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須鬼被四人打得憋屈,一個翻身躍進(jìn)江水。
楊虎災(zāi)哪肯由著他逃,也是飛身去抓他腳踝。
說時遲那時快,幾道鉤索從江水中飛出,瞬間咬住楊虎災(zāi)的肩胛,吃痛下不由得隨著鉤索噗通跌翻入水。
李夜墨慌忙道:“費前輩,打這些扯鉤索的?!?p> 幾道飛石打出,水中的浪里白條不等石頭打來,已經(jīng)沉到江底,石頭經(jīng)水一沾,瞬間泄了力道。
楊虎災(zāi)被拖到水里,幾個浪里白條立刻抱住他,將他拖向江心,所幸楊虎災(zāi)不是任人宰割的角色,在水中揮舞桃棒,一人和三四人扭打。
不過,到底是在水里,楊虎災(zāi)渾身本事不得施展,幾個尋常弟子居然能夠不時把他頭按進(jìn)水里。
李夜墨慌亂下顧不得危險,手捏九解跳向江水,仗著輕功本領(lǐng)在水面往來跳躍,去追楊虎災(zāi)。
李蓉蓉急呼道:“李夜墨小心,若是被拖進(jìn)江心,十條命也丟了。”
東風(fēng)惡嘆口氣也跳到江水里,去找如今不見蹤跡的青須鬼,需得知青須鬼的水中本領(lǐng),若論及危險,勝過這些浪里白條百倍,他一定會突然出來,給出致命一刀。
三四個浪里白條拖著楊虎災(zāi),李夜墨趁他們換氣時便是一刀。
只是周圍的浪里白條也逐漸蜂擁上來,中心的楊虎災(zāi)眼看著動作逐漸慢了。
火船弟子倒不是不通水性,只是沒有腳蹼,手中刀劍到了水中又不甚趁手,除了少數(shù)幾人保護(hù)李蓉蓉和范亦,余下的跳下水,匆忙結(jié)起圓陣一眨眼被咬得四分五裂,殺豬似得抹了脖子。
楊虎災(zāi)暴吼連連,忍著劇痛,將不斷射來的鉤索一一拔掉,身上血肉撒在江水中。
李夜墨看著大哥心急如焚,跳上楊虎災(zāi)肩頭,俯著身子,手中九解上下翻飛,一眾浪里白條如下餃子似的在水中翻騰,嘉陵江真好似成了一口滾沸的鐵鍋。
不時有人投出鉤索,想要把李夜墨也拉下去。
捕魚的鳥可不是真的會水,如果不留心叫水藻纏住,也是要了命的。
“飛蒲草,你自個兒當(dāng)心些,青須鬼藏到江底去了?!睎|風(fēng)惡大聲提醒,也是焦急萬分,適才青須鬼向下一鉆沒了蹤影,當(dāng)下不知在何處吐著信子。
李夜墨正專心驅(qū)趕浪里白條,大哥在江水中受難,李夜墨已經(jīng)顧不得自己,忽然,東風(fēng)惡猛撲到了他的身側(cè),將他一把推向岸邊,再一回頭,只見一道青色攜卷著濤水,抱住東風(fēng)惡鉆進(jìn)水里。
“秦前輩!”李夜墨悲憤大喊,局勢變化之快,他完全沒有準(zhǔn)備。
李夜墨再想沖向江水,費霖一把拉住他,“小蠢貨,此時上去只是送命,我若是那兩位,只希望你將來為我報仇。”
李夜墨回頭再看李蓉蓉和范亦,二人也是搖頭,范亦道:“老夫說這話有些不講情理,然則事實就是如此,此時我們不走,陳北伐追來,便一個也走不得了?!?p> 李夜墨將范亦扶到費霖身邊,道:“費前輩,忠義難兩全,情急之下,我也只能拜托你了,范堂主和蓉蓉堂主還請你護(hù)著回到火船?!?p> “那你呢?”
“我的大哥和朋友都死在江水里,難道我還可以獨活?”
費霖瞬間惱了,“好小子,他二人是你朋友,我就不是你的朋友?他二人就不是我的朋友?”
