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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魔百物語

第十九章 返程

狩魔百物語 午夜蕩秋千 3178 2019-03-18 21:00:00

  數(shù)十分鐘后。

  小吃店外。

  夏彥終究沒能成功勸阻執(zhí)拗的韓若蕓,昨天還被診斷為內(nèi)臟受損的她,此刻正坐在一張小巧玲瓏的餐桌上,摩挲著雙手,饒有興致的等待著即將出鍋的燃面。

  如果不是夏彥用美食誘惑住她,估摸著她可能會在翻涌著泥漿水的地方,不停打撈著被水流吞噬的黑螞蟻,直到天黑吧。

  一想到這里,他頗覺頭大,這樣的隊友,還是去參加紅十字比較好,他很怕韓若蕓在獵鬼誅妖的過程中,一時心軟,登時變成至尊寶里面的那個呱噪的唐僧,對著妖魔鬼怪唱起兒歌三百首。

  他搖了搖頭,有時候夏彥覺得,學(xué)院里的同志們,都是怪物,正常人只有他一個,如果自己受了同樣的傷,那絕對不是分分鐘能下床的,比如那個讓人火大的腦部手術(shù),就讓他足足在床上躺了3個月。

  此刻,他的目光鎖定在左面那個轉(zhuǎn)彎路口,兩層古老建筑上,掛著被風(fēng)吹皺的廣告布。

  那輛號稱拼命三郎的出租車還沒有從小巷子里殺出來,夏彥臉上有些不耐煩了,時鐘卡塔卡塔的往前飛馳,宛如心跳。

  時間是上午9點,如果順利的話,他們將在4個小時之后,與約定好的吉木爾甲匯合。

  但前提是,順利。

  正在這時,左側(cè)被建筑物遮擋住的小巷子里傳來瘋狂的引擎咆哮聲,還未看到車頭,懸在二樓的廣告布已然被一陣迅猛的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說時遲,那時快,黃色車頭儼然如電般竄出,貼著橙黃色隔熱膜的座駕里,光頭司機幾乎打死了方向盤,已經(jīng)快要接近終點的他,還在猛踩油門!

  嘩啦!

  泥漿如同飛濺的火星,迸射到小吃店旁的磚墻上。

  “老板娘,好久不見,你的墻該刷啦?!笔菪【傻墓忸^司機從緩沖的積水帶中,像只剪斷了尾巴的猴子,輕松躍上小吃店的梯步。

  “拼命三郎,如果下次你知道怎么松油門的話,我想我的墻會感謝你八輩兒祖宗?!崩习迥飳偝鲥伒娜济娑说阶郎希瑹釟庵袔е跋懵槔钡奈兜?,飄向店外。

  光頭循著氣味厚著臉皮坐到韓若蕓對面,完全沒有理會老板娘那張帶著些許怒氣的臉,放開嗓門道:“老板娘,給我來一碗大的,正好肚子餓了,吃完了好辦事,誒,話說,誰是雇主來著?”

  油亮的光頭終于想到了正事,左顧右盼,終于在陰暗角落找到了一臉黑線的夏彥。

  “老板娘,這人靠譜不?”夏彥很擔(dān)心這種駕駛模式,說不定會在某個轉(zhuǎn)角處,一不小心把他們兩人帶到天堂,雖然在極品飛車的世界里,他也喜歡這樣開,但那畢竟是游戲。

  “沒事的,他這個人沒什么別的優(yōu)點,但駕駛技術(shù)沒的說。”老板娘一邊把加熱好的面放入提前調(diào)好味的大碗里,一邊撒上香菜蔥花,小二殷勤的將之端到光頭面前。

  “這位小哥一看就是外來人,縣城里誰人不知曉我‘拼命三郎’的名號,放心把命交給我吧?!惫忸^把面一股腦往嘴里送,又咕噥道,“不知道兩位這是要去什么地方?”

