是殺害我兒的兇手?！?p> “但她是馮才馳的案子的嫌疑犯?！?p> “哦……對……”林尚書拍了拍腦袋，“還有這回事兒?！?p> “??！?。 绷制郊鼻型稚袝?，一直想要辯白說什么。
林尚書橫他一眼，不予理會。
高景川掃了林平一眼，說：“林大人，不若將此人先留在這里吧?！?p> 林延忠沒有意見，頷首。
“??！??！”林平掙扎。
“帶下去?！备呔按ǖ?。
“是！”
林平被大理寺衙役拉走。
林延忠也抬手告辭：“高少卿，麻煩你代老朽對梁小姑娘說聲抱歉?！?p> “好，林大人慢走?！备呔按c頭，抬手相送。
兩人走出大理寺。
高景川掃見一老者，腳步微微一頓。
那老者正在跟肖叔倫說話，肖叔倫一直點頭稱是，好不乖巧。
“肖老將軍?！备呔按ㄗ哌^去，彎腰作揖。
“你就是叔倫說的高少卿？”肖丞戰(zhàn)轉(zhuǎn)身，他雖上了年紀(jì)，但是站姿卻不見老態(tài)，依舊是將帥風(fēng)范，挺拔筆直。
“正是在下?！?p> “后生可畏?！毙へ?zhàn)點頭說道。
“多謝老將軍夸贊?！备呔按ㄒ话逡谎?。
一旁的肖叔倫挑了挑眉毛，哎呀，好個彬彬有禮高少卿啊。
“肖老?！币慌缘牧稚袝睋u頭，說道：“我都沒臉見您！”
“瞧你說的?！毙へ?zhàn)道，“話說清楚就行！走，老夫請你喝酒！”
“應(yīng)該是我請您！”林延忠連忙道。
于是，肖老將軍跟林尚書一同離開了。
肖叔倫挑眉看高景川：“看吧，我小表姐跟本沒殺人?！?p> 高景川望著肖丞戰(zhàn)遠(yuǎn)去的背影：“肖老將軍怎么會在這里？”
“我爺爺跟著林尚書一起來的?！?p> “……”
“高景川，你是不是很崇拜我爺爺??？”肖叔倫問。
高景川收回目光：“老將軍值得人尊敬?！?p> 肖叔倫一拍胸脯，與有榮焉：“那是！我爺爺他老人家……”
這邊，高景川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
“你等等我！”肖叔倫跟上去，說道，“現(xiàn)在，只剩下馮才馳的案子了，我陪你一起查吧！”
“不用?！?p> “我給你打下手行不行？”
“不必?！?p> “不要那么拒人千里之外嘛！我們是朋友??！”
高景川忽然停住腳步。
肖叔走得急，倫險些撞上他那身一塵不染的白衣。
“干嘛？”肖叔倫道。
“你要給我打下手？”
“對??！對??！”肖叔倫小雞吃米似得點頭點頭。
“走吧?！备呔按ǖ?。
肖叔倫躍躍欲試：“去哪里？”
“停尸間?！?p> “呃……”
…………
…………
梁爾爾不用再受刑了，可是，她也沒有為此多感激涕零。
這三日下來，受不受刑，與她來說都是在受刑。身體早就不像是自己的，不管是躺在還是坐著，就是呼吸，也是痛麻并濟(jì)，這些痛楚都不肯輪番上陣，全是一起發(fā)作，一起折磨，像是一群撕咬的小鬼。
梁爾爾雙目直直，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望著牢房的天窗……
不知過了多久，高景川走了進(jìn)來，詢問梁爾爾那天的事情。
梁爾爾事無巨細(xì)全都說了出來。
又不知過了多久，高景川又來了，再次詢問了梁爾爾一些事情，復(fù)又離開。
“……”
等到第三次高景川來的時候，梁爾爾便被放了出去。
“是誰殺了他？”梁爾爾問。
高景川皺了皺：“不知道?！?p> “不知道？”梁爾爾詫異。
還有高景川破不了的案子，抓不住的兇手？
“兇手是一個江湖浪客，來無影，去無蹤?！?p> 江湖人士……
梁爾爾輕輕頷首，心道，那確實不易找到。
只是……馮才馳怎么會和江湖人有恩怨？
高景川顯然不會回答梁爾爾這個問題，高少卿沒有找到兇手，本就冷峻的面容更加冷若冰霜了。
梁爾爾看他一眼，然后由人攙扶著，從大理寺出來了。
夏日的陽光不懂收斂，明媚又刺眼，不過，梁爾爾很喜歡，因為，只有這些張揚(yáng)的陽光，才能驅(qū)散縈繞在鼻尖的潮濕血腥味兒。
“爾爾！”
“小表姐！”
肖老將軍帶著肖叔倫等人，在門口等著她。
“外公……”梁爾爾想笑一笑，卻牽著胸口一陣抽疼。
“爾，爾爾……”
肖丞戰(zhàn)輕輕扶住梁爾爾，老人家的手微微發(fā)著抖，他想緊緊地攥住梁爾爾，可又怕用力傷到她。
“跟外公回將軍府?！毙へ?zhàn)輕聲道。
“好……”梁爾爾點了點頭，不由看向周遭，然后，在最邊緣的人群中，她看見了鄒藍(lán)。
鄒藍(lán)輕輕頷首。
梁爾爾眨眨眼，笑意明媚。
半條命加半條命，她的一條命，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