李蓉蓉與范亦互相看了一眼,苦笑道:“罷了,沒船沒馬也逃不遠(yuǎn),你們?nèi)ゾ热税?,我二人也陪你們,若你們能活著,我們一起生,若你們死在水里,我們也稍后便至。?p> 李夜墨歉意點頭,入了幫派,心卻不能全在幫派,說出來確實有愧老龍王,但忠與義都擺在面前,哪個能拋舍?只是哪個緊急便先顧著哪個了。
李夜墨一躬身,沖費霖道:“前輩,到我背上來,我們?nèi)屢黄ニ像R。”
“死就死吧,能和你們一起也無怨無悔了?!辟M霖鄭重點頭,脖子上的掛搭里裝滿了碎石。
李夜墨帶著費霖飛身向一條烏蒙船,也不叫費霖下來,開口道:“費前輩,我就是你的馬,你就是我的劍,你我二人攜手,便不信不能在這水面上敵過他們?!?p> 李夜墨蕩起船,向拖拽著楊虎災(zāi)和東風(fēng)惡的青須鬼追去。
此時,楊虎災(zāi)與東風(fēng)惡都不能動彈,遠(yuǎn)遠(yuǎn)看去,說不出是死是活。
費霖與李夜墨二人協(xié)作,飛石迅猛如蝗,將前來扒船的浪里白條都打翻在水里,這一次費霖也是下了死手,全不似之前飛石只打胸口手腳,此時直飛面門,烏蒙船旁邊不多時盡是血污,可頂著滿臉烏青的浪里白條還是不肯散去,一邊大笑著誘使費霖投石,一邊將船拖向江心。
浪里白條們有心要他們性命,失去意識的楊虎災(zāi)和費霖被死死咬在水中,幾人輪流下潛,不讓二人冒頭。
李夜墨牙齒都要咬碎,眸子里就要噴出火來,費霖的石頭丟盡了,可惡犬能聞見腥氣就不會死心,一遍遍復(fù)沖上來。
生了作惡的心思,就如同點起一堆邪火,水潑不滅,火蓋不滅,只有等生命燃到終點才算了結(jié)。
“你們不愛惜自家性命,怨不得我出手毒辣?!?p> 費霖心神落定,附到李夜墨耳邊,輕語兩句,李夜墨眼睛瞬間一亮。
青須鬼游蕩到船底,將船驟然掀翻,得虧李夜墨反應(yīng)快,背著費霖一躍而起,轉(zhuǎn)又站在積滿濕滑苔蘚的船底。
眼瞧計劃落空,青須鬼也不惱,一眾浪里白條鉆向他身下,在船對面,人人踏水,支起雙臂,堆起一座人肉高臺,楊虎災(zāi)和東風(fēng)惡被高高舉起。
楊虎災(zāi)厚實的胸口上,安坐著青須鬼,青須鬼一臉得色道:“滿天星好大的名頭,到了江心還有得逃嗎?”
費霖嘆息道:“我已經(jīng)扔完了石頭?!?p> 青須鬼大笑道:“那你就只能等死了!”
“你笑,因為你現(xiàn)在不怕?”
“是了,誰會怕一個沒有石頭的滿天星?”
“唉,沒有石頭,你才該害怕……”
費霖話音剛落,青須鬼驟然升起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慌忙縱身跳入水中。
他已經(jīng)很快了,但是費霖的飛刀更快。
沒有石頭才應(yīng)該害怕,因為沒有石頭就該用刀了,都到了最后一步,還能揣著秘密去死嗎?
