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了,終于到了。
只是沒想到你竟真以女子之身坐上這無上王位。
既然你如此看重你的國,我便毀了它罷。
你所愛的重的全部都會毀掉,你對我的欺騙與背叛,我也將讓你盡數(shù)嘗著,到時,你是否會求我呢,我很期待。”
……
月色下,十二歲的玄玥淡然看著涼亭中的人,華服之下冷峻的外表,從平淡到癡狂,時而悲傷又變得瘋狂。
這是她的父親,也是一國的王,在外人眼里殘暴,似乎無人敢反抗,可玄玥知道,他也已經(jīng)快要走到末了,他也是一個孤單的老人,否則,也不會急著找來自己。
一切都還沒準備好,這時找來自己,未免太過著急,玄玥其實也可以再拖延些,但該來的終究會來。
既然遲早要面對,何必去躲避一時。
而且,未知的發(fā)展才更加有趣些罷。玄玥淡淡想著。
而父親口中的女子,聽母親所說,那是他一生中最愛的人,也是最恨的人。
當初的堃恒王是多么的俊俏正勇,如今卻成了這百姓口中的暴君,也是因了那人的背叛。
那人便是如今的夜鄰國之主,唯一一位以女子身登臨王位的人,人稱熒鸞娘娘。
可即便沒了這人在堃恒王的身邊,他也沒再對任何人有過這份寵愛與絕對的信任,這是一個讓后宮所有女人都為之羨慕卻始終沒有見過的女子。
包括她的母親,也是個可憐的人,當真覺得眼前的這個王是愛她才娶一個身為暗衛(wèi)的女人?
玄玥在這不大亭外,等著亭中的人恢復點理性。
好在堃恒王還記得自己找玄玥來的目的,停下癡狂的笑聲,回頭看著玄玥,收斂了猙獰面色的堃恒王似乎真的有這么一分慈父之意。
不需言語,玄玥便領(lǐng)會的走上前去,離堃桓王一人之遙站立,等著堃恒王接下來的話語。
“玥兒,毀了夜鄰,毀了她所珍視的一切。
父皇知道,你和其他人不同,你和她很像。
這是父皇這輩子唯一的心愿,也是許你前進的開始。
你的哥哥們已經(jīng)分了我的權(quán),但我相信,有我的助力,以你的本事他們都不是對手,你很不一樣,和所有人都不同,這點,當初帶回那個女人時我便知道了。
玥兒,她當初所能做的,你要幫父皇盡數(shù)還回去。
這是幫我,也是幫你。
她一定,會很喜歡你的?!闭f著,便又不自覺露出笑容,在月光的微襯之下顯得有些猙獰。
玄玥微微低垂這頭,月光下看不清面容,“是?!?p> ……
“母親?”
白熒鸞回過神,寵溺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半蹲著替葉庭整理身上所穿著的衣服。
其實葉庭穿戴很整齊,只不過,白熒鸞想要這么做,如今剛剛年滿十三的葉庭,再過三年便可光明正大的讓他開始著手接受那個位置。
雖然白熒鸞蹲的費勁,但還是樂于如此。
“庭兒,我知道你不屑母親的手段,但母親終有老死的一天,只有如此,才能鞏固你將來的地位,那些依附我們的小國,如果沒有手段控制他們,又怎么會聽命與我們?!?p> “堃恒王……”葉庭知道白熒鸞不喜歡聽到這人的名字,只是輕輕念了一聲便不再作聲。
白熒鸞似乎知道葉庭想要說什么,堃是能與夜鄰相匹敵的大國,可堃國如今雖無外患卻內(nèi)憂嚴重,那人終是坐不住了。
他對自己的恨意,竟讓他不顧家國也要拼盡一切來報復自己,只是,在白熒鸞的眼里,終究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
“一個男人一旦對一個女人認真,就已經(jīng)注定失敗?!闭f罷便看著葉庭,“庭兒,你一定是最優(yōu)秀的,所以,一定不要對女人認真?!?p> 葉庭微微低下頭,不語。
白熒鸞也并不在意,只是冷哼一聲,“既然他敢送,那我們便收,她就交于你教吧?!?p> “……是”
……
“你是哪國送來的?”
