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月色潑灑在大院里,漸漸的,一根根火把點起,其他少年家丁們都在照著楊偉的吩咐各自忙碌著,只余三隊剩下的五個少年家丁,在兩名同伴的尸體旁,大顆的垂著淚。
“莊福……”
“高大……”
饒是這些少年以前的經(jīng)歷大都堪稱凄慘,他們曾經(jīng)見過比眼前更加凄慘的景象,可自從當了少爺?shù)募叶『?,一起吃穿住在一起,一起吃苦一起?xùn)練,他們已經(jīng)把彼此當做了相互依偎的家人,現(xiàn)在兩個家人死了……
一雙小手抹過兩人臨死前大睜著的眼睛,楊偉站起身,環(huán)視一圈他們,特別是哭的最厲害的鄧林,他看了他半響。
“好了,都別哭了,”一個半大孩子,對身邊周圍五個高自己半頭的少年,沙啞著嗓子說到:“去撿起你們的長槍,做好你們各自份內(nèi)的事情,高大莊福的仇,咱們忘不了!!”
“是??!”
“去吧。”
“是!”
“來,先把他們抬到教室里去?!?p> “是!”
楊偉看著這五個強自壓下心中悲痛去做事的手下,畢竟是經(jīng)歷過,這些少年雖然悲痛,可還是能看得開,“唔,不錯,看來沒找錯。”
碰到剛才拼殺分出生死的局面,普通人家的少年八成已經(jīng)嚇傻了,哪像楊偉找得這些少年家丁,他們大都經(jīng)歷過至少一次的生死,有的幾乎天天在生死線上徘徊,剛才這些家丁的應(yīng)對,證明他找人找對了。
大院里開始明亮起來,楊偉讓人把大門關(guān)上,田大毛這時走過來,問他:“老大,這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要不我出去叫人吧?”
楊偉很是欣賞的看著田大毛,這孩子遇事真是冷靜,以他區(qū)區(qū)九歲的年紀,發(fā)生這種事后,還能自告奮勇的出去叫人,就沖這份勇氣與沉著,這孩子將來會是個人物。他道:“不用,咱們還不知道外面有沒有埋伏,一切等天大亮再說?!?p> “好,”田大毛點下頭:“聽老大你的?!?p> 這時候院里各個角落已經(jīng)全部插上了通明的火把,大院已然燈火通明,這個設(shè)計本來是楊偉用作以后晚上特訓(xùn)用的,沒想到提早用上了。
楊偉揚聲道:“大家拿著武器,都退回宿舍里去??!”
“是?。 ?p> “老大,”田大毛跟著楊偉向宿舍那邊走去,他有些糊涂:“為啥咱們都要退回宿舍?。俊?p> “大毛,外面有沒有敵人咱們還不知道,假如有,與其讓他們各個擊破,還不如咱們擊中力量,躲在暗處觀察,要是這些人真的再來,咱們在暗,他們在明,咱們的應(yīng)對就會從容多了?!?p> “老大,我懂了。”田大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宿舍里不能有光亮,楊偉跟田大毛還沒走到門口,兩人驀地聽見宿舍里傳出趙北的呵斥聲:“什么人!?。??哦,原來是你啊,嘿嘿,瞧你嚇得那樣??!”
(壞了?。。┕植坏脛偛鸥杏X似乎少個人,楊偉心中叫遭,他不由急步走進宿舍,“小北,你住嘴?。∧銈兿热ソ淌掖。 ?p> “哦?!?p> “哼!”趙北一邊往宿舍外走,嘴里還不依不饒的說著:“還說什么自己是個好漢,有你……”
“小北!!”
“知道啦?!?p> 屋外火紅透亮的光線照進,東門口南頭第五個床位的一旁,一個雙手雙腳卷縮在一起的影子,靠在南墻上,光線透進來,影子搖搖晃晃,也不知是他在晃還是光線在晃。
楊偉走到李承風(fēng)身前蹲下去,語聲輕柔的喚著對方:“小風(fēng),別怕,是我,大哥?!?p> 影子哆哆嗦嗦的微微抬起頭,借著透進來的光線看清是誰后,他驀地撲到楊偉的身上,“哇??!嗚嗚大哥,我,我怕?。。。。。?!”
?。òァ┬睦飮@了口氣,楊偉輕輕拍打著李承風(fēng)的后背,嘴里柔聲說著:“小風(fēng)別怕,都被大哥打跑了,別怕,啊~”
“嗚嗚嗚,大哥,我好怕?。∥蚁牖丶遥?!”
“等天亮了,大哥就送你回家,啊~”
“嗚嗚嗚……”
“別怕,有大哥在,沒人把你怎么樣!!”