  夏彥聳了聳肩,他還是喜歡把命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答道:“西面60公里外的開發(fā)區(qū)。”

  “逆水行車,這個比較刺激了,行,二位稍等片刻,我去換輛高大點的,保準(zhǔn)把二位安全送到目的地?!?p>  光頭吃面的速度倒也不負(fù)‘拼命三郎’的綽號,等到韓若蕓細(xì)嚼慢咽吃完了燃面,光頭已經(jīng)換了輛‘福特-猛禽’過來待命了。

  夏彥簡單收拾了片刻,謝過老板娘之后,同韓若蕓一道上了車,福特猛禽v6發(fā)動機以排山倒海的姿態(tài),向著西面挺近。

  ……

  光頭架著車,在排水系統(tǒng)較為混亂的縣城里轉(zhuǎn)悠了好一會兒,終于繞道通過了污水處理廠的西側(cè)高地,以‘梭子形’構(gòu)建的縣城將從這里終結(jié)。這條路的左側(cè)是奔涌的洪流,右側(cè)靠著山壁,山體經(jīng)過昨晚暴雨的侵蝕,已經(jīng)造成了多處塌方,甚至還有一些即將塌方的土堆,所幸并未有巨石擋道,憑借猛禽優(yōu)越的越野性能以及光頭嫻熟的車技,尚可應(yīng)付。

  勢若奔馬的洪水貼著河岸飛速后退,原本兩邊幽碧的花草被飛濺起來的黃色泥漿吞沒,被擊垮的河岸像是一塊塊開裂的皮膚,最后一同涌入洪流中,沖向遠(yuǎn)離蠻荒的世界。

  聲若奔雷。

  車內(nèi)寂靜得讓人不敢大聲呼吸,生怕右側(cè)沁水過多的土坡一下子垮塌下來,光頭額頭上滲滿了細(xì)密汗珠,眉頭緊皺,突出的瞳孔恨不能把隱蔽在前方的路段看個清清楚楚,沉默仍在醞釀,一向話癆的光頭也噤若寒蟬,他隨意扭開cd旋鈕,艷麗高亢的旋律迅速包裹了整個車廂。

  沿著蜿蜒向上的山道西行,約莫開了兩個小時之后,便開始進入下坡的峽谷路段,兩側(cè)高聳的山峰像是矗立于云端的巨獸,俯瞰著渺小的人類,又因陰云密布,灰黑色的車道隱晦得像是通往地獄的入口。

  兩側(cè)山巒植被茂密,暴雨并沒有造成過多的水土流失,塌方情況好了很多,一些被狂雷折斷的樹木東倒西歪的靠在山壁或是其他樹木上,給這段路籠上了一層荒涼冷寂。

  不過,畢竟不會突然出現(xiàn)塌方,光頭終于稍稍放松下來,不知不覺間,背心早已被冷汗侵透,自他從事出租車行業(yè)以來,這次是最為驚險的。

  不,光頭突然把目光轉(zhuǎn)向后視鏡,幽深晦暗的通道被無限拉長,像是卡帶上一圈圈巻起來的餅帶,他感覺,深埋在心底某個陰暗角落的記憶,即將在陰郁憋悶的環(huán)境下,慢慢復(fù)蘇。

  “小心!”

  車的正前方,突然躍過一道佝僂著背的人影!

  就在夏彥咆哮出這兩個字的瞬間,他猛地向左一靠,雙手拼了命把方向盤往左邊打,急速行進的車輪登時受到傾斜角度帶來的摩擦力,酸牙聲刺破周遭的靜謐,車身瞬時拋錨,來回在空寂的路面上旋轉(zhuǎn)了720度,車胎與地面產(chǎn)生的可怕摩擦力轉(zhuǎn)化成一道道黢黑的橡膠黑印和刺鼻的焦臭味,最后一頭扎進左側(cè)的密林里,滾燙的橡膠輪與水一接觸,騰起如霧般的白氣。

  嘣!

