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彥趁他翻找札記的時間,檢查了F92的備彈情況,特質的巴拉貝魯姆子彈在昏黃油燈中閃耀著清冷孤光。
“找到了,恩公,你看這個?!?p> 一本略有些發(fā)霉的手札出現(xiàn)在油燈下,上面爬滿了看不懂的韙文。
“我看不懂這種文字,你呢?”夏彥緊皺眉頭,稍稍燃起的希望登時去了大半,只好把目光投向吉平巴木。
“能看懂,我們家族歷代都是以守護大巫師為己任,這是我們家必學的文字?!?p> 夏彥如釋重負,吉平雙手捧書,上面記載的年限從1900年開始,最令人驚奇的是,這本手札,竟然帶著祥盡目錄,像是生怕后人在需要用到此書的時候,花費太多時間似的。
“有了,‘巫女’記載的年份是在1924年?!奔桨湍鞠袷锹?lián)想到了什么,瞳孔卻又被詩唱般的文字給牢牢抓住了:
“我們犯了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而錯誤,必將由鮮血洗凈。
她就在那里,孱弱得像是楚楚可憐的少女,我知道這個想法終將帶來厄運。
她像神明般救我的子民于水火之中,而我,終將為了人民將之投入熊熊燃燒的烈焰當中……
我們妄圖得到神明的庇佑,可隕落的神明是不會保佑我們的。”
詩唱序引結束之后,文字辭藻變得極為簡單:
“吾之過有三,其一:解封黑彝血仇-‘巫女’,以之為道具,雖勝,猶恥,大戰(zhàn)畢,我方以卑劣手段勝之,亦埋下禍端。其二:吾揮淚斬殺潛入黑彝數(shù)百年之斥候-忠耿之人烏布齊格,妄圖抹殺此番骯臟之戰(zhàn),更冠以神明之助,實屬欺世盜名、污齪不堪。其三:吾以‘厚土印’封‘巫女’于滿月之井,但天意弄人,造化命定,復仇之炎必將于數(shù)十年后席卷我族,吾之過也?!?p> 這個爆炸性消息宛若平地驚雷,吉平巴木越往后讀,越是膽戰(zhàn)心驚,手心滲出的細汗幾乎快要把扉頁浸透,整個人如焰火般搖搖欲墜,“這不可能!這一定是哪個宵小之輩詆毀前代大巫師!”
“吉平大哥,你鎮(zhèn)定一點,這都是真的,先前我沒有告訴你,也是怕你接受不了,如果此札記是前代大巫師撰寫,應該會留有其印信,你不妨找找?!毕膹┮彩请S意安慰道,因為這段話中的內容不僅證實了先前在馬車上的推斷,而且,還引出了兩個重要消息——烏布齊格和只有只字片語的‘厚土印’。
其實根本不用尋找什么證據(jù),因為前代大巫師的字跡,他父親是清楚的,而且家里的中堂正前方,還掛著前代大巫師贈與父親的墨寶,他如何能不識?
只見他合上札記,想要平復翻涌的心緒,而夏彥一直在旁焦急等待著,期待從他口中得到關于‘厚土印’和烏布齊格的信息。
對了,烏布齊格!
先前吉平巴木口中不是一直不停的說著‘烏布巴托’么?難道,這個名叫烏布巴托的下代大巫師,正是烏布齊格的后代?
正當兩人各自陷入情緒和謎題漩渦之時,一陣陣如炸雷般的炮仗聲響徹寰宇!
如夢初醒的兩人飛快奔向屋外,只見絢爛煙火沖天而起,到達一定高度后又分散成一道道光帶,七色微光徐徐降落,宛如綢緞般橫亙天際!
這哪里是悼念亡者的儀式!
夏彥突然想起‘巫女’不久之前說的那些話,這才像是完美主義者的復仇盛宴!
