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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魔百物語

第八章 生死

狩魔百物語 午夜蕩秋千 3277 2019-04-03 20:03:28

  老叟幾乎是踉蹌著退出帳篷,眉頭緊鎖,壓迫著瞳孔朝小船方向看去。

  那只被兩人緊拽的黑色大袋子忽然從中裂開一道豁口,先是露出人的頭發(fā),而后是泡得發(fā)白發(fā)脹的后頸,緊接著是爬滿褶皺的肥大四肢,只是,寬大的衣物看起來極為眼熟,腫大如球的軀體以俯躺的姿態(tài),漂在水面上,一層厚厚的油脂從大袋子里泄漏出來,臭氣熏天,宛如在下水道中死去多時的老鼠!

  尸油!

  按正常角度來說,一般溺死的尸體,的確會呈現(xiàn)浮腫、腹腔高聳、口鼻間有污穢泡沫等物,但尸油這種東西,絕不可能出現(xiàn)在溺死的尸體上,除非有一種可能,就是死者被殺在先,并擱置一天左右,而后拋尸,才有可能出現(xiàn)當下這種情況。

  死者處于俯躺狀態(tài),首先,就算沒有任何衣服做參考,就已經(jīng)知道他的性別,由于男性盆骨相較女性來說,偏窄,所以死后體內水份大增,皮膚發(fā)皺發(fā)泡,密度減小,便會呈現(xiàn)出俯躺姿態(tài),反之,女性則會處于仰躺。

  站立于船頭的中年人接過船槳,想要用它將尸體翻轉過來,以確認死者身份。他指揮著身后的兩人,控制好船身,自己把握好方向,只見沾滿尸油的船槳好不容易卡進死者腋下,一股軟綿綿如死蛇般的手感登時反饋到執(zhí)槳人手里,被放大的毛孔纖毫畢現(xiàn),附一用力,便有更多的尸油從毛孔里擠出來。

  一度沉寂的漩渦,再度被身后涌來的浪頭卷起,執(zhí)槳人借著翻涌起來的水面,稍一用力,便將尸體翻了個身!

  見著真面目的三人,面色刷的一下變得煞白!

  與此同時,岸邊一人多高的荒草里,驀地發(fā)出一聲尖叫,正是一路跟來的顏沫!她尖叫的原因,并不是看到了‘死漂’,而是因為這個‘死漂’不是別人,正是楊胖子!

  她花容失色的癱軟在荒草掩映的土丘上,身體仿佛失去了行動能力,這一畫面實在太過詭異,連見多識廣的老叟也目瞪口呆。

  如果楊胖子早已死在這里,那莊園里的,又會是誰?

  還沒等船上的三人緩過氣,楊胖子的浮腫的軀體忽然被更大更急的漩渦拉入水底,船身順著突然暴起的水渦逆時針倒轉,好在三人是黃河邊長大的,在如此劇烈搖晃下仍沒有失掉三角站位,甚至游刃有余,因為他們明顯感覺到,水渦并不是針對他們,針對的,也只是兩具‘死漂’而已。

  另一具未撐破袋子的尸體,此時突然以豎立的方式飄在水面上,三人驚詫之際,黑色袋子瞬間被水中暗藏的怪異力量撕碎,露出守夜人健壯的軀體,但那具軀體,此刻同樣被水嗆得發(fā)白,肌肉線條宛如潰爛的浮沫!

  豎著的死漂在當?shù)貋碚f,是極其罕見的,老一輩兒親自目睹過的,也基本上過世,但是,傳說仍以口口相傳的故事形式,保留了下來,據(jù)說只有怨氣沖天的人,才會死后以豎立的姿態(tài),飄在水中。

  但是,守夜人明顯是先以俯躺的姿態(tài)飄浮在水里,而后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才改變?yōu)樨Q立姿態(tài),這其中說明了,即使對老叟來說,也是不解之謎。

  兩道巨大的水渦宛如巨眼般橫在絳黃色水面,老叟臉色忽然一變,像是回憶起什么,露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隨即從岸上,縱身一躍,濺起的水花和剛剛掀起的漣漪,還未蕩到岸邊,就被反撲過來的回頭潮吞沒。

  入水的老叟非但沒有因為年齡的關系而顯得頹然無力,反而像一條極為靈活的魚,未游多遠,他踩著啞水懸浮在突然變急的水面上,神色有些癲狂,然后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匕首,就往橫著的小臂上一剌!

  鮮血順著裂口,如爆開的西紅柿液般汨汨流出,更為詭異的是,河水仿佛在沾染了他的血液之后,變得更加狂暴,頭頂上風云際會,登時擋住了清冽的晨光!

  雷光電涌,風雨欲來,老叟張狂的朝著翻涌而至的浪頭咆哮,但風浪太急,根本聽不清楚他在吼些什么,撐船的三人先是被嚇了一跳,而后像是回了魂,這才拼盡全力搖船,向老叟靠近,但一時風浪高掀,好不容易靠近嗆了幾口水的老叟,卻又被接二連三的浪頭打到更遠的地方。

  嗡!

  將胖子和守夜人卷入水底的漩渦,突然間聚集在一處,形成聲勢更為驚人黑色水渦。水渦暴巻突至,和肆意怒吼的風交纏死斗,宛如一個快要撐裂的黑洞,朝著老叟涌來,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

  “前輩!”