“我們還能回去嗎?”
“來時聽帶路的宮人說,不聽話就會被殺,我好害怕?!?p>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
“……”周圍過于熱情的人讓玄玥有些不適應,但好在這些與她年齡相仿的人似乎并不在意玄玥是否回答,或許,離家的不安,只是想找人傾訴而已。
白熒鸞與葉庭在不遠處的樹蔭之下看著花園中的孩子們,突然冷笑一聲,扭頭離去,留下葉庭一人看著園中的玄玥不知想些什么。
此刻園中的人半數(shù)在將來將成為他們各國的王,一個被夜鄰創(chuàng)造出來的傀儡王,這是給他們的一道考驗,如果通不過,夜鄰也有辦法讓那些小國再送一批上來。
只是當上了高高在上的王,對于這些孩子來說,是福是禍還得他們自己判斷。
葉庭久久不動不言,讓身邊隨身伺候的宮人忍不住出聲叫喚了一聲,收回心神也轉(zhuǎn)身離開。
……
玄玥打量著眼前不比她大多少的葉庭,這個白熒鸞最寵愛的孩子,夜鄰欽定的太子,明明還未過成人禮,卻已經(jīng)能打點夜鄰上下的事務。
這個世上很多人都對葉庭感興趣,不明出身卻深得白熒鸞的歡心,或是無法撼動白熒鸞想從葉庭入手的人。
見玄玥毫無畏懼如此光明正大的打量自己,自來了這宮中,除了母親和妹妹,整個夜鄰再找不出第三個有如此膽量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葉庭當然知道玄玥的姓名,甚至在玄玥站在這之前就已經(jīng)查了她的所有身世,對于如今的夜鄰來說從逐漸被分權(quán)的堃恒王手下查到這點消息并不難,又或者,堃恒王并不打算隱瞞玄玥的身世,因為,確實沒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無論如何調(diào)查,得到的,只有一個結(jié)果,玄玥,堃國的一位公主。
除此之外,皆不知。
“玄玥?!?p> 玄玥微微低下頭,語氣淡淡,似乎對眼前的人已不再感興趣。
短暫的沉默讓葉庭眉頭微皺,“……一會宮人會帶你去住處?!?p> 看著葉庭即將出門的身影,“嗯?!?p> 葉庭腳步一頓,“明日一早在院中等我?!彪S后便不再停留。
看著葉庭已經(jīng)離去的方向,玄玥目光微微閃動,看慣了哥哥們的這爭斗,此時再見葉庭,這太子,有些不同。
……
早晨的陽光并不刺眼,讓人有些暖洋洋的,玄玥坐在亭子的墩上瞇著眼睛不知看在何處,耳邊聽著有些嘈雜的嬉鬧聲。
“這花真好看,我回去了也要讓父王在家里的花園種上?!?p> “點心也好吃,比我的國家好吃多了?!?p> “一群小屁孩真沒見識?!?p> “你說什么?”
“果然是小國來的質(zhì)子,沒見識?!?p> 一群明顯穿著更好的嬉笑著,這都是夜鄰的大族子弟,對于每隔幾年就會有小國送來質(zhì)子的行為已經(jīng)習以為常,以他們自命不凡的身份,自然不會將質(zhì)子放在眼里,甚至大多心中不滿,為何這些人過著與他們相近的生活,用著與他們無差的東西。
宮人領(lǐng)著一個女孩走來,在花園口停下,此處已經(jīng)有了些許宮女,皆是陪著花園中的公子小姐來的,在此候命,卑微的彎下頭,“公主自去吧,奴婢在這候著。”
女孩點點頭,左右盼看,笑嘻嘻的往一個假山旁跑去,“嘿?!?p> 正在發(fā)呆的人被突然蹦出來的女孩嚇了一跳,眼神柔和看著女孩,微微笑道,“言兒可是把我嚇了一跳?!?p> 葉言假怒,“太子哥哥和母親這么忙,都沒時間陪言兒玩?!?p> 葉庭默默葉言的腦袋,“這不是來陪言兒玩來了?”
