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第九天,那個男人每每看到她家的燈火在黑夜里燃起的時候,就會聯(lián)想起那可怕的畫面,終于,他按捺不住,將這件事告訴了村里的管事,當天便有人來撬開了房門,你猜怎么著,家里的兩姐妹互相擁抱著,只是,妹妹的尸體尚且完整,但她的姐姐卻大部分腐化成了白骨,據(jù)上面調(diào)查得出的結(jié)論,妹妹已經(jīng)死了十多天,而她的姐姐比他早些時日,雖然無法解釋尸體腐化程度完全不同的這一現(xiàn)象,但是也沒有人太在意這件事,除了那個害死了兩個人的罪魁。
也不知是他做了虧心事還是怎么的,每到夜晚,他都會看到那家人的燈火會莫名其妙的被點燃,甚至還能聽見奇怪的笑聲。為了徹底瓦解他內(nèi)心的恐懼,他又在某一夜里前往那棟長滿蛛絲的屋子,從此卻再也沒有出來過。
而有的村民在夜晚路過那間屋子的時候,會聽到某種凄厲的呼喊、或是竊竊私語,膽大的人每次想要靠上去,便會看到一個稻草人出現(xiàn)在燈火明滅的光影之中,朝他們露出一雙貪婪的眸子……”
冗長的鬼故事講完了,夏彥并沒有聽出什么意思來,或許自己也沒有在認真聽,或許,這是一個悲慘的故事,但夏彥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調(diào)調(diào)的故事,聽的時候也不會有什么感情代入,更不會為此流什么所謂的眼淚,而且這跟彩智姐想要講的情況有什么關(guān)系?
“夏彥,有時候殺死人的,是冷漠啊,同時,讓人變成魔鬼的,也是冷漠?!辈手钦f這話的時候明顯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半夜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案山子(也就是稻草人),如果你說的‘異教徒’就是案山子形象的話,我覺得事情絕不會是你想象的那么簡單?!?p> “你到底想說什么?”夏彥其實更想知道她為何會出現(xiàn)在凍庫。
“因為我看到了案山子的眼淚啊,惡魔會流淚嗎,會嗎?”彩智將車推到五檔,再度提速,車燈如一往無前的利劍,切開了籠罩在天底的黑暗,夏彥突然有一種錯覺,好像他們這次不是回旅店,而是亡命天涯。
“惡魔的眼淚?”夏彥頭一次在日本人口中聽到這么中二的話,而且還是一個女人。是啊,惡魔會流淚嗎?他在心里反復問自己,而答案,他心里早就有數(shù)。
“夏彥,有時候我們?nèi)祟愓娴暮軞埲?,制造了替身娃娃,替我們擋?zāi)消難,制造了晴天娃娃,替我們祈求上蒼,制造了案山子,替我們看守田地,可是,他們從我們這里得到生命之后,以為我們會滿心歡喜的對待他們,可到頭來,不過是一些隨時可以將其拋棄的道具,如此而已,他們的孤單沒人知道,就像人一樣,受了傷之后,總會找一些人傾訴或是發(fā)泄,可他們呢?”
夏彥曾幾何時也有這樣的想法,但是,人類不就是如此,在不斷舍棄中成長,在不斷傷害中成長,在不斷吞噬中成長,那些天真,那些所謂的初心,早就在成長的道路之上被現(xiàn)實抹殺了。他突然很想念韓若蕓……
“彩智姐,你說的可能沒有錯,但是,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嗎?如果你這樣做了,別人會把你當做異類的吧?!毕膹┬念^有些堵,世界就是那么奇怪,溫柔善良的人永遠得不到想要的,而狠辣邪惡的人,才能牢牢扼住命運的咽喉。
“有些事只管去做,重要的是過程,而不是結(jié)果,如果一心想著結(jié)果會如何,那你還能邁得開步子?”彩智一腳剎車,車身穩(wěn)定的滑入車道之中,田間屋的招牌在月輝橫斜之下,顯得孤寂異常。
夏彥掏出手機,信號格子上畫了一個黑色小叉,緊接著,他翻身坐起,示意彩智先停車。
“彩智姐,麻煩推開廣播,打到最小音量?!?p> 收音機里傳來電波頻率嘯叫的異響,無論頻道如何調(diào)整,仍是沒有半點正常的聲音。
“看來磁場的確相當紊亂,彩智姐,你就呆在車里,我去打探情況,記得把車窗搖上去。”
夏彥說完便提著獵槍長刀和手電這幾樣東西揚長而去,留下彩智在車里久久不能平靜。
田間屋的造型風格相當特殊,它的正門并沒有朝著大道,要經(jīng)過一個大回環(huán)才能到達,夏彥準備借著月色摸進去,當他走到回環(huán)上風口的位置之時,已經(jīng)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他背靠著墻壁,回環(huán)內(nèi)側(cè)探出腦袋,卻見老板的尸體躺在血泊之中,白花花的腦漿濺落一地,死狀凄慘,他把頭回轉(zhuǎn)過來,深吸了兩口帶著血腥味的空氣,壓低了身子借著欄桿的遮擋,來到大門外側(cè),那里有個籬笆,里面栽種著一些植被花草,他蹲在原地,試圖尋找山口龍翔和明日香的蹤跡。
就在這時,完全沉入夜色中的大廳突然閃爍起數(shù)道紅色光斑,也剛好借著這些光斑,他驀地瞥見7-8個身穿狩衣的陰陽師!這些陰陽師低垂著頭,圍在兩張實木桌子拼成的平臺周圍,不見有沒有任何動靜。
“想來這些就是老板請來的人,怎么見雇傭者死了,還能這么淡定?”夏彥正欲起身鉆入玻璃大門,卻從他現(xiàn)在這個角度,看到拼接而成的桌子之上躺著兩個人!
