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鳳芷樓
鳳九歌的腳下是一座火山，活火山。
既沒有煙霧繚繞，也沒有巖漿滾滾，除卻天坑一般的火山口，這座活火山看上去只像是一座普通的高山，甚至連溫度也遠沒有一般活火山那么高。
“這種溫度。”這座活火山形成的原因是朱雀，朱雀建造居所，星火外泄，即便余溫也催生了這座活火山，而今這火山的溫度竟然降了。
走到火山口，即便降了溫，熱氣依然撲面而來。鳳域就在這火山里面了！
彎身倒去，不似山間清爽的風，從這里倒下去只感受到滾滾的熱浪，和濃濃的硫磺味道，滿眼皆是火紅。緊接著鳳九歌就被滾滾的巖漿吞沒了！
一瞬間的炙熱給鳳九歌帶來了極大的壓力，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下一瞬間，鳳九歌就進入了鳳氏的大本營——梧桐。
火山口相當于梧桐的入口，對于知道的人也是需要勇氣的，而對于不知道的人則就是一場機遇了。
此時，鳳九歌正身在一片竹林之中，眼前一片碧綠的顏色，微風吹來，竹葉搖搖擺擺，相互抽打，竹聲一片，清脆而綿延。
“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鳳九歌的耳側響起。
循聲于竹林深處，穿過層層的竹葉，鳳九歌面前的是一座小竹屋。竹屋通體由竹節(jié)構成，奇異的是，構成竹屋的竹子沒有一絲斷裂，仿佛竹子便是如此生長。碧竹節(jié)節(jié)，翡翠一般，陽光映照下透著絲絲縷縷的光。
竹屋的門口是一個老人，穿一襲灰裳，頭發(fā)、眉毛、胡須都是花白之色，磕著眼，遙遙的躺在躺椅上，身形一動，搖椅“吱呀”出聲。
“說說，你是怎么坑的我?！边@話不算客氣，不過，彼此的身份已經明了，鳳九歌嘴里有這種話，倒沒有超出鳳氏老祖的預料。
“嘖嘖，丫頭語氣真沖??！”老人眼皮掀開，露出昏黃的眼珠，“不過，主謀可不是我啊……是鳳芷樓?！?p> 看著鳳九歌一瞬間甚至有些無措的臉，老人有點開心，“驚喜么？”
這個男人還真是讓人意外??！鳳九歌磨了磨牙。她花了一點時間來平復心情，才開口說話，“你比我驚喜吧?！彼闶菍项^上一句話的反擊，而且她說的是事實，只要鳳九歌恢復原來的價位，鳳氏危局不攻自破。高武世界，武力可以解決絕大多數問題。只要鳳九歌能夠會，沒人敢惹鳳氏。
“的確是這樣。我從沒想到，他的計劃可以這樣成功，或許因為……你是他的女兒？”
鳳九歌剛平復的心情及面部表情，因為這句話而瞬間破功。
鳳芷樓是知情者，這件事無疑超出了她的預料。他們在一起生活過很久，他竟然沒被她看出一絲破綻。她不認為是自己的眼力出了問題，那么，這個人在明確知道了她的靈魂不知經歷了多少滄桑之后，依舊能夠把自己當做女兒看待……！
“芷樓~”鳳九歌輕輕喃了一聲，顯然，鳳芷樓在她的成長過程中占據了一個很重要的位置。雖說，她從沒有認認真真的叫他一聲爹。
這其中似乎的確有種孩子對爹的撒嬌心態(tài)在，只是表現形式微妙。鳳芷樓的失蹤，讓這種心態(tài)產生了質變。而今天，她深入了解了這個男人的另一面。
鳳九歌長出一口氣，一撩衣袍在老人身側席地而坐，“我問你答?！?p> “好。”老人眼皮抖了抖，隨后答道。
“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我的？”
“你母親剛剛懷上你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發(fā)現了?！?p> 鳳氏老祖沒同她一起生活過，從她這個身體生長至今甚至一次面都沒有見過，他不可能是她歷事時才知曉此事，那么就是她還尚未出生的時候。
胎兒出生經由母胎胎盤的蒙蔽，即使是鳳九歌也不是整整十個月都保持著神志的，她是在自己的這個身體已經到了七八月的時候甚至才得以清醒。在這之前都發(fā)生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老頭也只有這個時機才能夠發(fā)覺她的境界。
這個答案并沒有出乎她的預料。
“剛說的‘你們’都有誰？”
“你的父親，你的母親，我。”
……
往事已矣，“那么接下來再說說你把小家伙們拋出去做前臺的問題吧?！?p> 老頭“吱呀”的搖椅終于停了那么一瞬間，鳳九歌認同了鳳氏的身份，“我知道我他們還太小，即便是說雛鷹要經歷風雨才能飛翔，但這對于他們來說也顯得太過艱難，但你要慢慢聽我說?！?p> 于是緊接著，他似乎說起了題外話，“知道這里有多少株梧桐嗎？”
看著老頭似乎要開始長篇大論，鳳九歌保持了沉默。
“一千二百八十九株?！崩先俗詥栕源鹬终f道，“自萬年以前，鳳氏傳承至今，每戰(zhàn)死一人鳳域就會多一株梧桐，鳳凰棲于良木，便是這火山底下的梧桐。梧桐，生于烈火之中，育出火之五行，棲鳳之五行。鳳之五行，金者鹓雛、木者青鸞、水者鴻鵠、火者朱雀、土者鸑鷟。”
