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深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忐忑不安。他在想著如何跟四個父母說這件事。
可是父母、岳父岳母這幾天都在忙著參加社團(tuán)的重大活動,連接他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四個老人怎么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走開了?心真大啊。
可是,就算兩對老人現(xiàn)在趕來,趙一深也不知道該不該如實相告。
如果讓他們知道洛兒現(xiàn)在的樣子,他們會怎么樣?岳母可能會不顧學(xué)者的形象跟他拼命,岳父則可能要到太陽神公司跟人家拼命,而他的爸媽,也會戳段他的鼻梁骨。
趙一深更加懊惱,又回想起當(dāng)初置辦回兩個治愈機器人時的種種。
四個父母不知道這兩個機器能不能治好洛兒,只知道它們肯定價值不菲。岳母率先開始審問起女婿。
“我中了他們公司的獎,創(chuàng)意商超的幸運兒?!?p> “哼,你要是真有那份運氣,也不至于……”親生母親都不相信他,在旁邊插嘴道。
幸運兒,不說還好,一說又勾起了老人失去愛孫的傷心事。
趙一深無奈,只得把實情交代,四老聽了久久無語。
“你也算是下了一番心思了。可我不明白你為什么不直接拿錢讓他們?nèi)ソo你辦事?這樣買來一個幸運獎有什么重大意義嗎?”岳母道。
“重大意義……就是……我用的私房錢?!?p> “啊,好吧。方便告訴我你留私房錢的初衷是什么嗎,女婿?哦,其實你不說那是私房錢沒有人會把它當(dāng)成私房錢的,我們楊家的女人又不是母老虎。”
“私房錢”如今對于年輕人們來說已經(jīng)快從辭典里消失了,不過對于趙一深的父母還具有重大意義,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親家。
“是的,洛兒從來沒有在夫妻財產(chǎn)上發(fā)過什么話,當(dāng)初藏私房錢,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具體要用來干什么,不過看來還是有好處的,今天就派上用場了。”
“哼,當(dāng)然有用,錢什么時候會沒用?好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盡量還是別多說其他的了,誰知道私房錢這幾個字在你們倆的婚姻里會不會帶來其他的風(fēng)波?!?p> 新成員已經(jīng)到家,四個老人也不再說什么了,只得寄希望于這幾個機器玩意兒,說實話他們真不敢抱太大希望,按照趙一深母親的意思,心理治療師才是洛兒唯一的希望,可是洛兒堅持說自己沒事、沒心情見他們,他們便放棄了。
“那就拜托你們多多照顧了?!崩馅w臨走時又向兩個小玩意兒以及他的兒子交代。
當(dāng)初,兩個機器人以及趙一深,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四個老人的信任。
現(xiàn)在事情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要慎重,他都已經(jīng)二十七歲了,結(jié)婚三年了,是個男人了,他要慎重處理這件事。
眼下還有希望,宇文句號說了,他和洛兒可以重新來過、重新認(rèn)識、重墜愛河。
趙一深剛離開,宇文句號便急忙站了起來,打開“催眠者”海豚和樹懶的操作系統(tǒng)。
“海豚海豚,嚴(yán)格控制洛麗塔·楊的活動范圍,樹懶樹懶,準(zhǔn)備好他們夫妻二人的浪漫邂逅——媽的,是重聚,你們毀了一個浪漫邂逅,媽的,等著被召回吧——回答、回答、回答——”
宇文句號催促著,那里傳來一聲海豚的不太妙的“啊~哦~”之聲。
他急忙調(diào)轉(zhuǎn)鏡頭,結(jié)果眼前的屏幕上出現(xiàn)了叔·里昂的壞臉。
“媽的,你竟然對那女人下了藥,你他媽的差點毀了整個事業(yè),這件事一旦被倫理委員會那幫人知道,太陽神就完蛋了,你他媽的雜種!”叔·里昂低沉地咆哮著。
好像那聲音變成了一雙厲手,掐住了宇文句號的脖子。
宇文句號臉色難看極了,他心虛,用藥這一環(huán)節(jié)他沒有跟合伙人商量便擅自做了主。顯然,叔里昂當(dāng)初對他太信任,直到現(xiàn)在他才知道情況。
“老兄,何必大動肝火,我有分寸,用藥完全在掌控之中。這完全是為了加快進(jìn)程,科研中心那邊的人是不等人的。倫理委員會那邊不會知曉,我已經(jīng)隔絕了洛麗塔·楊,他的男人也控制住了?!?p> 倫理委員會的人向來不好惹,AI行業(yè)里更是容易觸動輿論的礁石,那幫AI倫理人時時刻刻都在等著有科技人做出出格的舉動呢,他們好找到一個強有力的理由打撈一筆,保守黨、偏激者更在等著一個足以煽動人心的理由來阻止科技的前進(jìn)。
“你他媽的還好意思說,若不是我邀請了那女人家的幾個老人去度假,你們太陽神他媽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雞飛狗跳地在應(yīng)對公關(guān)危機了。至于她男人,那個懦弱蠢貨,愛妻心切,缺乏維權(quán)意識,這才沒有把這件事傳到倫理委員會那幫人那里?!?p> “這個……費心了老兄,那接下來該是我好好表現(xiàn)的時刻了?!庇钗木涮枌χ聊徽\懇道,他第一次對一個外人說出這樣自降身份的話。他不在乎叔里昂的假身份,他猜到叔·里昂背后有人,能幫他暗地里搞事情。