葉言嘟著嘴,四處亂看,突然定格在假山上的小亭子處,一個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正坐在邊上,雙腿亂晃,不知在看什么,笑嘻嘻的湊近葉庭,“太子哥哥,你看?!?p> 葉庭順著方向看去,便聽到葉言的聲音再次響起,“那便是昨日被母親安排跟隨你的公主?也不知是哪一國的。”
夜鄰的事葉言并不知全部,更深的無論是白熒鸞還是葉庭都不會多與她說,他們不愿葉言也沾染上那份黑暗。
明知葉言定是想岔了,可對于此時有些胡想的葉言,葉庭也只能報以沉默。
還未有所動作,就被葉言拉了拉,“我們也上去?!?p> 玄玥扭頭看著葉庭二人,未起身只是微微向葉庭點頭,“太子殿下好?!彪S后又看向旁邊的人,“葉言公主?”能這么拉著當今夜鄰太子的應該也就只有這位公主了罷。
葉言一愣,從她記事起不止第一次有小國質(zhì)子送來,可幾乎所有人見到兩人都會有些慌張與驚恐,像玄玥這么自然而然且這么隨意的還是第一次見,小心翼翼的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哥哥。
葉庭微微皺眉,“言兒,你先回去?!彼⒉皇怯X得這態(tài)度有問題,也沒覺得不滿,只是覺得,玄玥似乎有些奇怪,可又說不上來,這種感覺不太好。
玄玥為何而來,他其實并不他在意,只是,有一人他卻是一定要保護的,便是葉言。
葉言詫異,想說什么,卻看到葉庭不太好的臉色,在她心里,葉庭一直是一個很溫和的人,這般神色還是少見,似覺氣氛不大對,不自然的看看兩人,也不知想了什么,覺得應該不會出什么事,才道,“我,我突然想到有些事,先走了,你們聊?!闭f完一陣小跑離開。
直到葉言離開,葉庭也看向遠方,原本蹙著的眉頭已經(jīng)舒展,“在看什么?”
“鳥?!?p> “鳥?”
“一只飛不出去的鳥。”
葉庭一愣,看著玄玥認真的側(cè)顏,玄玥扭頭看著葉庭,葉庭年紀分明與她差別不大,臉上還帶著孩童的稚嫩,卻讓玄玥感受到一種不符的成熟。
扭頭太久,玄玥感覺脖子有些酸麻,索性把整個身子都轉(zhuǎn)過來,看著葉庭,認真道,“你覺得我和他們一樣嗎?”
葉庭從玄玥的表情中看到的認真,下意識想要回答,卻不知如何回答,確實不太一樣。
見葉庭久久不語,玄玥再次回到剛開始的模樣,看著遠方那莫須有的鳥。
葉庭走了,只是隱約間似乎聽到后邊的人道了一句,“真別扭?!?p> 玄玥知道葉庭走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些孩童似乎精力用不盡,吵鬧聲仍舊不停。
“姑娘,殿下讓我接您回去”。
玄玥被近在咫尺的聲音拉回了心緒,回頭看了一眼穿著宮人簡裝的人,雖然低著頭,語氣卻不卑不亢。
看看天色,似乎確實在這待得很久了,站立起身,幾步就已跨過了那宮人已到石階,“是該回去了。”
直到回去葉庭也沒想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走,在他眼里,這種做法更像是逃避,這是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因為一個人而產(chǎn)生這種奇怪的舉動,這種感覺很玄妙,卻讓他本能的覺得很危險,這是在他以前遇到任何更加危險的事情時都不曾出現(xiàn)。
你覺得我和他們一樣嗎?
心中有些煩躁的葉庭走出房間,卻在庭院中正好碰到歸來的玄玥,這個讓他煩心的人似乎沒有一點自覺,看著葉庭的眼神中似乎在說著,太子殿下是否有話與我說?
葉庭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么,想著還是算了,總覺得跟這人說話憋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