病睚眥死早了,他死之前沒有細(xì)說藥王谷的事,費霖掏出三把飛刀,三把飛刀嚇退八位英雄,大門主丟不起的臉面,要青須鬼用命來償還。
青須鬼游出不到一丈,若在往日,這不過是踏一腳水的事,可脖子上順著短刀噴出赤練,一圈圈,一道道,纏得他喘不過氣,吐著水泡,掙扎著漂浮到水面。
李夜墨乘機(jī)大喝:“想死的留下,不想死的速速逃命去?!?p> 浪里白條們帶著青須鬼,瞬間驚恐散去,他們也許不知道滿天星費霖,但剛才的石頭每個人都記著。
李夜墨背著費霖,飛身劃過水面,拎起楊虎災(zāi)和東風(fēng)惡回到岸上,二人嘴角不停噴吐出污水,看著頗為駭人。
李蓉蓉試了下二人鼻息,當(dāng)即放松下來,“還好,只是多喝了幾口水,倒過來顛一顛,不久就可以轉(zhuǎn)醒了。”
李夜墨和費霖喜不自勝,當(dāng)即環(huán)住二人的腰,倒拔著叫他們吐水,每個人都吐出一斤不止,臉色逐漸好看了些。
范亦道:“莫等他們醒來了,先上船,小奢可能支撐不了太久?!?p> 幾人上了烏蒙船,李夜墨和費霖?fù)u櫓,向火船方向趕去。
船并不快,勝在能拉上這一船老弱病殘,借著江水順流而下,倒也不必費太大力氣。
約莫走了大半個時辰,忽然一支羽箭沒來由插在船板上,岸上塵土飛揚,幾十匹快馬奔襲而來。
范亦苦笑,胖手將船上每個人都輕輕拍了拍,“我老了,死不可惜,你們青年才俊,火船的未來本該是你們的,與老朽陪葬可惜了。”
李夜墨一眼便認(rèn)出馬群最前頭的人正是赤地玄武陳北伐,身后是一眾堂主和各堂骨干,策馬揚鞭,挽弓搭箭,飛矢如雨。
李夜墨和費霖也縮回烏蒙帳中,只探出頭以船槳抵擋飛箭。
李夜墨道:“費前輩,你還有飛刀嗎?一刀結(jié)果了陳北伐,我們或許還有得逃?!?p> 費霖道:“那可是絕頂?shù)臋M練高手,幾乎全盛的狀態(tài),若是以精鋼打制破骨釘尚可,尋常鐵器你莫不是叫前輩我去送死?!?p> 聞言,李夜墨從腰間掏出九解和烏夷山雙虎喉中拔出的奪魂釘,“前輩,你看這些可用嗎?”
費霖一陣無語,一個修習(xí)輕功的,藏著這些不怕重嘛,正想去接,天邊炸起一道輕雷,一團(tuán)白云如練自東邊升起,一道黑煙猶線從西邊劃過。
費霖訕訕縮回手,嘀咕道:“唉,要了命了,兩個人一起來抓我了,我倒是往哪里逃?!?p> 李夜墨雖不明白,大概也曉得費霖有苦衷,只是和他一起嘆息。
九江門囂張放肆的大笑聲都漸漸聽清了,烏蒙船已經(jīng)被射成了刺猬,船內(nèi)幾人合力支起床板擋在頭頂,倒也未曾受傷。
九江門眾人圍在岸邊,陳北伐帶人下馬,就要鳧水過去。一條高大樓船忽然出現(xiàn)在視野之中,船頭站著的不是嘉陵江之主李闊海又能是誰?
李夜墨和費霖趕忙大聲向李闊海呼救。
陳北伐扛著盤龍銅棍兇狠說道,“老東西,你也有出紅船的一天,老夫還以為你會一直死在上面?!?p> 李闊海先是看了眼烏蒙船,這才向陳北伐道:“人老了就怕年輕人,他們的成長就是對我們的謀殺,所以不敢動、不敢變,你不是也沒變嘛陳二愣子,還是一樣的愣頭愣腦。”
陳北伐羞惱喝道:“老匹夫,你下來試試我的銅棍!”
李闊海依舊笑著道:“我們這個年紀(jì)了,打架還要動手?癆病鬼還有些出息,你二愣子和紅蠻子就差得遠(yuǎn)了?!?p> 陳北伐大怒,張開硬弓,沖李闊海射出一箭,只是樓船太高,難以瞄準(zhǔn),箭頭射在了欄桿上。
李闊海問:“你想和老夫比試?”
陳北伐不答話。
“那你等我下來,讓你知曉老夫厲害。”
李闊海說罷,拂袖離開,似要下船,陳北伐瞪著虎目原地等他。
“轟!”
忽然,船上傳來一陣鋼鐵怒吼,一顆圓滾滾的鐵球攜帶風(fēng)雷之勢飛出樓船。
陳北伐看見硝煙傻了一下,瞬間反應(yīng)過來,周身真氣流轉(zhuǎn),皮膚瞬間凝實,虎吼一聲,揮棍迎向彈丸。
張重明
晚安,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