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夏彥胸口急速起伏,想要將周遭的氧氣重新回籠到近乎干涸的身體里。
“胖子,你要是、還沒死的話、快給我、給我站起來!”
可惜回應(yīng)他的只有無盡的火焰和沖天而起的黑煙,他掙扎了數(shù)次,可由于身體缺氧過甚,雙腿別說能撐起身子,就連稍微動彈一下,似乎都會耗盡好不容易融入身體的氧氣。
他順著自己的目光,往韓若蕓的方向看去,嬌弱的身體依舊安安靜靜的躺在原地,他心想,按理說藥物已經(jīng)在她體內(nèi)起了作用,沒道理這么長時間還不蘇醒,除非真的是因為她體內(nèi)失血過多,而造成休克。
難以排遣的恐懼隨著天穹之上層層崩碎的大網(wǎng),悄然降臨,肉眼可見的黑色沙子從裂口處肆無忌憚的往里鉆,又被劃破天際的閃電照亮,恍若一場從天而降的黑雨,又或是從深淵里爬出的惡鬼!
冰冷的沙子落在夏彥鼻尖、然后是額頭、兩頰,這讓他想起被封鎖在記憶深處的畫面:霧靄沉沉的天際、散落的灰燼、倒塌的水塔、掩映在一片昏暝中的高樓大廈……或許,那一顆名叫孤獨的種子,就是在那一刻深深埋進(jìn)了夏彥心里。
人一旦陷入此種境地之中,大部分人會徹底喪失求生欲望,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可以奮起反抗,如果夏彥只是一個人,那么他可能已經(jīng)放棄了,但是,他的好兄弟還在那里,或許靈魂還被禁錮在身體某個角落,或許還在掙扎;還有那個溫柔得近乎偏執(zhí)的少女,她幾乎以一種以命換命的方式救了你。
可你還準(zhǔn)備躺在那里等著漫天黑沙將你們活活埋葬?你難道不應(yīng)該做些什么?
一層細(xì)密冰冷的沙子像一張可笑的面具籠罩著夏彥的臉,隨著天穹之上的裂紋越來越大,沙子卷入其中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被黑沙徹底吞沒,或許多年以后,也會有闖入者進(jìn)到這里,然后和三人的尸骨宿命般的相遇。
突然,一道強烈的光,通過覆滿黑沙的眼瞼,徑直射入瞳孔之中,緊閉的眼瞳里赫然出現(xiàn)一個雜草般的圖案!
存檔點?
命運這種東西有時候不得不去相信,往往山窮水盡之時,命運總會給你指一條路,即使是通往地獄的路……
或許是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休息,又或是存檔點帶來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夏彥的身體竟開始逐漸恢復(fù),他稍稍挪了挪腿,神經(jīng)末梢反饋回來的信息讓他感覺能夠發(fā)上力了,于是便騰身一躍,登時激起一身不算厚的黑沙。沙子滅火的能力極強,此時除了天際殘留的電光,和即將逃逸出去的光帶,四下一片昏黑,空氣里彌漫著冷熱氣息相互沖突后產(chǎn)生的余溫。
拂去眼皮上掛著的黑沙之后,夏彥才伸手擋在額間,避免沙子直接落入眼中,進(jìn)而左右尋找兩人。
不多時,他便尋著了挺著肚子的楊胖子,或許是因為他的體質(zhì)問題,胖子并沒有轉(zhuǎn)醒,但是呼吸尚且均勻,除了邪祟導(dǎo)致的不良反應(yīng)之外,倒是沒有什么大礙,一些沙子涌入了他的鼻息,好在沙子的重量比微塵重多了,所以并沒有將其吸入肺腑。韓若蕓那邊的情況就很糟糕了,本來她腰間的傷口還在溢血,冰冷的沙子借著傷口,越堆越緊,越堆越沉,如果要在短時間清理傷口的話,恐怕韓若蕓絕對熬不過那種撕扯皮肉的痛楚。
不過有一點讓夏彥很吃驚,那就是黑沙雖然淤積在患處,但確實幫忙止住了血,只是別想在不動傷口的情況下輕易將其剝離就對了。夏彥拂去她面上的黑色沙子,好讓她的呼吸變得更加順暢。
等確認(rèn)兩人安然無恙之后,夏彥才開始注意到周遭環(huán)境的變化。原本過于安靜的高大林木之間響起了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松動的灰燼之中有著什么東西在往上竄行,卷曲的落葉嘎吱作響,低矮的灌木之間來回摩擦,這讓他想到倉皇逃竄的邪祟鬼魅,而又是何等末世之災(zāi),能夠讓它們產(chǎn)生如此強烈的懼意?
