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下1
父親走的那天富士吉田也是這樣春風(fēng)微醺,櫻花寥落的天氣。
那時候蒼穹之上沒有一絲絲棉云,萬丈光芒。
她哭了幾天后,爬起來擦干眼淚,穿上日式喪服為父親送葬。
遠(yuǎn)在中國的陌生家人聽說后,來了將近一百多人,身穿黑衣黑裙。
她見到了久違的姑姑,伯父,哥哥,姐姐…
這些人里沒什么人安慰她,也沒有人希望她回去,其他外來的賓客勸她回去的人倒是不少。
只有一個人毫不留情也不顧她的傷痛說:驚眠小姐,您姓宋,你需擔(dān)起宋家的責(zé)任。
被人叫做瑞樹華這么些年,她自己都快忘記她姓宋,叫宋驚眠。
那個人把宋家現(xiàn)在的局勢完完整整告訴了她,她大概知道了,家里有一個老太太,是她的奶奶。她希望她回去,因為老太太的遺囑財產(chǎn)有百分之五十加上宋氏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都是留給父親的。其他兩個人一人百分之三十,還有百分之四捐給福利機(jī)構(gòu)。
現(xiàn)在這些都是她的了,他們怎么可能希望她回去。
看著這一群陌生的家人,他們冷漠且虛偽的眼神扎在她身上。她背挺得直直的,很快就做出來了決定。
她沒選擇回去,隨手點了一個看得過去的人幫忙打理父親生前的畫廊以及宋氏,定期一個月發(fā)財務(wù)報表賬本和重大決策信息給她。至于宋氏的規(guī)模,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父親的骨灰終還是被帶了回去,安放在祖祠里。
她能記得當(dāng)時她才十七歲。
時間回到三年之后的春之祭,父親忌日過后的一個星期。
櫻花祭那天是大日子,她躺在二樓的花園旁的搖椅里曬著太陽,剛剛作好的畫的顏料被陽光烤干,她臉上蓋了本川端康成的古都。
小森和幸子在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喊著她的名字。
“hana!櫻花祭要開始了,換上你的和服!我們要去喝彈珠汽水,相福奶奶的商店等你噢~”
她叫瑞樹華,在日文里讀Mizuki hana。
她名叫hana,是璀璨的花的意思。
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先走。
這么好的天氣,多享受片刻也不成問題。
沒過片刻,小森打三五次電話來催了,她連應(yīng)了聲好,才拿下臉上的書。抬手遮了遮刺眼的太陽。眼見自己定制的和服已經(jīng)被人送到樓下店的門口才緩緩起身去拿衣服。
櫻花祭太熱鬧,不適合她。
白色的和服上印著不知名的花的暗紋,紫金色的腰帶。
她像富士山下的櫻花。
鎖上店里的門,她慢悠悠出發(fā)了。
沿途不少認(rèn)識的人和她打招呼,她一一回問,不遠(yuǎn)處河口湖旁,她望見一抹身影。
紺色的和服,側(cè)望能看見他高挺的鼻梁,一對凌厲劍眉,他轉(zhuǎn)過來一瞬間,她望見他淺茶色的眼睛。
很好看的眼睛。像小時候的那個人。
“她就是你一直說的你喜歡的姑娘?”秦止漫不經(jīng)心的將煙灰彈進(jìn)隨身的煙灰盒里,不自在的扯著自己身上黑色的男式和服,問身旁盯著那個穿白色紫金腰帶和服女人的好友?!笆侨毡救??”