好不容易安撫好處在崩潰邊緣的李承風(fēng),楊偉獨自一人走到遮陽棚下,一道悠悠的嘆息傳出:
“武清侯,怕是靠不上了……”
天色,終于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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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倭人?!?p> 劉大山指著地上兩具扒光了的尸體,給一旁觀察的楊偉講解著:“你看他們的腦門,雖然蓄了發(fā),可還是能看出腦門周圍的頭發(fā)稀疏,小偉你再看他們的膝蓋,”
楊偉聞言蹲下湊近細瞧,還拿手摸了摸,他若有所思:“義父,這兩人的膝蓋都有些外翻,而且膝蓋前端皮肉厚實,顯然是跪坐的時間過長的緣故。”
“不錯!”劉大山眼中有贊賞,他這義子觀察的確夠仔細,更讓他欣慰的是晚上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這孩子竟然能夠冷靜應(yīng)對,一直等到天色大亮才派人過來通知自己,而且直到到了大院,他方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劉大山站起身,招呼楊偉隨他過去,兩人走到大院東北角,劉大山方停下,轉(zhuǎn)身看著面色平靜的楊偉,說到:“小偉,你對這事是怎么看的?”
“義父,”楊偉此時臉色淡淡,“這些人不是來刺殺孩兒的,想來他們是要把孩兒擄走,我想來想去,唯一的原因就是這天花了,義父,我想應(yīng)該是有人想要借著這天花發(fā)大財?!?p> “繼續(xù)說?!?p> “是,這些人能夠在晚上執(zhí)行宵禁的內(nèi)城里暢通無阻,顯然他們背后能量不小,特別是能夠在晚上出入咱們咸宜坊,顯然昨晚執(zhí)勤的兵馬司里有他們的人,他們知道我的床位,顯然之前來踩過點,應(yīng)該是跟送飯過來的那幾個嬸娘側(cè)面打聽過我,關(guān)于這一點,我想讓娘出馬,應(yīng)該能問出來,”
劉大山見楊偉說到這里,頓了頓看了看自己,不由啞然:“你倒是心善,放心,義父不會找那些婦人的麻煩。”
“多謝義父,”楊偉抱拳謝過對方,接著說到:“關(guān)于這天花,孩兒為了打消那些權(quán)貴的覬覦,故意通過武清侯府的口,把這其中的利潤說到恰到好處,不過,很顯然,這些接種的人里看來是有不相信的,孩兒相信不相信的這些人里,能夠為了這并不確定的結(jié)果,敢于動用這不該在京城出現(xiàn)的倭人,而且能夠用得起倭人,這種人不會多,孩兒以前聽義父您說起過,這倭人幾乎在南方活動,我想,從那份接種的名單上,查一查哪一家是南方人或者有去過南方履職的履歷,這背后主使,八成就在這些人之中?!?p> “不錯?!眲⒋笊桨l(fā)現(xiàn)他在這件事上已經(jīng)無話可說,他這義子分析的比剛才他想到的還要清楚明白。
這時田大毛從遠處跑過來,“伯父,老大,候府派人來了?!?p> “唔,”楊偉剛要去大門口相應(yīng),驀地剎住腳步,他先是對田大毛說:“大毛,你先讓他們稍等片刻。”“好,老大?!碧锎竺吡撕螅瑮顐ビ謱τ行┖康膭⒋笊秸f到:“義父,麻煩您把那兩具倭人尸體給修整修整,就……讓他面目全非,雙手雙腳,還有膝蓋,全部砸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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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風(fēng)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的跟著候府的護衛(wèi)出了宿舍,徑直走過大院,沒跟任何人打聲招呼,急匆匆的上了馬車。
護院頭領(lǐng)李豹見狀嘆了口氣:“哎,劉兄,楊少爺,告辭?!?p> “好走?!眲⒋笊降f到。
楊偉則是上前一步,抱拳施了個長身及地的大禮,起身后,楊偉語氣極為真誠的對對方說到:“之前我多承伯父關(guān)照,楊偉感激不盡,這次的事情,是我對不住小風(fēng),請豹叔轉(zhuǎn)告伯父,前幾日我與伯父商量的那件事情,不用再提了!”
“楊少爺,”李豹暗自感慨,眼前這孩子,將來,要是有將來,此子必是個人杰??!“好,李某必代為轉(zhuǎn)告!”
“那就多謝豹叔了?!?p> “楊少爺,或許……”李豹欲言又止,算了,自己一個做下人的,李豹自嘲一笑,鄭重的對楊偉施了個平禮:“請,多保重!”
“豹叔請!”
李豹上馬,護著武清侯府的馬車,楊偉站在門口看著一行人漸行漸遠。
“現(xiàn)在沒了靠山,”劉大山看著此時依然一臉平靜的楊偉,沉聲道:“又多了個未知的敵人,偉兒你怕了么?”
“義父,”楊偉平靜的仰視著劉大山,“這條路,我是一定要往下走??!”
“好,為父就是舍了性命,也要陪著你走下去??!”
“多謝義父,”楊偉抬腳向門后走去,嘴里說到:“對了干爹,您能不能把您的過去,給孩兒仔細說說?”
劉大山剛剛有些舍命陪兒子的小激動,聞言不禁有些愕然,“……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