“凡鳳氏所屬，死后靈魂都回歸于鳳域梧桐，鳳域的每一株梧桐都是一位曾經隕落的鳳氏之人。他們生前為鳳氏而死，在他們死后靈魂依然守護著鳳域！”
老人眼中神光迸射，空氣中片刻的靜默，老人臉上的激昂退去，只淡淡說道，“他們都是我鳳氏的英雄?！?p> “原來……如此?！兵P九歌對于鳳氏英雄們的所作所為，并沒有太多的榮譽感，不過對此她保持了該有的尊敬，以及如非必要她不會去觸一個人內心深處最重要的東西。
老人的語氣終于不再平淡，激揚的訴說著鳳氏血一般的歷史。老人臉上忽然多了一抹傷痛，“知道鳳家還剩多少人嗎？”
“不久前，梧桐被人襲擊，我在事后發(fā)布了召回令，然而回歸的鳳氏之人不足半百之數！結魄燈未滅緣何出了這種情況？”
“是鬼族?！兵P九歌答道，這是兩年間鬼尊者漏出的情報。只是可惜，鬼尊者只知道鬼族針對鳳氏的大方針，而絕大多數具體的計劃，他都不知道。不然在鳳九歌得知鳳芷樓失蹤，也不會那么驚訝了。
老者沉痛的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所以，我才把他們，推了出去。但，他們也是鳳氏真正的希望?！?p> “從前還有你們父親那一輩來撐著，但現在縱然是我也無可奈何，我這老頭子除了在后面幫他們撐著，還能做什么呢？！不過，只要還有我在，任何人都不想要動鳳家！”
年輕一輩尚未成長，前代人就遭了別人的手段，鳳氏正是陷入了這樣青黃不接的窘境。于是老人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他沒有啟用更有經驗的前輩們，而是真的把尚未成長的年輕一輩推了出去。
大家族歷練的小輩，不論他成功失敗，父輩、家族時他永遠堅實的后盾，而鳳氏小輩的后盾已經搖搖欲墜。
“我只想讓鳳氏活下去罷了，可這世道，又亂了?。 崩先酥逼鹕碜?，他的眼中似乎有什么在燃燒。那或許是在老人眼中曾經激昂過的鳳氏吧。
“發(fā)現我之后，反而沒做什么特別的事情……么？”鳳九歌靜默了片刻，撂下一句話之后起身而去。
“鳳來儀，你們做的實在再正確不過了，正確得令我為之慶幸……從此我將會作鳳氏盾與刀?！?p> 她還沒出生就掉進了別人的陷阱，而這給野獸準備的溫柔鄉(xiāng)，也真令她甘之如飲。
“呵，我賭對了?！笨粗P九歌遠去的背影，老家伙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
“你已經知道了她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強大靈魂，那你還能做好她的父親么？”那是幾乎走投無路的一族支撐，和制定了一個瘋狂計劃的年輕父親。
“不拿真正的東西給予，她會惱羞成怒的吧?！?p> “如果沒得給予，就離得遠遠的……”
“不，我想試試?！?p> ……
“這一試，她竟然就真的離不開鳳氏，離不開你了?！崩先死^續(xù)“吱呀”在搖椅上，“鳳芷樓，你讓我賭對了，讓鳳九歌也賭對了。我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你呢？你現在在哪里呢？”
……
鳳九歌出了竹林，沿路走去，一株株梧桐錯雜的生長在路旁，代表金屬性的金黃色，代表木屬性的墨綠色，代表水屬性的碧藍色，代表火屬性的火紅色，和代表土屬性的棕褐色。每一株都有著不同的顏色，深的、淺的、中的、正的，并著葉脈有著相同的顏色……
每一株梧桐鳳九歌都一一拜過去，那上或曾棲居著先祖的靈魂。她認了鳳氏鳳九歌的身份。
……
一千二百八十九株梧桐一一拜過，時間上已經是黃昏了，鳳九歌自己來到了鳳域的中心，傳說中的鳳域之門，朱雀之所。據說祖梧桐就長在這里面，那是天地間的第一株梧桐。
鳳九歌彎腰一拜，被甘露楊柳定格在了九歲的稚嫩臉龐上帶了些怔忪的神色，她靜默了片刻開口道，“生擇人，回首竟然悲涼。千年生死魂尤在，莫不相逢十二年?！?p> 說完鳳九歌回身離去，卻驚覺一股巨大的波動從身后傳來。一瞬間被炙熱的感覺撲滿全身。回身，連臉龐都被映成火紅的顏色。
似虛無中的一道裂縫緩緩裂開，里面有著巖漿和火海。忽地，一抹晶藍從中迸發(fā)，帶著無盡的寒意，于火海之中散發(fā)著詭異的極度冰冷，那種感覺，極度冰冷，極度寒澈。
只一瞬間那寒意便被周圍的火海所壓制，那抹晶藍也消失得無影無蹤。轉瞬即逝，卻那樣的突兀、明顯，甚至連周圍的溫度也幾不可查的降了些許。
火之朱雀，不以屬性為轉移，傳承了鳳凰的火之屬性。鳳凰，本源為火，朱雀所傳，火之極致。在這種地方竟也會產生寒意，更遑論是極致的寒意。
緊接著，那股力量開始吸扯、拉拽，鳳九歌沒有做任何的抵抗，因為鳳九歌已經知道了這股力量的主人——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