顧幸川收回自己視線,淺茶色的眼眸淡漠得能看見湖水清澈明朗的光。見到宋驚眠那刻還有意外闖入的漣漪波光粼粼。
他抬手掐掉秦止的煙,指了指一旁標(biāo)志牌上的字---禁止吸煙,回答:“中國人,三年前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才十七歲?!?p> “合著你惦記了人姑娘三年多?”秦止隨了他掐了自己的煙。索性扔進(jìn)一旁的垃圾桶。
“她長得好看?!鳖櫺掖戳丝茨沁呝I鯽魚燒穿著紫金色和服的女孩子,不自覺笑了笑?!白甙?,以后有時間。”
秦止點了點頭,他盯著顧幸川那抹笑意扯淡了一下,心里罵了一句狗畜生。
顧幸川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站在一群身穿黑衣黑裙的人之前,為她父親送葬
眼眸冷得沒有她該有的神意。
又美又傲,站在那里,足以讓他心動。
宋驚眠才抬眼回望便不見了那人身影,她生命中遺失了太多過客,也沒什么必要追究留念。
相福奶奶的商店在富士吉田算是很有名,因為奶奶的親切憨厚的性格備受歡迎。
小森和幸子在招牌下等著她,隨手買了份相福奶奶招牌章魚小丸子。
“我親愛的hana,你總是遲到!”小森不滿的埋怨她。她似乎也習(xí)以為常。
宋驚眠把手里剛買的鯽魚燒遞給小森,“你喜歡的紅豆味?!?p> 她沒在說話了,抬手扶了扶鬢角的頭發(fā),后腦勺的金色日式發(fā)梳步搖晃悠悠地撞在一起,像極了對面富士山上的雪映出來的光。
宋驚眠望了望照在富士山上的光。真刺眼,她這樣想。
“櫻花開了?!彼裏o意識說出一句。
沒人回她,好像也沒人聽見。
小森在一旁看小池子里小孩拿紙網(wǎng)撈魚,幸子從手包里拿出鐵塔貓抽出一根遞給她。
她最喜歡鐵塔貓這種甜得發(fā)膩的煙。
她接了過來,準(zhǔn)備找個吸煙區(qū)。幸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生病就別過肺了。”
她愣了一下…
秦止剛找到吸煙的地方就看到她慢慢走來這邊,他伸手拉了拉身旁點煙的人。
“她過來了,手里還拿著煙?!?p> 顧幸川剛吸了一口有些愣,他從不知道她抽煙。
宋驚眠剛過來就看到了剛才自己看見的那個男人手里捻著一支煙站在自己面前。她還沒收回目光就有另外一個男人跑過來用已經(jīng)很久沒聽過的中文說了句小姐借火。
她拿日語道歉表示聽不懂,她還不想再聽到熟悉的話。
“小姐可否借個火給我朋友”顧幸川也走過來,眼里含笑看著她看,一口純純正正的日語。
“但是你有?!彼亍?p> 秦止側(cè)頭看了一眼顧幸川,伸手眼疾手快取過顧幸川叼著的煙,連同他手上的zippo火機(jī)用極其完美的拋物線丟進(jìn)垃圾桶。然后愉快表示他沒有了。
她驚住的同時,還是從包里拿出火柴遞給他。她沒怎么用過打火機(jī)。
秦止接過說了句謝謝也聞到了火柴棍上還夾帶的百瑞德無人區(qū)玫瑰的味道。
“你叫什么名字。”顧幸川又拿出一根煙借了旁邊秦止剛擦燃的火,兩人就著一根火柴點燃了煙。
她愣了愣隨后回答他“瑞樹華(Mizuki hana)”
中文譯為瑞樹華。
他見過這個名字太多次了,花,水,木,幾乎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和在一起
他也說:“嗯,名字很美。”
宋驚眠低了低頭表示感謝。
“你很像中國人?!鼻刂雇铝艘豢跓?,拿著煙的手指了一下宋驚眠。
宋驚眠倒是沒有多驚訝,而且很大方就承認(rèn)了?!拔掖_實是?!?p> “你有一種東方美人身上的滋味,傲氣,和溫順的日本女人不一樣?!鼻刂褂纸又f?!澳悄銊偛耪f聽不懂?”