  立于船頭的中年人聲嘶力竭的朝起起伏伏的老叟呼喊,可老叟依舊高舉著手臂,任憑河水侵入口鼻,毫無反應,面部扭曲得像是地底爬出的怪物!血染的河水引來更多奇形怪狀魚類,競相爭食,體型較小的魚類吞食了老叟血液之后,又被更大的魚開膛破腹,眼看著老叟附近的河水越來越紅,腥氣四散,最終,它們把目標鎖定了那具如朽木般的皮囊!那里,才是血液的來源!

  眼看著奇形怪狀的魚,為了那誘人的美食,如野獸般左右搖晃著尾鰭,發(fā)了瘋似的高高躍起,甚至不斷扇動著退化了的魚鰭,可還沒等到魚群靠近,巨大的漩渦陡然從水底騰空而起,宛如突至的水龍卷,絞殺著妄圖分一杯羹的奇異魚群!

  刺耳的風聲與奔涌的水聲如同上位者手中執(zhí)拿的刀劍,開始瘋狂地撕扯魚群。血霧四散,崩碎的皮肉如同一張極易撕碎的紙片,此起彼伏的裂帛之聲,仿佛在警告著意圖染指的生物,小船此刻被潮水推向岸邊,撞到斜坡之上,三人穩(wěn)住船身,仍不放棄,可水渦聲勢滔天,魚群尸骨如同暴雨般從天而降,激起一個又一個血色浪花。

  “前輩,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敝心耆说拿嫔弦呀?jīng)被血霧染紅,更像是從毛孔里滲出的鮮血,他怒吼著,情緒使得他的音調有些嘶啞,雙手像觸電般顫抖。

  “當家的,前輩都豁出命去了,難道我們要在這里看熱鬧嗎?”

  “我們身體里也流淌著被詛咒的血,拼了吧!”

  沒等中年人同意,兩人已經(jīng)從口袋里掏出黑色匕首,作勢就要往手臂處劃去!

  “等等!”中年人掄起長滿虬結肌肉的手,死死按住兩人橫起的刀背,語氣忽然變得嚴厲:“你們夠格嗎?連子嗣都沒有,要拿什么去拼?”

  兩人面面相覷,突然,中年人下了狠手,一把奪過兩人的匕首,并將他們推到岸上,自己縱身一躍沉至泛著血沫的河水之中!

  “當家的!”

  回應他們的只有凄厲的風聲。

  ……

  潮水褪去后的采石場,恍若沒有發(fā)生過任何古怪事情一樣,沾滿蚊蠅的充電礦燈終于暗下來,淡淡的血腥味還殘留在空氣里,但是,‘死漂’、老叟、中年人、撕成碎片的魚群,全都消失得干干凈凈,恐怕,只有那艘隨著水流晃蕩的小船,還記錄著不久前發(fā)生的事。

  莊園

  顏沫此時從昏迷狀態(tài)中蘇醒,黯淡的光從三四米高的通風口傾瀉進來,她揉了揉眼,還未看清周遭情況,便先聞到一股腐敗發(fā)霉的味道。

  “夏彥,楊飛,你們在哪里?”

  當她驀地叫出楊胖子名字時,本就呼吸不順的心臟,仿佛被人緊握了一下,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她不由自主的猛吸一口氣,腐爛發(fā)霉的味道直嗆得她如凝脂般的鼻子,微微發(fā)酸。

  “顏小姐,虧你能在牢房里睡著啊?!?p>  這個聲音讓顏沫花容失色,她極為別扭的轉過身子,好讓發(fā)出聲音的人,遠遠逃離自己的視線。

  “顏沫,你、你沒事吧?”

  夏彥的聲音略微讓她平靜了一點,當然,也僅僅只有那么一點,畢竟看過楊胖子吸飽了水的死尸模樣,要讓一個纖弱的女子緩過勁來,需要的時間遠不止如此。

  “夏彥,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楊胖子皮笑肉不笑的伸出兩根手指,戳了戳夏彥的后背,諂媚的眼神里透著一股子‘色欲熏心’的味道。

  已經(jīng)習慣單腳跳著走的夏彥,仍頗為吃力的跳至顏沫身側。

  “顏沫,你不、不用擔心,我、我會想辦法的。”夏彥其實更想打聽顏沫窺探到了什么,但眼下,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顏沫的注意力完全沒喲在夏彥這句話上,她的眼神有些飄忽,雙手緊握,像是在暗自為自己打氣,這個狀態(tài)持續(xù)了好一會兒,她才緊貼著夏彥,挨著他耳朵,毫不避嫌的輕聲道:“夏彥,我接下來要說的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你要相信我。”

  夏彥點頭,由于兩人靠得太近,顏沫的處子香徐徐傳入鼻息,他的耳根子有些微微發(fā)燙,如果不是環(huán)境過于晦暗,他決計不敢離她這么近。

  顏沫加快語速,將她在采石場目睹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訴了夏彥(其中隱去了過于血腥的場面,換句話說,顏沫其實也沒敢看)。

  躲在陰暗角落的楊胖子似乎還在回憶先前雞腿的味道,滿溢的油脂帶著一股獨特風味,但究竟是什么味道,他說不出來,正當他絞盡腦汁、苦思冥想之時,夏彥忽然出現(xiàn)在他身側,瞪著兔子般的眼神,活像一只待剮的青蛙,額,不對,是一只獨腿的待剮青蛙,楊胖子如是想。

  “胖子,我問你個事情,你要如實回答?!?p>  看著夏彥以無比正經(jīng)的語氣詢問,偏偏姿態(tài)和眼神又如此搞笑,楊胖子險些笑出聲,少一根筋的他,似乎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都能從細枝末節(jié)之處,找到緩解恐懼與煩惱的點。

  有時候,少一根筋的人,總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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