  發(fā)動機在一次閉合氣門的巨響之后,終于熄火,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發(fā)動不起來了。

  所幸的是,三人在堅固高大的車身保護下,并沒有受傷。光頭按壓著腦門,仿佛那里破開了一個大洞,這一撞當(dāng)真是肉疼,半輩子的積蓄登時去了五分之一,不過,他并沒有朝夏彥發(fā)脾氣,因為那個一閃而過的人影,他也看見了。

  他嘗試著扭動鑰匙,如咳喘的啟動音綿延悠長,車身如哮喘病人劇烈起伏的胸脯,猛烈抖動了數(shù)次,最后終顯無力,停止下來,啟動音慢慢變作冗長又虛弱的電流聲。

  收音機里不停自動換臺產(chǎn)生的‘滋滋’聲,如行走在皮膚上的爬蟲。

  啪嗒。

  光頭所幸關(guān)掉電臺,接受了無法繼續(xù)前行的現(xiàn)實,長吁了一口氣,嘆道:“你們沒事吧?”

  “沒事?!毕膹@出一身冷汗,隨即回頭看了一眼后排上的韓若蕓是否無礙,卻看到她已經(jīng)比任何人反應(yīng)更為迅速的掀開門,下了車。

  車外濕漉漉的低矮植株隨著峽谷外廊吹進來的風(fēng),左右搖擺,沾滿泥土的車輪卡在公路斜坡下方的泥潭里,韓若蕓豎起手指,向著剛剛下車的兩人比劃著。

  因為,她聽到了靠近公路右側(cè)后方的位置,傳來微弱的呻吟聲。

  陰抑的天空像是要垮塌下來,三人循著聲音,在氤氳著水氣的環(huán)境中摸索,被車輪破壞的植被上印著兩條觸目驚心的壓痕,光頭壓低身子,試圖在尋找前后數(shù)百米是否有黯淡的車燈,雖然他知道希望渺茫。

  粘稠的濕氣附著在冷汗盤踞著的衣衫下,使得夏彥本就懸著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兒了,霧中的招商廣告牌在昏暝微光中呈現(xiàn)一種跨越了空間的沉郁年代感,扭曲著的文字像是胡亂潑灑的墨跡,紅色油漆仍往下淌著帶著泡沫的油墨,空寂沉郁的環(huán)境中,像是有一只手,推向了靜止中的世界。

  就在夏彥沿著車輪印再度回歸到車道上的時候,他忽然感覺一直徘徊不去的呻吟聲,近在咫尺,他蹲下身子,正欲避開環(huán)伺的霧氣往前窺探,突然,他的腳踝,像是被一只冰冷的爪子,鉗住了!

  呻吟聲像是匍匐在地、踽踽獨行的恐懼,一點點向夏彥靠近,他猛的回頭,登時看到一只長滿黑色斑點的手,正掛在自己腳踝,灰白色指甲宛如鋒利纖薄的刀片,一直從枯瘦指尖頂端生長,隱隱有向上反曲的趨勢!

  有誰會把指甲留的這么長?

  孱弱呼吸伴著若有若無的呻吟聲調(diào)和成無法稀釋的恐懼,直竄夏彥腦門,透過這只手,仿佛讓他感覺到不屬于陽間的溫度,他借著昏暝的光,驀地看清了這只手的主人:巴掌大的臉龐長滿了橫七豎八的皺紋,花白頭發(fā)被黑色纏頭帶裹著一部分,那雙眼,有著荔枝果肉的灰白色,同當(dāng)下環(huán)境一樣,透著死寂昏暝的光!

  是個矮小的老太。

  難道剛才看到的人影,就是她?

  夏彥趕緊和身后趕來的韓若蕓一起扶起老太,好在剛才夏彥反應(yīng)夠快,幾乎貼著老太的身子,硬生生把方向打歪過去,不然的話,后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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