“出來太久了,早就忘記了。只會幾句。”宋驚眠這次說了真話。
“那你之后會回去嗎?”秦止又問她,體諒她聽不懂依然說日語。
“也許吧…”她用聽起來有一些生疏的中文回答,語調(diào)也參差不齊。
三個人面對面抽著煙,顧幸川細(xì)細(xì)打量著她的動作,他曾經(jīng)以為,抽煙的女生在抽煙的時候不會有什么好的體態(tài),但是宋驚眠出乎他意料的是,她連抽煙也很好看。
秦止看著顧幸川的樣子,用肩膀撞了一下他。
顧幸川沒理他。
秦止又自發(fā)開口,想著她說三個字都不容易了,更加堅信她已經(jīng)遺忘中文,依舊說的是日語?!癶ana小姐,你是哪兒的人?!?p> 宋驚眠吐了一口煙霧,眼神飄忽不定,“那個地方,父親曾經(jīng)告訴我,叫港市。”父親這個詞,她說了日文。
“沒關(guān)系的hana小姐,你說日語我也能聽懂?!鼻刂龟P(guān)照著說起,讓宋驚眠不要勉強(qiáng)自己。
顧幸川在一旁玩著手里已經(jīng)過半的香煙,聽到這句話,他又將煙叼在嘴里,拿出手機(jī)在上面找到Wechat。
“你有微信嗎?中國的社交軟件?!?p> 這是他第一次要姑娘的微信。
很可惜宋驚眠搖了搖頭?!拔液椭袊募胰寺?lián)系都是打國際長途?!?p> 秦止意會,他問宋驚眠要了電話。
宋驚眠看了一眼兩個人,拿出自己的手機(jī),調(diào)出來私人號碼給秦止。
怕宋驚眠想多,他又補(bǔ)充了一句:“以后回港市可以聯(lián)系我們?!?p> “謝謝?!彼误@眠道謝。
不少人加過她的號碼,她很有禮貌每次都給,可能是因為她比較冷僻,后來那些號對她來說也慢慢變成空號了。
因為聯(lián)系了她也沒話說。
她覺得可能他們也是這樣。
一根煙完,宋驚眠招手禮貌告別:“回見?!?p> 遠(yuǎn)方富士山上形成了一圈高高的斗笠云。
宋驚眠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顧幸川,顧幸川也望向她,她點頭致意,轉(zhuǎn)身離開。
她又想起來了很久之前見過的那個溫潤少年,和剛才那個人的臉重合在一起。
小森和幸子站在前方不遠(yuǎn)處的櫻花樹下等她,朝她招手。宋驚眠那一秒覺得,人間值得。
小森一邊走一邊還在吃剛才的章魚小丸子,她口齒不清問宋驚眠剛才去哪兒了。
幸子插起一個章魚小丸子讓她拿著別說話,她轉(zhuǎn)頭和宋驚眠對話。
“我們現(xiàn)在去淺間神社,祭祀完之后,夜晚在湖邊有煙火表演,一會兒再去吃你喜歡的拉面?!?p> 宋驚眠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她又開口夸了幸子一句。
“我們幸子真體貼?!?p> 幸子摸了摸她的頭,想說什么又閉上了嘴。
神社的人來來往往,宋驚眠沒進(jìn)去,一直在等他們兩個出來,他們倆動作也慢,她打算去一旁看看櫻花。
淺間神社門口有很多參天大樹,要走一段,她累了不想走,隔著不知道是什么阻擋她的東西,她一直打量著這座很熟悉但是從不曾進(jìn)去的神社。
三月的富士吉田山頂也有涼風(fēng),風(fēng)總調(diào)皮吹落很多櫻花瓣,她一走過去身上落滿了櫻花雨。
宋驚眠伸手碰了碰,櫻花樹的枝條亂顫,好似在和她招呼,宋驚眠笑了一下,像撫摸小狗一樣撫摸那些嬌艷的櫻花。
她整個人如同花神,散發(fā)著光。
顧幸川和秦止上山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秦止不得不承認(rèn),顧幸川的眼光是真的絕倫。他也見過很多女生,沒有一個像宋驚眠這樣。
漂亮得,用他才疏學(xué)淺的方式來說,叫精彩絕倫。
顧幸川只覺得,她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這個世界最大的榮幸。
如果她再跳舞或者彈琴或者畫畫,他覺得這個世界占了很多便宜,因為擁有她。
也就是這個時候,顧幸川問出了一句他這輩子沒說過的矯情的話。
他問秦止:“兄弟,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秦止是怎么回答他的。
哦,秦止說他不信一見鐘情,但是他信顧幸川。
顧幸川又說,“這是第三次一見鐘情了,我對她?!?p> 這也是顧幸川第二次開口說過著他永遠(yuǎn)不會說的矯情的話。
葬禮,又見,再見。
秦止忍不住打趣他,“見一次就再愛上一次是嗎?你可真浪漫?!?p> 顧幸川聽出來他在反諷他,但是他卻無所謂了,是就是吧。
“知道人家真實名字嗎?”秦止又問他。
“宋驚眠,你應(yīng)該也知道,畫家宋峰先生的女兒?!?p> 這回輪到秦止震驚了。
就是那個財產(chǎn)龐大的宋氏持有最多財產(chǎn)控制權(quán)的宋峰的女兒。
而宋峰走了,都是她的。
港市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T,秦止看著宋驚眠的臉,和她那幾個堂姐產(chǎn)生不了任何聯(lián)系。
除了一個宋驚棠還有一個沒見過的宋驚茗。其余幾個秦止一想到就搖頭。
天上謫仙和地上的胭脂俗粉。
宋驚棠是凡塵中的半仙,她是沾了很多煙火氣的脫俗,脫俗的原因除了她那張臉還有她的才華洋溢,是個男的都會迷上那種。
宋驚眠不一樣了,宋驚眠甚至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這個世界配不上我的氣息。
顧幸川看他沉思的樣子,他笑:“你和宋家那個二公主不是挺熟的嗎?”
