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消沉了數(shù)日,李秀的生意也照例沒有落下,反而他的帳越算越精,以前的那些小販總喜歡欺負年輕人,老想著李秀既然這般年輕想必是個糊涂蛋,不去敲詐他一番如何對得住自個兒?剛開始還尚能討到便宜,可最近,不僅沒得便宜可占,就連自己的本錢,不加注意,一不小心便被李秀算計進去了。
這城中也就這么大一點兒,小攤小販成日流竄大街小巷,李秀‘摳門神算’的名號算是傳開了,李秀這次也算是知名人士了。
“鐘文哥,他們都夸你神算呢。”自打盤下這家酒樓,綠豆那小子便跟著我一道算賬,這小子,腦袋精,嘴巴好使。學得也快,這收賬的工作大半兒可以交給他了。
神算的事情,我也不是沒聽說過,只是那些人云亦云的東西,若是都去聽信了,那豈不是大街上人人都是風云人物了?并且,‘摳門神算’也不是什么好聽的諢名。這又有什么可值得高興的。我實在是不理解綠豆在高興什么勁兒。
“鐘文哥,我覺著小三子那小子就是該教訓了,你瞧瞧讓他過來幫店,當了兩天的店小二就撂挑子不干了,讓三哥成日里擔著,整天在家里待著也不知搞些什么名堂?!本G豆繼續(xù)說著。
我倒是沒怎么往心里去,小三子人小力小,本就不指望他能干些什么,在家里看家也還算不錯。
看著綠豆這話這般多,我忍不住開口了。“綠豆,我覺得吧,要是咱們這酒樓下午時候的茶館,你去陪著那些太太夫人嘮家常,你一定能憑著拿到的賞金發(fā)家致富?!?p> 雖然綠豆知道我這是在調(diào)侃他,但是聽到這發(fā)家致富他卻還是很高興。我們這些下層的人,除了這錢財,好像別的也就沒什么追求了。
“這樣子就對了嘛,前兒那臉臭得跟什么似的,就一個女人嘛!鐘文哥,等咱們這酒樓做大了之后,我、大哥、二哥、三哥,山口哥,還有小三子都給娶上一房如花似玉的老婆,鐘文哥你是老大,就多娶幾個,讓她們成日里什么也不干,就那般穿金帶銀的坐在那兒,花瓶似的,就像那些權(quán)貴的妻妾似的,他們權(quán)貴能有的,咱們一樣能有!”
我只是笑笑,看樣子我是沒怎么在意綠豆的‘渾話’但是這話卻著實說到了我的心坎兒里了。
昔日有陳勝“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今日也照例有李秀“榮華富貴人人可得”
這邊才和綠豆說著,外面便進來了一個穿著紅綢衣服,頭發(fā)蓬亂著的人瘋瘋癲癲地進來了,頭上還戴著一朵大紅色的絨花。看那身形,卻是個男人。
綠豆見狀,忙招呼伙計,“人呢,把這瘋子攆出去!”
那瘋子卻不以為意,偏偏倒在桌子上,綠豆只心疼剛剛他擦得干干凈凈的桌子,聲音更是急促,“快點兒!把這瘋子丟出去!”
那瘋子原來名喚三秋,原來家里還算是個書香門第的,他成日里賭博把家產(chǎn)敗光了,把他老子娘活活氣死了,成日里裝瘋賣傻,混飯訛錢。很明顯,他這次是看上了李記酒樓了。
三秋過來,對著我便哭,“你這個天殺的,就那般想著我死嗎?”我被他弄得很是迷糊,我.....壓根就不識得他啊。
“你這個天殺的!那晚你與我說得好好兒的,現(xiàn)在倒好,提起褲子就不認人了!”他這般胡話自然是信不得的,但是這周圍的人聽著他越是胡說八道說得越是污穢也就越來越高興,捂著嘴,指著三秋笑著。
這周圍的人被他這么一鬧也就越聚越多了。
李記酒樓的生意就著李記豆腐鋪的名氣本就比周圍的酒樓生意要好,這些酒樓的掌柜此時也丟下了那檔子酒樓,抄了手也圍過來看熱鬧,就為了看我的笑話呢!這下倒是看這李秀如何收場。
綠豆見狀,心里一急,要店里的伙計將他攆出去,“還愣著干什么?把這瘋子打殺出去,壞了店里的生意,我要你們好看!”
四周的伙計又圍上去,但是還沒碰到三秋,這王八蛋便滾在地上撒起潑來。
“我本是好好兒一個黃花大姑娘,遇上你這樣一個負心漢……我不活了!”
那插在頭上的破絨花也跟著滾落下來,麻袋一般的衣服在身上掛著,也亂了起來。
伙計繼續(xù)去拽他,尚未碰到他呢,他便咿咿呀呀發(fā)出殺豬一般的尖叫,“殺人啦!殺人啦!”
綠豆實在被他氣得不行,擼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他,我扶住了綠豆凝聚了力量的胳膊。
“還有客人在呢,別嚇到了客人?!蔽倚Φ煤苁前苍敚瑳]有絲毫被惹怒的意思。
我慢慢踱步到了三秋身邊,輕輕笑了一聲,三秋看著我這副表情為之一怔,咬著唇卻是不鬧了。
我蹲下身去,“想吃飯?”我的眼里很冷,三秋或許是看到了我的眼神里赤果果的威脅,他不再吵鬧,只是點了點頭,我笑笑:“想吃飯就給我乖一點,不然……呵”
三秋的身子顫了顫,一下老實了。
我站起來,對著周圍的人拱手道:“今日的節(jié)目讓各位見笑了,這本是我為各位準備的節(jié)目,各位高興了,也算是我們李記酒樓的福分了。”
綠豆卻是驚了,這樣的事情,居然會被李秀隨隨便便一兩句便改變了性質(zhì)。
而那些圍過來的看熱鬧的人,也紛紛原來如此地笑了,走到李記酒樓,也覺得肚子餓了,喚人上菜。
而那些看熱鬧的其他酒樓的掌柜也不得不佩服,吹胡子瞪眼的,灰溜溜回去了。
綠豆跟過來,問我三秋該如何處置。
我隨意看了一眼三秋那瘋樣,“把昨日的剩飯熱了給他吧,你與他說,他要是再敢來,下次,就直接送官?!?p> 送官?官府能管這門子事兒么?綠豆雖然納悶還是去與三秋說了,三秋卻是個裝瘋賣傻的,他本來是什么都明白的,這下聽了綠豆的話,又想起了剛剛李秀那冷冰冰的眼神,心下估計他是個有后臺的,如若進了那官府,哪里還有他半分活路,眼下吃的也有了,這下碰了硬石頭下次就不來便是了。三秋如是想著捧著那剩飯剩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