“沒時間磨蹭了?!毕膹┏餏92,推搡著吉平巴木帶路。
兩人走后,如油畫般蔥蘢疊翠的小屋里亮起了一道白光,粉紅頑皮豹包裹著的手機兀自震動著,屏幕上跳出一則消息,署名是-陳教授。
那是一條語音消息,由于震動,手機從桌角邊緣滑落,墜地的瞬間,陰差陽錯的觸發(fā)了確定按鈕,熟悉的聲音,在空寂寥落,甚至有點陰森冷冽的房間里,幽幽訴說著:“對不起,兩位,其實我車里有道具可以清理霉點,只是,出于個人原因,要趕著回家,可偏巧‘絕歸谷’中封了路,我便翻出舊書,做了處理,以下是書中的文字內容:
妖孽本是一‘巫女’,實乃我族孽債舊傷,百余年前,此女蓋因研習禁術-‘鏡’,本咎由自取也,然先輩開明不咎,終釀禍患,‘鏡’之術,陰陽對調、冥門洞開,致使異鬼通靈而戮殺族人,末,由先輩梟首封魂,終不慎,使其首與舊鏡相對,終化鬼,以‘八門印’,封于廢棄荒井之地。
然滄海桑田,物換星移,荒井封魂之事,終淹沒于洪流之中。
吾輩無能,進不可驅彝闊地,退不可守一方安寧,悻悻然,終其一生,方查明戰(zhàn)事真相。吾族中有一巴蘭姓氏,乃前200年,因功入吾等族群之中,然此人實乃紅彝細作、大戰(zhàn)潰敗之幫兇,吾窮經竭力查之校對,此人乃紅彝‘烏布’一脈,據(jù)悉,已被大巫斬于大戰(zhàn)之末,此等作風,實屬下作奸佞之輩。
幸而天道輪回,因果循環(huán),此人有一小兒豎子,流落于世,復仇之炎于冥冥之中復燃,自此不提。
吾之后十年,遍尋‘巫女’下落,本欲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然紅彝封鬼之術有異,非吾所能及也,吾施術未成,而遭反噬,斷其左臂。而余生渺渺,身殘而其心不死,遂覽古今之遺書,耗時二十載,終得其解印法門,遂草擬成冊。然吾以逾花甲之年,又得書香之氣浸潤,復仇殺伐之氣漸泯,冤冤相報,何時能了,況吾之罪在前,實不忍再起烽煙,著此書之目的,乃警醒世人矣。
然解印之冊在手,吾惴惴不安矣,數(shù)日輾轉反側,寢食難安,遂躬身取道‘巫女’封印之地,藏冊于此,若紅彝族人得之,望其體諒吾之過失、罪責。
藏冊之后,吾之命數(shù)已定,形銷骨立,遂感大限將至。余憶往昔時日,殺伐罪狀,罄竹難書,愿吾之后人,以此為戒,黃泉之下,亦得安息?!?p> 語音留言到此完結,漆黑的屋子里尚有燈火燃燒后遺留下的味道,但是,這段留言,夏彥暫時聽不到了。
……
夏彥急速穿梭于林木之間,煙火盛燃過后的味道飄散在原本清新淡雅的空氣中,霧靄伴著濃煙,深鎖于山間,若不是吉平巴木帶路,他早就迷失了。
“恩公,烏布巴托嫌疑重大,我們小心為上,”吉平巴木提醒夏彥的同時也在警示自己,閃耀著冷冽寒光的長槍已被他緊握在手中,仿佛只有拿著武器的時候,內心才會稍感平靜。
“吉平大哥,如果烏布巴托真的是烏布齊格的后代,那大巫師他豈不是養(yǎng)虎為患?而且巫師手札藏得并不隱秘……”夏彥并不想多一個敵人,下意識想要把烏布巴托排除在外,可他越這么想,真相卻越發(fā)指向烏布巴托。
山勢慢慢開始往下傾斜,這說明離村子也就越近,吉平巴木略微思索了一番,回答道:“看來大巫師是想把炸彈綁在自己身上,并通過自己的德行,試圖感化他,牢牢掐住炸彈引線,但最后還是敵不過復仇二字?!?p> “所以,我們又要多一個敵人了?!毕膹┩蛏侥_下被云霧遮掩、時隱時現(xiàn)的木屋,眼神中閃過一絲冷冽。
“烏布巴托這個人,我雖然一直看不慣他,但不得不承認,他在巫術造詣上,可能已經超越大巫師了,如果作為敵人的話,應該會很棘手。”
正在兩人低聲說話間,靠近大道方向,像是站著兩個護衛(wèi),火把在夜風中搖曳,仿佛孱弱的呼吸。
兩人貓著腰,徐徐靠近,不消片刻,便聽到護衛(wèi)之間的對話聲。
“也不知大祭司怎么想的,明明是場葬禮,偏要搞得像是舉行慶典的架勢。”護衛(wèi)甲像是抬起頭,仿佛在看穹頂上殘留的焰火痕跡。
“你來得晚,可沒看到剛才從這里路過的那幫老頭子,一個個像是吃了炸藥似的,我估計啊,廣場上少不了唇槍舌戰(zhàn)?!弊o衛(wèi)乙低聲應和,面上臨摹著怒發(fā)沖冠的表情。
“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大祭司本人,那氣勢,可不怎么親民吶。”護衛(wèi)甲學著大祭司走路的模樣,看起來倨傲至極。
“誰不是第一次見呢,聽說大祭司一直某個地方在靜修,族中大小事務全部由大巫師掌管,如果不是大巫師仙逝,保不齊,咱倆終其一生,也見不到他?!弊o衛(wèi)乙說話間停頓了片刻,像是在斟酌接下來要說的話,“我還聽說,大祭司其實和大巫師有不少矛盾,所以我看吶,族里短時間內,怕是平靜不下來了。”
“誒,聽說烏布巴托要繼任大巫師了,那小子原本行為就很怪異,此番大祭司回來,‘大巫師’,怕是要徹底淪為傀儡了。”護衛(wèi)乙暗諷道。
“看來,要變天了啊。”
……
躲在叢蒿之間的夏彥聽完了護衛(wèi)間的談話,不禁懷疑起大祭司來。
“恩公,你暫且回避一下,我去搞定那兩個。”
話音剛落,吉平巴木裝作大搖大擺巡查的模樣往下走,緊接著咳嗽兩聲,登時吸引了前方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