秦止似乎想到他會有這一出,他搖了搖頭,“我喜歡誰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和宋驚棠這輩子不會有火花,因為宋驚棠是彎的?!?p> 宋驚棠才華橫溢,所有千金應(yīng)該會的她都會,不會的她也會,因為她混血的母親,她一張妖嬈的臉上有一雙湖水綠的眼睛。
沒錯,迄今為止宋家最拿得出手的女兒是彎的,這樣一想,秦止又覺得他的好兄弟宋驚棠又脫俗了一點。
如果宋驚眠回去她就肯定就不是了。
顧幸川搖了搖頭,沒表現(xiàn)出來太多震驚于宋驚棠是同,反而是囑咐:“這事兒就別讓你爹知道了?!?p> 秦止點頭,自己爹雖然和宋驚棠的父親宋巒交好,也喜歡宋驚棠。但是和宋家一直不是很和睦,這事兒讓他知道了,不知道能翻出多大浪。
“你要上去和她打個招呼嗎?”秦止停止了想法,問他。
“算了,還有時間?!?p> 兩人從相反方向走去。
……
從山上下來已經(jīng)是黃昏,到河口湖旁的時候已經(jīng)有很多人在等著煙火了。
“花火大會的時候我們?nèi)|京吧?!毙∩蝗徽f。
宋驚眠點點頭,計算自己和中國的奶奶約定好的回去一段時間也是那個時候過后不久,也就沒有反駁。
幸子也表示同意。
“我今年許愿想要一個帥氣的男友!”小森又說。
“你去年,前年,上前年,哪一次不是這個愿望,好像都沒有實現(xiàn)過?!毙易有υ捤?。
小森也沒有不樂意,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那我今年希望我們?nèi)齻€都有帥氣的男朋友!”
幸子看了一眼逐漸漆黑的天空,笑著戳她,“希望你愿望成真?!?p> 宋驚眠也舉手復(fù)議,“那就謝謝小森小姐!”
她笑得很開心。
沒多久,下面的人群開始倒計時,幸子和小森也拿出手機(jī)來記錄下來這個時刻。
“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隨著人群倒數(shù)結(jié)束沉寂了一秒的天空綻放出碩大的焰火。
火光照在三人的臉上,映得眼睛發(fā)亮。
幸子調(diào)轉(zhuǎn)手機(jī)對著宋驚眠的臉?!癶ana小姐看這里?!?p> 宋驚眠也很配合的扶著臉笑,比耶,擺出各種pose,她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跳起舞,手腕婉轉(zhuǎn)。
小森也停下錄像,走過去牽著她一起跳。
幸子笑得不行,錄了一段也放下手機(jī)和她們一起跳起來。
那邊的綻放的絢麗焰火,這邊是翩翩起舞的少女們。
顧幸川和秦止走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這一幕。
“這是你第四次一見鐘情了?!鼻刂固骖櫺掖ㄕf了。
“是。”顧幸川笑著點了頭。
這段快樂的舞是小森先停的,因為她注意到了距離自己不到十米距離的兩個帥氣男人一直在看他們。
幸子也發(fā)現(xiàn)了,最后是宋驚眠。
一直到兩個人來到面前,他們都忘記作出反應(yīng)。
“美麗的小姐們我們想邀請你們一起吃個晚飯,不知道三位小姐有沒有時間?!鼻刂箯澚藦澭?,一副邀請的姿態(tài)。
“你們是?”小森不解。
見兩個男人一直看著宋驚眠,幸子轉(zhuǎn)頭問:“hana,他們兩個好像認(rèn)識你?”
