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龍燁
當(dāng)鳳九歌再次出現(xiàn)，已經(jīng)是三年之后了。在那片懸崖上……
再次出現(xiàn)的鳳九歌，身邊多了一個小毛球……那是一只渾身漆黑的小貓，正靜靜地端坐在鳳九歌的腳邊，慵懶的瞇著異色的雙瞳，打量著這方天地……
時節(jié)是秋，深秋……滿山的樹葉都變成了迷蒙的金色，層林盡染。
鳳九歌站在她曾經(jīng)消失的地方——那片懸崖的邊上。
不同的是，崖邊上那棵高碩的柳樹枯死了……彎斜著倒下，散發(fā)著一種枯木的虬然之勢。莫名的讓鳳九歌想起傲然的風(fēng)骨姿態(tài)。
一片柳葉出現(xiàn)在鳳九歌的手掌上空，緩緩的漂浮游弋著，“是你救了我，現(xiàn)在，我來救你吧！”說罷，手掌上空的柳葉綻起了柔和的碧色光芒……
如枯木逢春般的，干枯的樹枝開始綻出第一抹類似于春的嫩芽……嫩黃色，像剛剛啄破了殼的雛鳥一般，帶著榮榮的生機……
依舊是彎斜著的枯木之姿，枝上的葉卻越長越多……愈來愈濃厚，愈來愈茂密……像是從掩藏生機的冬過渡到了欣欣向榮的春，再到生意盎然的夏……葉子已經(jīng)開始變了顏色，淺黃、黃綠、嫩綠、碧綠、深綠、杏黃、凄金、枯黃……仿佛一整個四季的輪回都在這短短的時間度過了……
柳樹的時間停滯在秋，滿樹金黃的葉子紛揚的落下，正與現(xiàn)在的季節(jié)相合。
鳳九歌默默地走到了懸崖邊上，站在懸上最接近天邊的距離。
懸崖邊上，風(fēng)浪鼓動，衣袂飛揚間鳳九歌的神色說不出的復(fù)雜。她長舒一口氣，“呼……”而后身形一轉(zhuǎn)向后倒去……
懸崖、深淵、呼嘯的風(fēng)……衣袂卷起、發(fā)絲飛揚，鳳九歌合著眼，感受著身體急速下墜所帶來的刺激感官……
身旁的夭夭也緊跟著一躍而下，在鳳九歌的左右身形閃動，急速的穿梭著，異色的雙瞳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懸崖下方有一片小湖，湖水的濕氣漸漸地?fù)涿娑鴣?。深山中，秋日里，濃重的霧氣籠罩著小小的湖泊，也包裹住鳳九歌的身形……
鳳九歌單手伸出，“噗”的聲響，四下的水波道道翻卷而出，湖中水流便像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束縛，不斷的纏繞著向上，彼此交錯，藤蔓一般蜿蜒著逆向流淌，凝結(jié)成一道粗大的水柱……
就在這時，夭夭的肋下生出了一雙半透的羽翼，雙翼展開是漂亮的流線型。羽翼上流轉(zhuǎn)著淡淡的黑色氣流，仿佛煙云流轉(zhuǎn)，尖端則黑的純粹，泛著點點漆黑的光芒，更顯得增添了這雙羽翼的美感。
夭夭羽翼一展，緊跟著身形放大，承著鳳九歌的身形，接住了她。
環(huán)繞著那道水柱，夭夭羽翼收縮，踏水而落。四爪踏水，夭夭穩(wěn)穩(wěn)地落在水面上，絲毫沒有下沉的跡象。
至于那道蜿蜒的水柱，則“轟”的一聲掉落而下。水花四散，打在了夭夭的皮毛，鳳九歌的衣衫上。
湖面的空氣潮濕而柔軟，水面濃重的霧氣，加之鳳九歌剛才弄出來的水柱爆裂，原本由于水柱凝聚而導(dǎo)致變得有些稀薄的霧氣一瞬間濃郁，遠(yuǎn)超從前。
鳳九歌喃喃，“不知道家里怎么樣了呢？老頭子又準(zhǔn)備給我怎樣的答復(fù)呢？”
她的思慮有些重，主要在想，她放棄思考的這幾年，都有誰算計了她？然而思緒凌亂。洛神秘境的幾年讓她與現(xiàn)實有些脫節(jié)。
她從夭夭的背上滾了下來，周身立即浸透在水中，倒有些像是在洛神秘境中的日子了。
深山霧氣濃，通體羅衫透。鳳九歌開始寬衣解帶，待到羅衫盡褪，她手臂張開，仰躺在湖面之上。
她不需要著急，會有人比她更急。
湖面無風(fēng)波平如鏡，羅衫在水只浮不動。
