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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魔百物語

第二十三章 轉(zhuǎn)折

狩魔百物語 午夜蕩秋千 3018 2019-03-03 18:30:00

  “小伙子,你醒醒!”

  夏彥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在說話,以為又是那場不明所以的夢境,隨即咕噥了一聲,習慣性的側(cè)過身子,蜷縮成犰狳的模樣,準備呼呼大睡??伤坪跬诵┦虑?,冰冷的酸腐味徐徐鉆入鼻息,嘗試提醒著他。

  可那酸腐味并沒有順利的將他帶出夢境,反而又讓他深陷進另一個夢境里:

  舉目四暗的空間里,飄著濃厚的木板香味,頂部傳來某種可怕的坍塌聲,他站在遠遠的暗處,看見一群光著膀子的漢子,攜著妻小,慌忙火急的從向上的階梯里奔出來,身前是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所幸的是,不遠處正好有一根結(jié)實的獨木,縱貫兩側(cè),正好可以借此通過。

  他們迅速集結(jié)在那根獨木前,并沒有因為某種災難的突至而失掉該有的秩序,他們將婦孺排在前列,準備挨個走過去,可還沒有走到半路,頭頂上飄著的紅色絲帶,突然被激活了某種妖術(shù),像蛇一般朝他們巻來,受到驚嚇站立不穩(wěn)的人,摔下了深坑之中,登時傳來某種可怕的撕裂聲,肝膽劇烈的小孩,暈倒在石壁一側(cè),被絲帶席卷而上、倒吊著的婦女發(fā)出了不甘的悲鳴,一時間,哀嚎聲,墜落聲,慟哭聲糾結(jié)在一塊,恍若人間煉獄。

  災難突至,無一幸免,半數(shù)以上的人被巻上了頂端,由一根根紅色絲帶倒掛著,而另外的,便掉入了深坑之中,被某種紅眼的怪物撕成碎片。

  日月更替交疊(夏彥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能感受到這種時間的流逝),這些被倒掛著的人,眼睜睜看著身邊的骨肉至親相繼離世,那些活的越久的人,甚至看著眼前同伴的尸身發(fā)出腐敗的氣味。

  近在眼前的絕望,很快的便把剩下的人擊潰。由于環(huán)境干濕程度的微妙平衡,這些倒掛的尸體,成為慢慢脫干水分的干尸,深坑底部的紅色瞳孔怪物,也隨著時間的推移,繁殖得越來越多,它們像藏獒般互相蠶食,優(yōu)勝劣汰,吃著同伴的尸體,繼續(xù)茍活著。

  很快,它們便把目標轉(zhuǎn)向了頭頂上倒掛著的美妙食物,它們商量著,計劃著,最后終于由一只最為健碩的怪物指揮,像是疊羅漢似的,經(jīng)過了無數(shù)次的嘗試,終于拖下來第一具干巴巴的尸體,無盡的爭奪,在這個特異的空間里上演了千年。

  夏彥仿佛從黑暗里,看到了某個錦衣玉帶、黃袍加身的人,坐在華美的玉床前,欣賞著周而復始的、屬于生物本能的斗爭,那是他一手創(chuàng)造的舞臺劇,落幕的時間,遙遙無期。

  短暫的夢境如玻璃般層層崩碎,酸腐的氣味近在咫尺,夏彥被冥冥中的一只大手,生生拉回了現(xiàn)實。

  他掀開疲累的眼皮,馬燈昏黃的光線映入眼簾,他看到了倒在身側(cè)的巨大‘鬣狗’,還未開始回涼的軀體仿佛依舊吞吐著腥臭的熱氣。夏彥還未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側(cè)過身子后,猛的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正是老嫗。

  “前輩,您怎么在這里?”夏彥估摸著十有八九是老嫗干掉了‘鬣狗’,救了自己,隨即翻身坐起。

  “看來你也是個不聽話的孩子啊,”老嫗搖了搖頭,皺紋橫生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絲惆悵,“我沒能阻止妹妹破印,不過,這里頭大有蹊蹺,鬼冢的封印應該還有另外一層!”

  夏彥沒有接話,因為他對封印之事完全不懂,但她話中的意思,至少說明了封印還未完全破開,他們?nèi)杂袡C會挽回所發(fā)生的一切。

  老嫗接著說道:“前面跟你說過的東西還沒忘吧,《鬼冢札記》里記述的封印一共有兩層,想必你已經(jīng)感受過那兩次可怕的震動了吧?!?p>  “對,我也是在第二次震動的時候,被莫名其妙的拋入這座墓中。”夏彥順帶著把‘巨樹根’的事情,跟老嫗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

  “巨樹根,其實就是山坳里那顆大榕樹的根系,它作為守護鬼冢的護衛(wèi),已經(jīng)屹立了上千年的歷史,如果你說有可能是它把你拋入墓中的話,那就和我想的八九不離十了。”夏彥始終注視著老嫗,總感覺她身上有些不對勁,但具體是哪里不對,他一時說不上來,便只好任由她繼續(xù)講下去。

  “《鬼冢札記》里面,記載了破印的兩大必備條件,第一:需要集結(jié)上千只鬼?;觎`的力量,第二:利用陰陽守護者的血脈之力毀掉石盤,這便是兩層封印,第一層封印,只是需要時間的累積便可以達成,而這第二層,必須得到兄妹倆的血脈之力,方能沖破石盤,不過,《鬼冢札記》歷來都是由守護水門封印的守護者保管,也就是說,只有我,能知道其中的秘密,我妹妹又是從何處得之這其中的玄妙關鍵之處呢?”