宋驚眠點頭?!敖裉斐闊煹臅r候的…煙友?!?p> “留電話了的。”顧幸川又補(bǔ)充。
幸子和小森一起看向宋驚眠,“你想去嗎?”
宋驚眠看她們倆一個無所謂一個瘋狂點頭,她又看向顧幸川和秦止,最后目光落在顧幸川身上。
他的眼神堅定,安穩(wěn),和多年前那個少年重合。
“可以的。”宋驚眠回答。
五個人找了一家燒鳥店,里面沒有多少人,很安靜。
幸子剛剛在路上還是開口問了宋驚眠為什么想著要去,她一直都不喜歡和別人一起。
宋驚眠不打算說出怎么會對顧幸川毫無防備的陳年舊事,她只說,你看見那個穿紺色和服的人了嗎,我覺得他讓我覺得很安心。
是直覺,也是真心。
幸子笑了一下,因為她覺得是喜歡。
所以一直到坐著了她也看著宋驚眠笑。
小森撐著臉看對面兩個男人,“你們不是日本人吧…”
“中國人?!鼻刂够卮?。
“難怪,看起來長得和日本男人是不一樣?!?p> “日語很好啊?!毙易訐沃??!拔覀僪ana也是中國人?!?p> 秦止食指點了點桌子,“hana小姐的中文可不標(biāo)準(zhǔn)了?!?p> “我覺得…我說得其實…還算標(biāo)準(zhǔn)的…”斷斷續(xù)續(xù)的中文從宋驚眠口中吐出來,聽起來還是很怪異,因為有幾個字的音調(diào)總是不對。
顧幸川用手背擋住鼻子笑了。
太可愛了,他想。
宋驚眠也不生氣,搖了搖頭,掛在耳朵上的頭發(fā)掉下來刷刷拂過臉頰。
燒鳥店的老板撐在工作臺上,看見宋驚眠就嫌棄的笑。
“hana公主殿下,每次你一來,都是我最頭疼的時候”杏壽郎先生有著江戶時代老舊復(fù)古的姓名和龐大的身軀,雖然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依舊幽默風(fēng)趣完全不古板。他是宋峰生前的好朋友。
“hana?公主殿下?”秦止重復(fù)了一遍。
“hana每次挑食的程度,和公主沒什么區(qū)別?!毙訅劾杉傺b遮住嘴悄聲說。
小森拍了拍秦止:“她不吃雞肉,羊肉,魚肉…兩條腿和沒有腿的都不吃…”
顧幸川笑,“這么挑食?”
小森狠狠點頭,被宋驚眠突如其來的纖細(xì)手指戳了腦袋。
“你叫什么名字?”宋驚眠想知道他的名字,也想盡快結(jié)束這個話題。
顧幸川才想起沒正式告訴過她他的名字?!拔医蓄櫺掖?,他是秦止?!彼圆铻槟此畬懺谧雷由献约旱拿趾颓刂沟拿?p> 秦止抬手打招呼,“居然一直沒有正式介紹自己?!?p> 宋驚眠點了點頭,“我叫中文名叫宋驚眠,日文名你們也知道,瑞樹華。這是小森和幸子?!?p> 小森和幸子看著犯了愁,他們不認(rèn)識啊。
“可以叫我Frank,他是Edison?!鳖櫺掖闯鰜韮扇说慕箲],他解釋自己的英文名。
小森和幸子這才覺得聽懂了。
還沒多說幾句,杏壽郎先生一盤一盤的菜上桌了,動作快得感覺想堵住他們的嘴。
小森埋怨:“杏壽郎先生,你之前上菜速度可不是這樣。”
杏壽郎先生攤手,“我怕餓著你們這群孩子,特別是我們不愛吃飯的hana公主殿下?!?p> 宋驚眠則是一副不信的樣子,她質(zhì)疑問:“叔叔,你沒有給我放雞肉吧。”
杏壽郎連忙搖頭,否認(rèn)得極其快。
“親愛的公主殿下,你那張嘴連菜里沾了雞湯都能嘗到,我要是想放也做不到?!?p> 顧幸川皺眉了,“不吃肉怎么行?!?p> 像是知道顧幸川會擔(dān)心,杏壽郎先生趁著宋驚眠吃沙拉時,低頭和顧幸川說話。
“她才不會知道她吃了這么多年的沙拉里一直有雞肉。這是我的獨家秘方?!闭f完還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顧幸川看著她小口吃著沙拉笑了。
小森和幸子顯然也是知道杏壽郎先生的用意,也是笑,什么也沒說。
只有宋驚眠一個人深信不疑吃著她以為是蔬菜和牛肉組成的清淡沙拉。
秦止一直沒有言語,顧幸川才偏頭看他。
他正在發(fā)信息給宋驚棠。
秦止:你知道你在日本有個妹妹嗎?
