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剛?涂剛?”
男人下意識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毒辣的陽光從指縫中溜了進來。
眼前是一張熟悉、但又感覺異常陌生的臉。是什么造成了這樣的感官意識,他不能完全說出個所以然,如果非要描述的話,那就像是電影里被惡魔附體的人,熟悉的腔調(diào)、熟悉的面容、但是,從潛意識里映射出的姿態(tài)、氣質(zhì)又完全和本尊不符。眼前的這個女生,就給了涂剛這樣一種感覺。
“涂剛,我好熱,我們找一處涼快的地方避避吧?!睅е诳蜓坨R的女生嗔怪地解開了黑白格子襯衣領口的紐扣,若隱若現(xiàn)的雪白峰脊線上,香汗淋漓。
涂剛的臉微微發(fā)燙,眼前的女生正是他的準女友,楊妮可。他嘗試著移開視線,卻發(fā)現(xiàn)眼珠根本不受控制,反而得寸進尺的往峰脊線更深處看去。
楊妮可沖他嫵媚的一笑,幾乎是被拽著進了林子里的一間古舊的茅草屋,燈光被徐徐點亮,左手邊的墻壁上掛著一個鹿頭,如梅枝形狀的鹿角因潮濕的環(huán)境而長了些許霉點,鹿頭的下方是一張四角方桌,上面供著一捧香爐,香灰零零散散的落了一部分在桌上。
正前方是一張上世紀的黑白照片,燈火搖曳,隱約可見是一個穿著‘的確良’拼接的短袖衫的女子,可那張臉,如燈火般搖曳不定,五官模糊得如同曝光過度的黑膠底片,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桌子的里側,掛著一把用鐵管鑄成的沙槍,斑駁的銹跡如同白癜風患者的皮膚。這里,很像獵人的臨時住所。
涂剛被楊妮可拖到了右邊的床上,針尖般大小的霉點布滿了久未換洗的床單,木質(zhì)的四角被蟲蛀得千瘡百孔,不時的有螞蟻從里面井然有序的爬出。
這不是我所認識的楊妮可,絕對不是,他一面抗拒著身體中壓抑的yu火,一面聯(lián)想到,這很可能是一場夢境。他很想給自己一耳光,好讓自己從這段淫靡的夢境中醒來,可這具身體似乎并不屬于自己,或者換一種說法,自己的靈魂被拘束在了身體的某一處監(jiān)牢里,他只能通過那扇小的可憐的窗戶,觀看外界的情況。
“好哥哥,我yao!”
雪白的肌膚向著他的臉部壓了過來,幾乎令他喘不過氣,一種因褻瀆而騰起的怒火直沖腦門,可他的身體卻和思想背道而馳。
他吃力地閉上了眼睛(眼睛的控制權慢慢在恢復),可那畫面仿佛印在了他的腦海,如影片般逐幀的連續(xù)播放下去。正當他羞愧得恨不能咬舌自盡的時候,他似乎聽到了屋外響起悶實的鈴鐺聲,由遠而近。
昏暗的屋子里掠過數(shù)道銀色的光線,隱約有雜亂的腳步聲靠近。
緊接著,跨騎在他身上的楊妮可像是突然失去了興致,妖媚的面容呈現(xiàn)出無比的驚恐,而后如同慢慢融掉的蠟燭,血rou混著眼球像一灘爛泥似的往下滴落!腐爛的的氣息在充滿霉味的空氣中逐漸發(fā)酵。
涂剛噤若寒蟬,前一秒還熱辣的身軀瞬間如墜冰窟,只見她那曲線柔美的身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敗,瞬息之間化作了一具枯骨!她歇斯底里地沖著他狂笑,尖銳如鋸齒般的利牙哆哆嗦嗦的向著他的脖頸處咬去!電光石火間,一道刺目的光線如同夜間劃過天際的閃電,迅速的擊打在枯骨的身上,登時化為齏粉,如煙塵般消散在空氣中。
大汗淋漓的涂剛勉力將眼睛掀開了兩條縫,微弱的火光將傾斜的扁平木柱投射在對面的泥墻上,像極了豎在亂葬崗中的棺材。他兩手抓滿了干草,整個下半身毫無知覺,所幸的是,剛才那個可怕的夢魘終于成為了過去式。
他記不得自己是怎么來到這個地方的,肩胛骨的位置傳來了火燒火燎的疼痛,似乎還有粘稠的液體不斷滲出,那赫然是一道類似爪痕的新傷,他努力的借著這塊傷口回憶,在蛇毒發(fā)作、意識即將消失的時候,他似乎看到了一個人!
其實他不能確定那是不是人,只是模模糊糊的記得,那東西是仿佛是罩在一塊大黑布里面,的確有幾分像是一個直立行走的人,但奇怪的是,他看不見它的五官。
他自嘲般的想要發(fā)出笑聲,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是粘在一起的膠布,根本發(fā)不出半點聲音。畢竟他連那種不可思議的夢都能做,那么即使是眼睛看到的,他都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那不是真的,何況,他曾聽人說過,蛇毒通常情況下都有致幻的能力。
對極了,幻覺即可解釋一切,沒什么好擔心的。
桀桀!
