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屋子因為主人的離去,光線突然一暗,破開的門扉后,出現(xiàn)一條隱蔽的小徑,看樣子是通往后山的通道。
“大小姐,到底怎么了,恐怕你得解釋解釋吧?”
“解釋?好,你跟我過來?!憋L(fēng)間千雪沒有選擇去追獵人,而是將夏彥領(lǐng)到婦人的臥室前,一把將半掩著的門推開了。
吱呀~
門扉轉(zhuǎn)軸發(fā)出酸牙的噪音,屋子里很暗,結(jié)構(gòu)上大致與借宿的房間差不多,所以風(fēng)間千雪很快便找到了燈泡開關(guān)。
啪嗒~
鎢絲燈隨著開關(guān)閃爍了兩下便穩(wěn)定下來,借著昏暗的光線,夏彥發(fā)現(xiàn)本該被婦人收拾得相當整潔的屋子,此刻卻是一片狼藉,尤其是那張雙人床上,由白鴨絨填充的棉被和枕頭被撕開了數(shù)道口子,輕盈的羽毛仍在空氣中漂浮,如飄雪如飛絮,床單像是被瘋狂踢踹之后,有一半已經(jīng)滑落到床腳下,那是明顯的反抗、或是打斗痕跡,而那個婦人,自然不在臥室內(nèi)。
看來婦人因為丈夫昨晚喝醉了酒的事,兩人還打了一架。
說起來,自從夏彥醒后,他就沒看到過婦人,現(xiàn)在細細想來,確實有些不對勁——婦人一看就是相當能吃苦的類型,她沒有理由在丈夫起床之后還獨自賴床,那么,她又會到哪里去了呢?萬一她回來之后看到客廳之中是那么個模樣,會怎樣看待他和風(fēng)間千雪呢?其實這都還算能夠面對事,他心里怕的是這個婦人會一時想不開……
夏彥開始擔(dān)心起來。
“看那里?!憋L(fēng)間千雪指了指散落在床底的婦女的衣物和鞋子,那是雙女鞋,鞋面上繡著一朵散開的向日葵,仿佛一輪金色的太陽,而夏彥記得很清楚,昨晚和老婦人一同烤火的時候,她就穿的是這樣一雙看起來就很麻利的鞋子,除此之外,屋子里再也找不到任何一雙女人的鞋。
“這能說明什么?”
“你見過一大早穿著睡衣、拖著木屐在外面行走的女人?”
“沒有,如果有的話,大概也不是什么活物吧?!毕膹﹦傉f完,登時明白了風(fēng)間千雪想要告訴自己什么——既然女人脫下來的衣服尚且在房間里,又不可能出現(xiàn)在屋外的話,那么這個婦女,到底去了哪里?整個屋子就那么大……
不對!夏彥的心臟咯噔一跳,那個儲藏室!那是夏彥唯一一間沒有進去過的地方!
夏彥正準備折返出去,卻被風(fēng)間千雪攔住了。
“別急,你再往里面走兩步看看。”
夏彥朝著床的內(nèi)側(cè)走去,只見靠近衣柜的角落,赫然殘留著一灘血!毫無疑問,這血必定是那婦人的。
所以貌似忠良的獵人,在醉酒之后喪心病狂的毒打了妻子一頓?夏彥眉頭緊鎖,繼續(xù)沿著血泊搜索。
血痕一直延伸到最左邊的門板便徹底消失,門板前杵著一個撐衣架,獵人的毛皮大衣像一件藝術(shù)品般掛在那里,夏彥有理由相信,撐衣架杵在那里的原因,絕不只是裝飾那么簡單,而更像是掩藏著什么——畢竟血痕戛然而止的停在那里,婦人決不可能憑空消失!
撐衣架被夏彥挪了開去,原木色的門板上有著兩條相對不太明顯的細線,他試著敲了敲旁邊的木板,發(fā)出的聲音明顯和細線里的門板的敲擊聲不同,很明顯是一道暗門,緊接著,他用力往外推了推,木板隨即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動,但就是沒辦法將門打開。
“夏彥,試試你頭頂那條奇怪的拉繩?!?p> 夏彥頭頂確實有一條作為裝飾物而存在的紅色繩結(jié),只不過,繩結(jié)倒垂下來的長度明顯要比周圍的更長一點,他試著抬手去拉,隨著機括開合的聲音響起,暗門終于被打開了。
臥室的光沿著敞開的門映射進去,里面的空間并不算大,估摸著也就跟盥洗室差不多,忽明忽暗的光線仿佛惡魔擺出的巨大誘惑,催促著夏彥往里走,他深吸了一口氣,一腳踏進了密室。
濃重的血腥味在狹小的空間里醞釀,地板上感覺有些粘稠的液體,頭頂上像是布滿了縱橫交錯的蛛絲,使得他的頭發(fā)總感覺纏在了黏膩的東西上,風(fēng)間千雪將手機遞給夏彥,光線從手機里投射出去的瞬間,夏彥登時倒吸一口涼氣!
他的頭頂是一撮一撮帶著頭皮的頭發(fā)!血從頭皮一側(cè)劃下,使得這些頭發(fā)呈半濕潤狀態(tài),眼前的場景讓夏彥想起出現(xiàn)在廁所潮濕陰暗角落的那些頭發(fā),說不定,那些頭發(fā)就是婦女瀕死前想要給他們兩人發(fā)出最后的警告,包括那個血手印!