宋驚棠:廢話
秦止:我見到她了
宋驚棠:…?
秦止:比你長得好看啊宋驚棠
宋驚棠發(fā)來一段語音,秦止沒點公放,湊近聽筒。
“你是不是腦子被他媽驢踢了?你去日本干嘛?找我妹妹干嘛?秦止你回來了我弄不死你!你他媽你敢回…”
還沒放完,秦止立馬按下電源熄屏。
顧幸川踹他一腳,“這就是你說的,最拿得出手的?才華橫溢的?”
秦止閉眼深吸氣:“我無話可說了…”
彼時宋驚棠正在回宋家的路上,她垂著棕綠眼眸,手指敲著自己卡宴的方向盤隱隱覺得事情不對勁,在手機(jī)里翻宋驚眠的電話。
找到了之后猶豫了幾秒又立即撥通過去。
宋驚眠的手機(jī)不合時宜響了起來。一群人都安靜了等她接電話。
她按了接聽免提。
“阿眠?”
“姐姐…”宋驚棠叫她。
“最近幾天有沒有遇到奇怪的人?一米八幾長得像殺人犯那種?”
宋驚眠看了一眼對面的兩個人,最后瞄準(zhǔn)秦止的臉回答:“沒有啊…怎么啦?”
秦止還在訝異宋驚棠說他長得像殺人犯和這兩姐妹一個說中文一個說日語,況且他都不知道宋驚棠會說日語,宋驚眠還聽得懂。他們兩個怎么交流無障礙的時候,他聽見了手機(jī)里傳出他和顧幸川的名字。
“如果最近有叫秦止的人搭訕你,不要理他,他是一個弱智,智障,腦殘,知不知道?如果有一個叫顧幸川也來搭訕你,更別理,那是那個弱智,智障,腦殘用他好兄弟的名字騙你,知不知道?”
宋驚眠無聲點點頭,又回答好,知道了。
秦止窒息了,他是弱智腦殘智障…
“二公主,我是顧幸川,謝謝你,我可算知道我在港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為什么臭名昭著了?!鳖櫺掖ㄞD(zhuǎn)過頭看秦止。
宋驚棠懵了,“顧幸川?”
秦止開始滋哇亂叫,“那個什么…我…你們吃飽沒有,我覺得這屋里有點熱,外面涼快一點。我想出去?!?p> 宋驚棠聽見秦止的聲音猛一拍方向盤。
“秦止!你這輩子回港市就別想要全尸!”
隨著電話聲音掛掉,秦止開始后悔為什么要和宋驚棠說。
顧幸川挑眉看他,都不期待他能說出什么理由。
“你們認(rèn)識我姐姐宋驚棠嗎”宋驚眠開口問,給了秦止逃生的安全通道。
秦止:“這不顯而易見嗎?你姐姐剛剛都快把我殺了?!?p> 宋驚眠點點頭,“真不幸,God bless you.”
很奇怪,顧幸川聽到這一句話就不生氣了,反而跟著宋驚眠說:God bless you.
宋驚眠和顧幸川相視一笑。
秦止覺得他是被顧幸川的愛情犧牲的炮灰。
他認(rè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