“是龍翔和明日香!不好!”夏彥陡然想到那一對死在荊棘林里的戀人,難道說,此次儀式的祭品,正是龍翔和明日香?可那群陰陽師不是老板的人嗎,怎么會……
正當夏彥感到疑惑的時候,那群陰陽師幾乎在同一時刻,脫去了自己的衣帽!
渾身插滿秸稈的軀體在忽閃的紅芒中顯得更加妖異!
看到這里,夏彥渾身如墜冰窟,這些打扮成陰陽師的‘異教徒’原來早就被安排到了這里,老板等人一度以為,他們在一絲不茍的祛除邪祟,但是,真實情況卻剛剛相反,說不定,他們已經(jīng)打開了儀式所需的所有前端步驟,馬上就會進入最為殘酷的祭品獻禮!
一想到兩人很快便會被送兩人上西天,夏彥登時亂了方寸,他自然不會在這里干等,他沉住呼吸,腦子像是安放著一塊永動機般,時刻不停運轉(zhuǎn),
“不管了,”他內(nèi)心在給自己打氣,隨即緊握手中的武士刀,隨時準備行動。
剛剛啜飲了鮮血的的武士刀,在月輝之下閃爍著妖異的藍光,事到如今,他沒什么可以顧忌的了,救人要緊。
夏彥本想帥氣的將大門一腳踢開,可那扇門不怎么給面子,這一腳下去,登時感覺踢到了一塊石頭,門絲毫未動,倒是把那群‘異教徒’給驚動了。
“媽的,尷尬!”夏彥用左肩撞開玻璃門,反向推開刀鐺,亮如秋水般的刀刃切割在稻草所筑的身軀之上,如砍瓜切菜般容易,不過夏彥明白,這樣對他們造成不了實質(zhì)性傷害。
第一個撲過來的‘異教徒’被夏彥齊胸斬斷,散落一地的稻草先是停滯了幾秒,而后立馬又隨著平地升起的旋風重新組合歸位,這些笨拙的稻草人倒不是什么問題,問題是,怎么樣遏制它們的再生能力,以便騰出雙手去救那兩人。
“哦?你小子就是在水塔里搞破壞的那個誰吧?”
沉郁的聲音幾乎是貼著夏彥的耳廓傳入耳朵里的,他驀地捂住耳朵,臉色巨變。
“別怕,既然已經(jīng)來了,我們可以好好聊聊,也順便算算帳?!?p> 說話間,被稻草捆縛的男人從大廳頂部跌落下來,夏彥定睛一看,赫然就是眼睜睜看著老友摔死而無能為力的渡邊成田!
夏彥執(zhí)刀,橫向劈出一道光弧,兩具稻草人又被斬為兩半,他身子微屈,右手架著刀,往前一探,剛好接住了下墜的成田醫(yī)生。
“前輩,沒事吧?”
夏彥救人的瞬間,所有稻草人都朝他圍攏上來,他的背后是擺滿各種典藏級別美酒的酒柜,1882年的拉菲還躺在靠左的格柵之中,瓶子里還剩下一大半沒有喝,但將它置放于此的主人,早已隨風而逝,連骸骨都消散在天地之間。
“我靠,你們敢砸爛這里任意一瓶酒的話,我跟你們拼命!”成田的雙手被夏彥解開的瞬間,恍若一只猛虎般撲向稻草人,硬生生的用手撕開了其中一具的胸膛。
“看來沒什么問題。”夏彥橫刀在胸,一腳踢開撲將上來的稻草人,那個如跗骨之蛆的聲音暫且從他的耳朵里消失,既然成田醫(yī)生恢復了活力,那么他們其中一人必須找機會前去救下山口龍翔和明日香。
“喂,小鬼,你去救人,這里我來就夠了!”
“老前輩,你頂?shù)米〔??”夏彥有些擔心?p> “去掉那個老字吧,這群垃圾,老子年輕的時候想殺多少殺多少!”成田醫(yī)生摘下眼鏡,深邃的眸子忽然給夏彥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就像在山重水復的地方,遇到了某個熟識的人,對,就是那種感覺!
“前輩,這個給你!”他將武士刀拋過去,成田往前飛踢一腳,然后又借助反饋過來的力道騰身而起,以完美的姿態(tài)接住了刀!
“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