此時,在他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如果在天網(wǎng)徹底崩碎之后,黑沙從九天倒灌而下之時,那時,也就不必再掙扎了。
想到這里,他拼了命的架起身寬體胖的楊胖子,然后往前拖行了兩步,突然,他想起背包里還剩下半瓶的驅(qū)魔噴霧!即使噴霧對他沒有實質(zhì)性的效果,但那股怪異難聞的味道,多多少少可以刺激這個吃貨的鼻息。
噗呲~
為了將效果最大化,夏彥幾乎貼著他的面部胡亂噴灑一通,沒過幾秒,胖子果然打了個震天響般的噴嚏,從昏迷狀態(tài)中醒轉(zhuǎn)過來。
“我去,這什么味兒……”咕噥之際,一些黑色沙子順著嘴角滑入他的口腔之中。
“別管什么味兒,吶,這瓶子你拿著,回去記得心存感恩,誠心多給它磕幾個頭,日日夜夜的供著,早晚一炷香,以感謝它的救命之恩?!?p> “我剛才是不是中了邪?”
“看來你丫的不算傻啊,那口氣續(xù)上來沒有,續(xù)上來的話,趕緊過來幫忙!”夏彥不知道要怎么處理粘連在韓若蕓腰部傷口處的沙子,索性暫時不管,可他自己一個人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將她背在背上,自然還需要一個人從旁輔助,以防傷口再次撕裂。
胖子會意,幫襯著將韓若蕓挪到了夏彥的背上,此時,黑沙越下越大,洋洋灑灑的沙子不停落在胖子寬大的臉上,冰冷刺骨的寒意穿過毛囊,竟像是臘月里刮起的霜風(fēng),他頗為懊惱的甩了甩頭,試圖把砭骨的寒意甩出體外。
夏彥通過指尖縫隙向上看去,奪目的光帶總讓他覺得像某種東西,但一時半會兒也描述不清楚,便干脆拋之腦后,全身心投入逃生計劃之中。
片刻過后,兩人已挪至河岸,雜蕪的水草像是擱淺在沙灘上的魚,露出一副垂死掙扎的模樣。
“連水草也感應(yīng)到了死亡的氣息?!?p> “等等,夏彥,先別說這個,快看水底!”
借著閃耀的電光,夏彥也開始注意到了河道中心的位置,由于水的流速確實很慢,而且基本沒有什么漣漪,所以能很清楚的看到,河底有一處明顯的塌陷,而且以水的流速和坡度來看,這個塌陷就顯得十分突兀。
“你想說什么?”
胖子站定之后,用一只手上下比劃著,然后說道:“你有沒有覺得,它很像一個,恩,一個盜洞!”
“你丫的是看小說看多了吧,還盜洞,你不知道這是哪里嗎,誰不想活了在這里開盜洞,我看他還很像個浴缸!”夏彥本以為胖子會提出如何高明的見解,甚至可能隨著這個見解找到一條出去的路也未可知。
“等等,你說它像個浴缸?”胖子表情突然變得極為嚴(yán)肅。
“難道你想說……”
夏彥和胖子眼神撞擊在一塊兒的同時,便已經(jīng)明白彼此心里想到一塊兒去了。
“沒錯,如果這個奇怪塌陷是浴缸的話,那么,搞不好真有什么塞子之類的東西,塞子下面自然連接著排水管道,也就是說,只要拔掉塞子,這個塌陷搞不好真的能將我們帶出去!而且你注意到一點沒有?”楊胖子指向河面,用一種難以理解的口吻說道:“河面上,可有半粒沙子?”
一直以來的慣性思維告訴我們,水是清透的,澄澈的,所以夏彥就算看到水面沒有一點沙子也覺得那是應(yīng)該的,正常的,而只有楊胖子的心思比較閑,終于讓他看出了些非同尋常的現(xiàn)象。
由于水的流速過于緩慢,而且水的深度也很有限,所以想要下水勘察一番倒也簡單,反正現(xiàn)在沒有一絲逃生的線索,倒不如姑且一試。楊胖子挽起褲腿,一腳扎進(jìn)水里,河底沉淀了許久的泥沙被他這一腳給蕩了起來,清澈的河水也瞬間變作渾黃,漣漪一圈一圈地蕩向岸邊,同時也把激起的泥沙帶向岸邊。
夏彥突然把目光鎖定在被攪渾了的泥沙之上,一些渾濁的沙子和微生物互相擠兌,又隨著河水的拉扯,漸漸蔓延,胖子一路走直線去接近那個塌陷地,但是渾濁的泥沙卻像是逐漸擴(kuò)散開來巨大陰影,它匍匐在胖子身后,等待時機(jī)成熟,便突然暴起發(fā)難!
“胖子,回來!”
等到夏彥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楊胖子已經(jīng)率先感覺到,陷入腳踝的泥沙突然像是攥緊的泥土,更像是人冰冷的手,一點一點向他包裹過來,還沒到達(dá)塌陷的地方,楊胖子突然就像是溺水者般開始撲騰起來!
水里有東西!
夏彥應(yīng)該早就想到,沙漠綠洲里的唯一水道,肯定才是最危險的地方!他猛地一拍腦子,小心放下韓若蕓之后,一腳便踏入冰冷的河水,由于他的體重比楊胖子輕得多,在水里行走的速度自然也快,不出十秒,夏彥便一把抓住了撲騰著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