這些潮濕粘稠的頭發(fā),正是剛才他以為是蜘蛛絲的東西,他強忍著胃部翻滾的液體,下意識的把門帶上,而后用低沉的嗓音說道:“大小姐你還是別看了?!?p> 其實夏彥并不知道,風(fēng)間千雪已經(jīng)在很小的時候,看過比這更恐怖更陰暗的東西了,那時候,他的父親和那些所謂的近親,一個個都恨不能將世上最骯臟污穢的東西擺在她面前,還一個勁的對她說,‘你要記住,這就是世界的陰暗面,也是最真實的一面’之類的話,甚至連她的母親都覺得,讓一個本該泡在蜜罐里抱著洋娃娃、過著公主般幸福生活的女孩子去接受如此陰暗世界的秘密,竟然是理所當然的!
誰讓她是風(fēng)間家的獨苗呢?
可現(xiàn)在不同了,一個跟你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男孩,以為你本該是高山上的雪蓮,不應(yīng)該受到塵世的污染,竟然下意識的讓你避開陰暗恐怖的場景!
真是諷刺吶,不是嗎?
可是,風(fēng)間千雪竟然感覺心里像是被某種灼熱的光給刺痛了似的,進而全身充滿了融融暖意。
……
雖說夏彥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慘狀,但是,令人發(fā)指的獵人竟然對自己的糟糠之妻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他又驚又懼,喉嚨里像是哽了刺,仿佛是被血淋淋的場面一刺激,身體表面登時長出了數(shù)不清的雞皮疙瘩。
他強忍著懼意,把手機電光往整個逼仄的暗室里一掃,可是,他并未發(fā)現(xiàn)婦人的尸體,整個房間除了一些帶著頭皮的毛發(fā)之外,便是無處落腳的血液,就在他往廁所的方向移步的時候,果然發(fā)現(xiàn)一個方形的格柵,連接著廁所!這更加印證了夏彥的猜想。
難道被殺害的婦女,果然還是在那個從未踏足的儲藏室內(nèi)?他想,但這樣一來的話,過道之類的地方,總該沾染上一些血液,可是,他先前佯裝上廁所的時候,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血液之類的,也就是說,獵人一定將他的妻子藏在這間密室的某個地方,只不過自己還沒有找到而已。
這個婦女至少對你們很好,人家主動換了被子之類的,還給你們準備了平時都舍不得吃的山貨,你難道不該做點什么嗎?夏彥如是想,狹窄的密室?guī)缀跻呀?jīng)被他翻了個遍,除非那個獵人有著飛天遁地的本事,才能將他的妻子不留痕跡的帶離此地。
飛天遁地?
遁地?
夏彥猛地一拍腦袋,立馬將燈光轉(zhuǎn)移至身后的血泊,剛才他其實已經(jīng)注意到了,本該毫無規(guī)則的血泊,竟然在中間出現(xiàn)了相當規(guī)整的正方形格子,格子的邊線,根本沒有沾著一絲血液!也就是說,血液順著邊線往下方墜去,所以才會形成那樣的格局!
“沒想到屁大點的房間,竟然被搞出這么多暗門密室,果然外表老實忠厚的男人越是信不得?!毕膹┬睦锕緡佒?,又簡單的開口向風(fēng)間千雪報告了一聲,不可避免的沾染上血液,稍加摸索后,便發(fā)現(xiàn)了暗扣。
地底下沒有想象中的諾大空間,而只是一條單純的通道,從方向上來看,確實是通向那扇男人口中所說的關(guān)押著活物的儲藏室,夏彥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
以他的身高來說,通道顯得相當逼仄,僅容一人彎著腰通行,溫潤的泥土散發(fā)著一股刺鼻的土腥味,再混著血液的味道,就像石灰水的煙霧彌漫在整個通道之中,讓他眼淚直流,過道應(yīng)該有一段時間沒有使用了,地面上除了血液之外,還長出了許多喜陰的孢子植物。
夏彥一邊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一邊想象著惡鬼般的獵人佝僂著健碩的身軀,緊抓住自己結(jié)發(fā)妻子的雙手、或是雙腳在地上拖行的畫面,而后,又聯(lián)想到獵人假惺惺的給自己什么祖?zhèn)髅胤胶涂救猓f不定那里面就藏著使人暈厥的蒙汗藥!
“媽的,要不是風(fēng)間千雪提醒我,本大爺怕也是在劫難逃?!?p> 估摸著走了十數(shù)步,通道終于是到了盡頭,可就是這十來步,卻讓他感覺像是走了一個晚上。
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有一扇虛掩著的鐵門,還有一向上的鐵質(zhì)階梯。
“居然開著,看來那王八蛋完全沒想過能有人尋到這里。”夏彥嘀咕了兩句,便推開了半掩的鐵門,當發(fā)散的光線打進去的瞬間,整個人如遭電擊,瞬間呆滯!
諾大的空間里,掛滿了類似屠夫的勾爪,而這些勾爪多數(shù)已經(jīng)不再使用,其中,只有一副最大的勾爪上,掛著一具背對著夏彥的尸體!
那具尸體的皮已經(jīng)被完全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