涂剛頭皮一緊,背脊生寒,像是靜謐夜色里的貓叫聲突然從自己身體后方響起!
昏黑的燈光將人形的影子拉得老長,異常扭曲的身子隨著搖曳的焰火緩緩向他走來,那腳步聲如同踩在淺水里發(fā)出的悶響,刺鼻的霉味兒和回南天木質(zhì)的衣柜里醞釀出的味道一模一樣。
他屏住呼吸,試圖遏制住那顆砰砰狂跳的心臟,艱難的做出了假寐的姿態(tài),本就下垂的眼瞼只留了一條魚線般粗細的縫,偷偷的觀察。
左手邊接近傾頹的橫梁上似乎有個約莫十歲的男孩,瘦削的身形如稻田中打了撲草凈的稗苗,蔫巴巴的被一根結實的麻繩像rou攤上倒掛的豬rou般xuangua起來。
他看到細長的人影從佝僂著的背部,取出了一只像是兔子的活物,如雞爪般的手指擰住了兔子的耳朵,然后懸在胸前,隨后不知從哪里拿出來一把剪刀抵在兔子喉嚨的位置,刀尖作勢就要往里送。濕冷的陰風忽的從門縫里魚貫而入,燈火搖搖欲墜,墻上的剪影如煙霧般回旋,一時間看不清楚。
涂剛下意識的豎起耳朵。
只聽得凄切的哀嚎從兔子的咽喉里發(fā)出,灼熱滾燙的血液墜入某種金屬的器皿中,發(fā)出渾濁的滴答聲。冗長的滴墜聲和滲水閣樓里發(fā)出的恐怖音效極為相似,他驚怒地看到,兔子的雙腿竭力發(fā)出了最后的痙攣,細長的人影隨手將之丟棄,而后,像是虔誠的信徒,雙手將盛滿血液的器皿高舉過頭,嘴里咿呀咿呀的吟誦著某種未知的音符!
緊接著,從器皿中緩緩爬出了一道虛影,漸漸如煙般氤氳上浮,分裂、分裂、交匯、最后終于匯成某種未知的東西!涂剛沒來由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當他把眼縫中的視線轉移到正上方的同時,猛的與那個張開利爪的虛影、眼神交匯!他恍然大悟,那沒來由的心緒,叫做恐懼!
虛影如巨龍吸水般從他驚懼地、張大了的嘴里,倒卷而入!
“獵物,越來越近了……”細長的人影伸出了如蛇信般的舌頭,將指尖殷紅的鮮血舔舐干凈。
……
山坳之外,楊妮可不時的把手機摸出來看看信號,一會兒又爬上頗高的巖石上把它高舉過頭,試圖讓她那可憐的手機接收到哪怕一絲信號??稍谶@樣落后的地方,別說手機信號,恐怕連電線都沒有架上,她時而又舉起地圖,妄圖從中尋找到一條安全的捷徑、能尋回涂剛的捷徑,可她心里清楚,未知的地域里,永遠都沒有捷徑。
張旭于兩小時前下山,說是要去村子里找人幫忙,而柳菲兒卻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避無可避的怯懦,自愿留在此處,算是盯著楊妮可,生怕她按耐不住焦躁的性子,孤身涉險,估摸著,張旭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到了村子里。
柳菲兒心里其實并沒有把握說張旭一定會帶人來救援,可作為欣賞他才華的自己,她不得不再給他一個機會,同時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她拖著受傷的腿,艱難的升起了羸弱的營火,為孤山中的長夜做好準備。
夕陽從她們的身后一分一秒的下墜,恐懼卻如攀上枝頭的月光,悄然升起。周遭杳無人聲,碰巧的是,今天連一個采藥人也未曾見到,其實他們不知道,村里最近發(fā)生了一系列的怪事,人人自危,哪里還顧得上采藥,不過這怨不得他們,誰讓他們是取道西北、繞過村子上山的呢?
……
光禿禿的群山被飛快的甩在身后,慘淡的夕陽依舊給他帶來炙烤般的灼熱感,張旭先是作勢走在通往村子的下山路上,而中途卻取道東北,并憑借良好的記憶和方向感,他很快的找到了來時的路,沒錯了,那輛拖拉機依舊停在另外一個村子的入口,他想:時間還足夠他乘著這輛顛簸的拖拉機、重返由鋼筋水泥建造起來的城市里,回到那煙火氣息濃重的地方,那才是他的歸宿,甚至還能在酒吧里重拾作為男人的自信!
對,就得這么想,管其他人死活干嘛!
他仿佛已經(jīng)聞到了濃郁的雞尾酒混合著荷爾蒙的氣息,腦中登時如登臨高潮般飄忽,如墜云端……
午夜蕩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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