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桐靜靜看我,他沒有任何動作,但桌上美人圖冊卻頓時如被巨力撕開一般碎片四散,我本能地后退兩步,他卻上前兩步抓了我手腕,將我拉至他身前:“趁早了斷?阿阮,你為何能如此冷靜地說出這般理智的話來?于你而言,我算什么?”
他面上并沒有什么生氣的神色,甚至同我說話之時,語氣亦很溫柔,可我的后背卻十分本能地冒出了冷汗,仿佛被一直外表美麗卻本性兇殘的野獸牢牢盯上一般,我知道雪桐生氣了,而且他很有可能會和顏悅色地撕了我。
雪桐伸手抬起我原本埋下去的臉,強迫我直面他的注視:“阿阮,你是否從未相信過我?”
我說:“相信什么?”
他一字一句道:“除了你,我從未有過娶別人的打算,現(xiàn)在不會,今后亦不會?!?p> 我干笑兩聲:“怎么可能,你可是雷光,就算你不想,還是會有其他人拼命塞女人給你的?!?p> “萬事皆在人為?!毖┩┬α诵?,似苦笑又似自嘲,“但你果然不信,甚至連嘗試一下的想法都沒有?!?p> 我說:“可是……”這讓我怎么嘗試嘛!
“可是,全天界皆知,明明是你先說喜歡我的?!彼蝗葜绵沟卣f,“現(xiàn)在我的一顆心已經(jīng)丟在了你身上,你怎能負了我?”
他帶著質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明知他在耍賴,卻還是十分心虛,我來之前明明想好了要怎樣同他解釋,也覺得自己挺有理,可此時面對雪桐,卻像一個做了錯事的負心漢,被家里的黃臉婆質問的啞口無言。
報應來的太快,我當初就不該為了擺脫朱琰,在堂而皇之地以移情別戀的名義利用雪桐之后,又貪圖他將來會為水族帶來的好處,急功近利地同他訂了婚。
我干巴巴地解釋說:“可我們之前說好……”話未說完,他便低下頭來,將嘴唇印在了我的唇瓣之上。
唇舌相觸的感覺令我瞬間腦袋一空,本能就想掙扎,他卻緊緊攬了我腰肢,一手托住我后腦,半點放開的意思也沒有。我被他撬開牙關,一路攻城掠地,只覺腦袋發(fā)暈,漸漸失了掙扎的力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肯放開我,我滿面通紅被他攬在胸前,心中又羞又懊惱,明明想好了盡快同他擺脫關系,怎么稀里糊涂反倒比之前更親近了?
雪桐摸了摸我頭發(fā),低頭在我額前親昵地蹭了蹭,柔聲道:“阿阮,你若暫時不想成婚,我可以把婚期順延一兩年,但解除婚約的事,你還是不要再同我說了??v然你提,我也不會同意?!?p> 什么叫婚期順延一兩年?我猶記得前世他和寒藻有婚約,寒藻還那般傾心于他,但整整過了一千年,也沒見這兩人有要成親的動靜,怎么換成我,他便猴急成這樣了?
我這次的提議,又是無疾而終。雪桐讓我稍等他一會,待他公務處理完畢,要帶我去個地方。
我坐在他書房里,一邊糾結一邊喝茶,等著他把那堆公務處理完成。
于感情一事,其實我并非是個優(yōu)柔之人,先前小白龍送我夜明珠,我拒絕的極為干脆利索,不過小白龍為人灑脫,被拒之后亦不在意就是,反倒依然能同我朋友般相處,但雪桐卻是要難纏許多。他看似溫和可親,樣樣皆愿意依著我,但退婚之事我一提再提,卻皆被他擋了回來。
如此發(fā)展下去,要么我背上始亂終棄的名聲,要么就真的被他押著大婚。且我認為他更樂意押著我大婚,這該如何是好?
我尚在發(fā)呆,雪桐那邊卻是處理好了。他屏退了其他仆從,連草木也沒帶,只拉著我七拐八繞,來到一處荒涼至極的建筑前。
這里顯然無人居住已久,已然破敗不堪,與華麗的天界格格不入,若非雪桐帶我過來,我真想不到天界居然還有這種地方。門前似有個牌匾,但被厚厚的灰塵糊住,也看不出是什么字。
雪桐領了我上前推門,門鎖早便壞了,他輕輕一推,那鎖便落在地上碎成幾片,發(fā)出咔嚓一聲。大門一開,灰塵便簌簌而下,我猝不及防被嗆了一嗓子,忍不住咳嗽幾聲。
雪桐輕輕拍拍我的背,低頭問我道:“沒事吧。”
我搖搖頭,忍不住問他:“這是什么地方?!?p> 他面無表情道:“這是我母親曾經(jīng)住過的地方?!?p> 我愣了一下,沒再說話。他帶著我進門,這里地方并不寬敞,甚至連個寢殿也算不上,聽聞雪桐之母出身卑微,看這居住的地方,便知傳言非虛。
不過片刻功夫,我和雪桐便已經(jīng)里里外外繞了一圈。院內(nèi)雜草叢生,室內(nèi)一應用具,更是殘破腐朽,桌椅床榻,皆覆了一層厚厚灰塵。
寢室之內(nèi)有個破破爛爛的妝臺,因許久無人打理,朽了其中兩只桌腿,歪倒在一旁。妝臺上放了根簪子,或許是因為品貌并不出眾,不是什么值錢玩意,才能保存至今。雪桐伸手拿起看了看,我急忙上前,掏了一塊帕子遞給他。
他用那帕子細細將那發(fā)簪擦干凈,垂眸靜靜看了一會,便合上手掌,那發(fā)簪便瞬間不見,想是被他收了起來。
我看他表情,猜到應是他母親之物。他的母親出身卑微,又獲罪身亡,死后連個牌位也無,他收了那發(fā)簪,或許是留個念想。
我寬慰他道:“如今她已沉冤得雪,你亦大仇得報,不如奏請?zhí)斓?,為她追封一番,再立個牌位,也好今后祭拜?!?p> 雪桐不知在想些什么,聽完我說話之后,才淡淡道:“此事已有仙官上了奏本?!?p> 我皺了眉頭,這幫仙官當真是見風使舵,雪桐母親死了這么多年無人問津,他一朝得勢,便立刻有人拍馬逢迎。
雪桐看我表情,便知我在腹誹,對我展顏一笑道:“不過例行公事而已?!?p> 他牽了我向外走去。今日天氣大好,我兩出了昏暗的屋子,皆被陽光刺的微微瞇了眼睛。雪桐似再無什么留戀之意,反倒拉著我四處閑逛,順便帶我認了認天界各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