鳳九歌單手劃水，樣子頗為自在，看著濃郁的霧氣里，只得見一圈光輪的太陽。足尖一動鳳九歌便向水下游去，帶起點點水花、圈圈波瀾，拍打著水面上的羅衫微微的浮浮沉沉……
霧氣掩藏了許多東西，讓鳳九歌看不見他，而他也看不見鳳九歌。霧氣中的一襲白衣著實讓人看不清楚，龍燁踏水行來，不帶聲息。
突來的濃霧中并沒有危險，確切的說，除了水面浮動的一襲白衣并沒有什么。但濃濃的霧氣讓人看不真切，只似一道身影在水中起起伏伏。
踏水而去，龍燁將那道影一把撈起——那是一件衣服！一件女孩子穿的羅衫??！
龍燁嘴角扯了扯，好尷尬啊。但下一瞬間，龍燁更尷尬了，因為，鳳九歌已經(jīng)從水中冒出頭來了！
皮膚白皙，眉眼清澈，殷濕的長發(fā)貼合在纖細(xì)的脖頸上，消瘦的雙肩以下，全被清澈的湖水所沒過，還不住的有水珠從鳳九歌的臉頰、脖頸劃過，落到湖水之中，激起點點的水花。
這童話式的場景，令鳳九歌頗為惱火。而現(xiàn)下她也沒有和人講理的打算。她驟然沉入水中，蜿蜒的水流從身側(cè)迅疾的流過……
至于龍燁，不得不說，他很無辜，真的很無辜。
他是被鳳九歌所弄出的動靜吸引來的。畢竟，先是“轟隆”的巨響，再是驟然降低的能見度，無視掉才不正常吧！可這一來竟就見到來這樣一副畫面……
剛想張口說句“抱歉”，卻驚覺幾股水流從四下的水面激蕩而來。這水流來得悄無聲息，卻同時迅疾非常。倉促間龍燁身形一矮，一道蜿蜒的水流便擦著他的衣襟疾馳而過。
腳掌猛一踏水，龍燁整個人都騰空而起。暫時性御空對龍燁而言并不難。且鳳九歌來的詭異，自水中現(xiàn)身，用水流攻擊。而這四下里除了水，就是霧。他貌似不小心跑到了她的主戰(zhàn)場啊！
不待龍燁多想，鳳九歌那邊便有了動作，她一手高高舉起，龍燁身下的水面便迅速向上升騰凝成道道水柱，然后紛紛“轟”的爆裂開來。湖面上原本極低的能見度驟然間又下了一個階層，可謂伸手不見五指。
龍燁以最快的速度向鳳九歌之前所在的方向撲去。那女孩的精神力竟比他要高，已經(jīng)達(dá)到了出體的地步，強盛的精神力彌散在四周的濃霧里，精神被壓制，四周眼不得見，令得龍燁有些束手束腳。現(xiàn)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抓住鳳九歌這個始作俑者，可龍燁毫無意外的撲空了。
周身的感應(yīng)雖被壓制極近但還是在的，行動間，龍燁分明感覺到周身異物襲來，擰身躲避的同時卻不由得身形一僵，鳳九歌的精神攻擊到了。
濃濃的霧氣中，之前跑遠(yuǎn)的夭夭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口咬在龍燁的左手，準(zhǔn)確的說，是咬在龍燁左手拇指一枚碧色的扳指上。搶了扳指，夭夭一個猛子就扎到水中去。
而此時鳳九歌之前擊出的柳葉，層層疊疊的連成道道鎖鏈，束住龍燁的行動，讓他一時之間無法追擊，只得忙于掙脫。
鳳九歌知道這束縛不了人多長時間，不過乘著這段時間躲起來，足夠了。她可沒打算穿上衣服繼續(xù)打！
鳳九歌身形一動，飛速地向水底游去。一場戰(zhàn)斗結(jié)束得干凈利落。
直至這時龍燁才掙開了柳葉鎖鏈，碧綠的柳葉四散紛飛，被龍燁抓一葉在手，掌心的碧綠的柳葉酷似實體，卻通體由靈力構(gòu)成，在龍燁的手掌上迅速消散。
“憐香惜玉可不是你的作風(fēng)啊，東西都被搶了，你還讓著人做什么！”濃霧之中，戲謔的聲音傳來。
“不是我讓著她?！饼垷盥宰鞒聊?，伸手撈起先前戰(zhàn)斗中丟下的白衣。
純白的顏色極為干凈，裁量簡單無一絲修飾，且衣物本身更輕便得像一層紗。龍燁注意到了之前沒有注意到的，這件衣服沒有濕。
這件衣服在水中泡了不知多久，現(xiàn)在竟連一絲水漬都沒有。這是……
“燁，我認(rèn)識你這么多年，并不知道你還有變態(tài)的屬性……”拿著人家小姑娘的衣服看了又看……