“別他媽廢話了,我這次是來告訴你,我們要開始撒網(wǎng)了?!?p> “你是說‘催眠者’通過了?”宇文句號激動地站了起來。
“媽的,以后管好你的爪子。我對那女人做好了你的藥物影響分析,‘催眠者’完全可以勝任接下來的任務(wù),你只要快點找出合適的人選,我們把‘催眠者’送過去,便能打入科研中心內(nèi)部。”
“好好好,我早就篩選出了一個最佳人選,老兄,”宇文句號開懷地笑著,手觸動屏幕,發(fā)送了一份資料過去。
資料上是一個男人的簡介。
用戶,申冬桂,二十九歲,中央科研中心材料中心部送檢員。
經(jīng)濟(jì)狀況:離過婚,負(fù)債。
感情狀況:和一個女人以及自己的父母同居,未結(jié)婚。
用戶關(guān)系:正在使用本公司烹飪倉鼠系列機器人。
“這就是你選的人?你是說,讓那個男人待在廚房里,然后讓一架不該說話的灶臺給他進(jìn)行催眠?”叔里昂的眼神再次醞釀起火焰。
“別急嘛,你看這個——”宇文句號急忙道,好像同時為他成功地迷惑了叔里昂,且吊起了他的胃口而感到自得。
這個申冬桂有個癖好,喜歡在廚房里聽音樂、聽色情故事。而且還喜歡在廚房里喝得爛醉,然后把他的小情人轟走,他好跟一個機器娃娃濫交。
這是“倉鼠”大廚反饋到總部的信息。
叔里昂冷峻的人皮面具笑了,笑得很壞。
“媽的,變態(tài),有意思,有意思。這樣看來,他的確是最佳人選?!?p> 叔里昂說罷,拋給宇文句號一個贊賞的眼神。
“讓我們行動起來,為了事業(yè),為了野心!他媽的后天見?!?p> ……
……
光榮的科研中心送檢員、纖塵不染的防護(hù)服下面的申冬桂,和他的老媽、小情人一起蝸居在一個六十平三居室里。
三居室里廚房和客廳、洗漱室連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怪不得“倉鼠”報告說,這個男人喜歡在廚房里搞事情。
各種東西和垃圾箱堆在一起,垃圾箱里的橡皮玩具味、速食腸味、老式煙灰味、橘皮飲料味,仔細(xì)翻翻,還有愛樂了公司最新一代安全套的味道……各種風(fēng)物使得本就狹窄的三居室顯得更為擁擠。
以送檢員現(xiàn)在的工作,每個月拿兩萬的工資是不在話下的。這人是怎么負(fù)債累累的?怎么在堂堂京海市活成這個樣子的?
不由得不讓人猜測這男人掙來的錢都花在提高精子質(zhì)量上了。
可以住不好,但一定不能吃不好。這一定是送檢員的生活態(tài)度。因為太陽神科技公司的“倉鼠”家用大廚也是中高端貨,像申冬桂這樣的家里,堅持使用“倉鼠”大廚三年,那也是很有“熱愛生活”的態(tài)度的。
“倉鼠”大廚不只是一個廚房機器人,“倉鼠”的招牌菜下面是太陽神分公司出售的獨家食材,層出不窮,價格不菲。
眼下“倉鼠”大廚便又開始表演起自己的出色廚藝和推銷手段了。
首先,廚臺上飄蕩起一首歌的前奏。
竟然是二十世紀(jì)的一首老歌,《夜上?!?,而且屬于那種舊式唱片機發(fā)出的音效。
歌聲前奏響起,廚房里(或者說客廳里)古典的燈光也隨之打開,使得申冬桂的三居室頗有十九世紀(jì)初二十世紀(jì)末大上海文藝青年的韻味。
申冬桂的胃和脾性都已經(jīng)被“倉鼠”穩(wěn)穩(wěn)拿捏,這廂,這個送檢員伴著燈樂扭動起身子,模仿起舊時代的舞女。
《夜上海》單曲循環(huán)了兩遍,“倉鼠”的美食出爐。
機器人端著兩道剛烹飪好的京?;始伊侠?,在申冬桂身邊繞過。
其中一道飄著一道圓圓的煙,煙在古典燈光下呈現(xiàn)出橘黃色。
橘黃色的煙盤旋著,就像快活煙民吐出的大型煙圈圈。
那道煙,那道煙……
申冬桂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彎腰跟著機器人,嗅著那道煙。
“這是什么的味道?”申冬桂問道。
“是一種新制調(diào)料,怎么說呢,這種調(diào)味料的作用,有點像海洛因?!薄皞}鼠”大廚用標(biāo)準(zhǔn)的機器音回答道。
“海洛因嗎?現(xiàn)在人們都喝神仙水,誰還懷念那個東西?”申冬桂的聲音已經(jīng)飄了,和他的腳步一樣。
這時候,“倉鼠”大廚的音樂播放器中《夜上海》的歌聲漸漸消沉,忽然傳來一個具有夢幻色彩的男人的聲音。
“神仙水是神女喝的水吧?”
“呵呵,對,神女喝的水也叫神仙水?!鄙甓鹱铝?,癡癡地望著那道料理。
“神女可真漂亮,是吧?”
“聽說神女的皮膚比雪女號機器人還亮?!?p> “那么亮的皮膚,做起愛來一定很舒服,和神女做愛怎么樣?”
“不怎么樣,神女身邊天天圍著一幫保鏢?!?p> “哦!科研中心的樓墻已經(jīng)夠厚了,這警衛(wèi)工作是不是顯得太謹(jǐn)小慎微了?”
“還是小心些好?!?p> “神女難道沒有因為人身自由問題對這些產(chǎn)生反感嗎?你知道,整天困在一個大樓里……”
“神女她是有活動自幼的,少將親自陪著她外出呢?”
“哦?這待遇可真夠好的。外出踏春嗎?神女對我們地球人有何評價?”
“倒不是外出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