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時,咸宜坊斜街上的一排柳樹,紛紛新綠了枝條。斜街東口最老的一顆柳樹下,聚攏著一群半大孩子與少年,他們自發(fā)的聚攏成一個大半圓,聚精會神的聽著柳樹下一個少年,連手帶比劃說著什么。
少年身量修長,穿著一身青布短打,個子約在一米七二左右,濃眉大眼,高挺的鼻梁下面,嘴角微微揚(yáng)起的弧度,好似帶著笑,他這會正在笑容可親的對一眾聽眾說著什么。
“…………楊過在佛像后面聽著那柯鎮(zhèn)惡大罵他的親生父親楊康,越聽他越是生氣,那柯鎮(zhèn)惡把他父親罵的體無完膚,身為人子,豈能讓自己父親被一個瞎子如此欺侮,只聽得“咔擦??!”一聲震天響,一個高大的身影仿佛從天而降,噯,欲聽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p> “啊~~~”
一群半大孩子正聽得過癮,少年這一下子斷開,他們不由得嚷嚷起來。
“大少爺,再講一段么。”
“是啊,大少爺,再講一段嘛?!?p> “嘻嘻~”楊偉笑笑不說話,抬手指指已到當(dāng)空正中的日頭,然后攤了攤手,聽眾們此時雖然沒聽過癮,眾人不甘的嚷嚷了幾下,見狀還是散了,確實(shí)是到了該回家吃晌飯的時辰了。
“散了,散了?!?p> 楊偉揮揮手,笑瞇瞇的吆喝幾句,這些半大孩子們在有些不滿的嘟囔聲中,漸漸散了,等這些半大小子散的差不多了,柳樹下除了楊偉與兩個手下家丁外,樹下不遠(yuǎn)處,還有一身著青布儒衫的老者,這老者面相方正,慈眉善目,看上去很是隨和可親。
楊偉雙手抱拳對老者施了個大禮,直起身后語氣恭謹(jǐn)?shù)恼f著:“先生,下班了?”
老者呵呵笑起,走過去牽起楊偉的右手,眼神里透著喜愛的看著楊偉,“走,順路。”
“是。”
楊偉乖巧的說到,任老者牽著自己的右手,一老一少兩人向不遠(yuǎn)處一條胡同走去。
“小楊偉啊,你看你今年只十四,以你的聰明才智,就是現(xiàn)在入讀書海也不晚,你要是嫌老夫不夠那個資格做你的老師,老夫可以介紹那有資格的,老夫的幾個摯友可都是三甲及第的飽學(xué)之士,你就是再聰明,他們也當(dāng)?shù)闷鹉阈∽拥睦蠋熈肃蕖!?p> “先生說笑了,小子就是一頑劣蠢笨之人,萬萬當(dāng)不得先生如此高的評價,小子能認(rèn)識幾個大字,已是幸甚,那浩瀚書海,小子怕是與之無緣啊。”
“看看,看看,你小子肯定偷偷在家讀書識字,”老者慈祥的看著楊偉,語氣中透著些許惋惜與不解:“你明明有這志向,為何卻要藏著掖著?自學(xué)成才的,畢竟是少數(shù),有良師給你指路,將來豈不是會少走一些彎路?小子啊,可不要太自負(fù)了?!?p> 嘴角掛著一絲苦笑,楊偉有些無奈的說到:“先生,小子真沒有走科場這條路的心思,呃,小子私下里讀書識字,只是為了明智通理,多些知識而已,對那科舉,小子萬萬沒有那個心思?!?p> “胡說,”老者這時把臉色一扳,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訓(xùn)斥到:“讀書識字,進(jìn)生員,中舉人,成進(jìn)士,是這世間唯一正途,你既然私下里有這個讀書好學(xué)的熱枕,就應(yīng)該勇猛精進(jìn),去這正途上走一遭,至不濟(jì)當(dāng)個生員,也能提高下自己的身份,你可知,”