  “您的意思是說,有可能還有另外的人,知道這些秘密?可就算有這么一個人,那又有什么理由要將秘密分享出去?”夏彥揉搓著紅腫的膝蓋,臉上露出一副不解的神色。

  “你忽略了一件事,我妹妹作為古廟的守護者,除非破開封印,是不可能走出這個山坳的,所以,這個秘密,要么是村子里的某個人,要么,就是古廟、鬼冢、甚至有可能是這座墓穴中的神秘人,將秘密泄露出去的?!崩蠇炚Z速越來越快。

  夏彥記得老嫗在先前分開的時候說過,鬼冢的存在,村子里只有守護者和村長3個人知道,一個可怕的念頭登時閃過腦海,“您,是懷疑村長?”

  “我確實不能排除村長是否知道封印的秘密,就像我同樣不知道這里有座古墓的事情一樣,我先前察覺到妹妹在破印,腦子里只想著要去阻止她,直到我絕望的看著第二道封印被打破,水門卻依舊完好無損的時候,我才開始思考,推動這一切事件的,或許另有其人?!崩蠇灠涯抗廪D(zhuǎn)向深坑前方的石壁,事到如今,或許只能沿著水流的方向行進,才能找到答案。

  夏彥擔心起涂剛等人來,如果村長是幕后的推手,那他們很可能已經(jīng)陷入了危險的境地。自從來到這里,所接觸到的每個人,都仿佛隱藏著秘密,這種感覺讓本就簡單的夏彥,渾身都不痛快。

  村東頭水壩

  洶涌的河水拍擊在長滿青苔的河堤上,如震雷般的響聲轟得涂剛等人腦袋發(fā)蒙。倔強的綠色水草死死的纏繞在鐵耙之上,借著回頭的浪潮往后一送,險些將涂剛倒拽入翻滾起伏的水流之中。

  站在涂剛兩側(cè)的四名壯漢,鉚足了勁兒,用手臂粗細的鋼繩死死拖拽著快要合上的閘門。

  “剛子,你他娘的加把勁啊,老子快撐不住了!”老李咬著牙,青筋快要扭曲成一坨丑陋的疙瘩,鐵塊般的肌肉如丘陵起伏,禿掉的頂部反射著月亮的寒光,宛如于夜色中奔走的猛獸。

  涂剛不敢搭話,當下正是要勁的時候,只要將鐵耙上勾住的最后一簇水草給撥開,閘門就能順利的關上??沙錆M韌性的水草像是在閘門邊緣生了根,任憑他如何使力,就是紋絲不動,毫不講理。

  剛到這里的時候,閘門只合上了一半,在經(jīng)過幾人不懈努力下,終于趕在水潮快要漫過半開的閘門的時候,將卡在兩側(cè)厚重的水草剝離了開去?,F(xiàn)在眼看著就要成功了,可涂剛的心頭,卻莫名的發(fā)慌,仿佛在這洶涌澎湃的水底,有什么東西正在醞釀。

  數(shù)量驚人的枯骨隨著翻卷的巨浪層層推進,銀色的浪花在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寒光,這些沒有頭顱的骨骸像是行走在暗夜里的孤魂,借著巨浪擇人而噬。

  空寂的骨鳴聲宛如扣響在幾人心際的哀樂,周善瘦小的身軀像是夜風中的稻草,吃力地擰著閘門控制桿,金屬齒輪咬合著彼此,時而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將目光穿過滿是破洞的窗戶,夜風中嗚咽的鳥雀相繼飛離了久居的巢穴,張牙舞爪的枝干搖晃著月影,投下斑斕死寂的輝光!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涌動的水面不斷把骸骨推向河心,但奇怪的是,這些數(shù)量驚人的骸骨一旦被水壩閘門阻擋之后,都無一例外的停留在某條看不見的線條內(nèi),縱使浪潮卷涌,它們也始終保持在原來的位置,而不斷被河流沖刷過來的骸骨,依舊精準的、周而復始的做著這個詭異而規(guī)律的運動。

  正當周善怔怔出神的時候,操縱桿發(fā)出一陣清脆的響聲,齒輪完美的滾入了卡簧扣,河堤上登時傳來幾人山呼海嘯般的狂歡。他們成功了,可周善卻笑不出來,那扇緊閉的閘門像是關閉了連接陽間的通道,留下無比慘淡陰惻地獄,而他們,似乎一步步向深淵里墜落,那只先前曾抓住他腳踝的手,此刻似乎覬覦著他那完整的肚腹,一陣惡寒從胃部下方襲遍全身,下一秒,她聽到了女人尖利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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