“這是鮫紗，是洛神曾經(jīng)穿過的鮫紗！”龍燁看著衣服袖口的水樣紋絡(luò)，頭腦迅速作出判斷。
“……！”風(fēng)遙當(dāng)然相信龍燁的判斷，他只是一時被驚得說不出話來。洛神早已作古多時，不曾想，在千多年之后竟然蹦出個傳人來。
“而且……”龍燁眸色微暗，繼續(xù)說道，“不是我不想追，而是，那只扳指在排斥我……聯(lián)系斷掉了?！?p> “怎么會？你不是龍家唯一能與那只扳指產(chǎn)生聯(lián)系的人嗎？！”聲音的主人踏水行來，與這個東南大陸仿古的作風(fēng)不同，他的頭發(fā)剪得有些短，配上火紅的發(fā)色，雖也一身長袍在身，但并不顯得古韻悠然，“龍家對那只扳指很重視！現(xiàn)在……”
“他們根本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重視不過是想找個借口排擠我，扳指上的機會我早已經(jīng)用掉了，這種事不必在意?！饼垷钷D(zhuǎn)頭，語氣頓了頓，擺了擺手?！奥迳駛魅私^不會甘于沉寂，想要把東西弄回來以后會有機會。讓我在意的是……從那個女孩出現(xiàn)，那只扳指就一直在排斥我……”
風(fēng)遙一雙英挺的眉皺起。事及青龍，不是輕易就能弄懂的問題，他索性放下。繼續(xù)談及的是甘露楊柳本身的問題了，“傳說掌管著一切動物的生之力的甘露楊柳，只要持有者的修為足夠強大，就足以一念之間抽取人的生命力，以至讓人的生命無限趨近于枯竭，同時亦可瞬息之間漲人壽元化人疾病，洛神之名也藉此而來……”
“那女孩身上的確有一股草木氣息，相當(dāng)?shù)木儯峙戮褪莻髡f中的甘露楊柳了。但……我在她身上還感覺到了一些別的，像是……火氣？”龍燁向岸邊走去，眼瞼下垂，目光向著湖面看去。
“喂！你的扳指就這么讓她搶了？！”看著龍燁那廂絲毫沒有計較的意思，風(fēng)遙不禁喊道。
“反正也失去了作用，而且現(xiàn)在看來也只能這樣了?！饼垷钫f道，后又補充了一句，“我們現(xiàn)在在梧桐鳳氏的地盤上，還是不要生惹事端。畢竟，龍家和鳳氏的關(guān)系一向不太好?！?p> 風(fēng)遙無奈，也只得聽從。
甘露楊柳只能用于治療孕育，于攻擊方面并無增益，之所以讓人瘋狂，是因為蘊育其中的生之力，不僅可以治療人體內(nèi)的一切傷勢，更可以為人增加壽元，甚至讓人返老還童，對一切強者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
水底，夭夭異色的雙瞳盯向水面，那里龍燁與風(fēng)遙還未離去，有兩圈深色的倒影停留下水面，隨水波微微蕩漾，“九，那個人身上有很危險的東西正在蘇醒。我們要快走！”
……
“找到她！她還在這里！”這是個有些沙啞的女音，直接在龍燁的腦海中響起。
她似乎有些興奮，低沉的嗓音逐漸高亢，“殺氣純凝，卻偏偏不漏一絲一毫，那是經(jīng)滌蕩的殺戮氣。鉛華在洗……我找尋已久！”
而龍燁的腦海中，卻就因為這一點點的興奮，產(chǎn)生了不亞于尸山血海的恐怖場景。
龍燁看上去很習(xí)慣，似乎并沒有因腦海中的堆積成山的斷臂殘肢，而產(chǎn)生任何不適的感覺。他只是看著面前風(fēng)遙眼底逐漸聚集的紅光，淡淡回道，“她的精神力要強于我，你應(yīng)該知道我辦不到，如果你真想要找她，那就收斂一點，遙才有辦法幫你?！?p> “不必了，她已經(jīng)走了。動作還真是快呢?！彼恼Z氣平淡，風(fēng)遙眼底的紅光卻更盛了起來，直到風(fēng)遙渾身顫抖，冷汗已經(jīng)從臉頰上滴落下來，那聲音才冷哼一聲，收斂起自己的力量，“希望下一次，你能找到她，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