沒等老者說完,楊偉一臉笑嘻嘻的搶著說到:“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嘛?!?p> “臭小子?!崩险哂质窍矏塾譄o可奈何的訓(xùn)斥一聲,自從前年搬到這個咸宜坊一條胡同后,老者與楊偉這個鄰居就算是慢慢認(rèn)識了,時間長了,或許是楊偉或刻意,或不經(jīng)意間表現(xiàn)出來的優(yōu)秀于這個時代同齡人的種種舉止,讓老者對他很是喜愛,而老者作為一名大明的官員,自是希望這個他所欣賞的小少年能夠走科舉這條正途。
楊偉對這個年近五十的老者,亦是親近的很,不光是因?yàn)樗缹Ψ矫趾?,暗暗有些對這個鄰居,是個他所知道的明朝歷史中的名人活生生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那種好奇,更是與對方認(rèn)識后,被對方身上的那種正氣與剛直所心折。
這個老者的名字,叫楊漣,楊偉腦中關(guān)于明朝不多的歷史儲備中,就有東林六君子的記憶,其他人,他已經(jīng)大體想不起名字,可這東林六君子中最大名鼎鼎的楊漣,他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一老一少,就在這彼此互相的吸引中,成了忘年交。楊偉把楊漣當(dāng)作一名可親的長輩,而楊漣則是把楊偉當(dāng)作一個前途無量卻又似乎沒找對方向的親近后生。
老少兩人說著話進(jìn)了一條胡同,剛剛進(jìn)了胡同口,驀地兩人身后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急步漸進(jìn)的腳步聲。
楊偉與楊漣,加上手下兩個家丁俱是聞聲轉(zhuǎn)身,“小六?”楊偉蹙起一雙濃眉,是王小六,他今天不是應(yīng)該跟小北在王婆家與王婆跟二娘一起吃晌飯么。
王小六急步跑到楊偉近前,喘了口粗氣后急忙說到:“大哥,北哥被張少坤帶著人在咱家胡同口給打了,張少坤還在那叫囂著讓你去給他賠禮道歉?!?p> 張少坤!?
三年前,張能沒了劉大山這個靠山,好不容易扒上張文才做靠山,誰成想張文才沒幾天就死了,本來就是一個不入流的混混出身,張能哪有那么大能耐再找一個靠山,要不是楊偉始終顧念著當(dāng)年送醫(yī)那份恩情,一直沒有動他,怕是好漢幫早就沒了。
不過這三年,張能跟張少坤父子一直過的小心翼翼,今天這是怎么?竟敢打他一手帶大的奶兄弟,還讓自己去賠禮道歉?想到此,楊偉心中有數(shù)了,八成是對方又找到什么靠山了。
“先生,我兄弟被人給打了,我得去給我兄弟撐腰,小子就先走了?!?p> “呵呵,去吧?!睏顫i擺擺手,混不在意的說到,在他想來,無非是少年間的爭強(qiáng)斗狠,沒什么大不了的。
跟楊漣說完,楊偉帶著王小六跟兩名手下家丁往胡同外走去。
“小六,你趕緊去大院,把一隊帶到三條胡同口?!?p> “好?!?p> 王小六點(diǎn)點(diǎn)頭,剛要轉(zhuǎn)身抬腳就走,“等等?!睏顐ヲ嚨刈屗葎e走,因?yàn)樗匆娞锎竺珡男苯挚谕约哼@邊跑了過來。
又會是什么事?
楊偉暗自猜度著,田大毛沒一會已經(jīng)跑到楊偉近前,來不及平穩(wěn)下呼吸,他急忙附在楊偉耳邊說:“老大,剛傳來的消息,咱們大明在遼東敗了,慘敗?!?p> 去年,萬歷四十六年下半年,朝廷就醞釀著進(jìn)剿那奴酋奴兒哈赤,楊偉雖不知?dú)v史上這時的大明贏了還是輸了,不過他想多半是大明輸了,雖然已有心理準(zhǔn)備,可聽到朝廷慘敗的消息,楊偉還是覺得心中騰得有股邪火越燒越旺。
“小六,讓五隊家丁全部到三條胡同口?!?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