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金谷園,縱馬奔馳了約莫三里地,找了一家稍大一點的客棧準(zhǔn)備住下。然而這客棧里因為最近的白馬寺集會早已人滿為患,三人不得已只能定下了僅剩的一間天字上房。
陳寧一進(jìn)房間便坐在了中間的圓桌旁的椅子上,咬著牙道:“這老板可是黑得很啊,仗著現(xiàn)在人多,把這一個房間都抬成天價了。”
蕭思君緊跟其后道:“若非如此,也不會留下這個房間了吧?!?p> 池墨茵在蕭思君之后也走了進(jìn)來,看著分坐兩旁的兩個大男人,不禁長嘆一口氣,無奈地坐到了兩人中間。
陳寧打量了池墨茵一眼,然后擺出一副調(diào)笑的表情:“蕭兄弟眼光倒是不錯啊,平日里似乎不近女色,這一出手就擄來個大美人啊?!?p> 蕭思君趕緊擺著手否定,但池墨茵反倒是緩緩側(cè)過身來,一臉媚笑道:“蕭掌門剛剛抱著小女子跑了這么遠(yuǎn),如何,小女子的腰軟嗎?”
蕭思君被池墨茵這一出搞得一頭霧水,臉頰一紅,想也沒想便道:“軟?!?p> 這話音剛落,“噌”一聲金屬摩擦之聲便沖入耳中,等蕭思君反應(yīng)過來,發(fā)現(xiàn)池墨茵早已站起身來,一只腳踩在椅子上,一只手拿著出鞘的細(xì)劍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池墨茵紅著臉怒罵道:“蕭思君你個淫賊,摸得還挺仔細(xì)??!”
看池墨茵這架勢大有真劈死蕭思君的意思,陳寧趕緊來打圓場:“姑娘姑娘,你看我兄弟也是為了救你不是,你看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他這一次吧?”
池墨茵已經(jīng)羞憤難當(dāng),那不斷抖動的劍眼看就要劃在蕭思君脖子上,她恨恨道:“饒了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陳寧話接得倒是快,他立刻道:“叔不可忍嬸可以忍啊……要不你看,這小子壞了姑娘你名節(jié)是該罰,但本意為善,就免他一死好不好?”
池墨茵斜睨著陳寧,好一會才問道:“那你說怎么辦?”
“這……”陳寧來回看著兩人,一時間也沒個主意,最后竟脫口而出,“叫這小子以身相許如何?”
“什么?”池墨茵驚訝之余,一把將劍抽了回來。
蕭思君趕緊向一旁躲去,這才免于被割喉的命運。然而池墨茵可沒有要罷手的打算,她瞪大著眼睛死死盯住陳寧,似乎接下來就要將他一劍穿心一般。
陳寧這話原本是情急之下猛然出口的,但話說出來后陳寧也覺得挺有意思,于是干脆就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了:“姑娘你是什么人在下不知道,但看姑娘身手高超,想必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我這兄弟可是真武門掌門人,武林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他爹更是名震天下的武林盟主,怎么想姑娘你都不虧啊?!?p> 池墨茵早已氣得肩膀都在發(fā)抖了,她怒吼著沖陳寧嚷道:“你說不知道本宮是誰?那你記好了,本宮是凌霄宮宮主池墨茵!”
卻沒想到陳寧聽了這話,將雙手一拍,然后攤開手掌,一臉真誠道:“門當(dāng)戶對?!?p> 這一回就是蕭思君聽了也忍不下去了,他大喊一聲道:“去你的吧!”猛然一腳踹在了桌子上,那力道透過桌子正打在陳寧腰間,將毫無準(zhǔn)備的陳寧打得翻身在地。
池墨茵趁著陳寧起身之前,當(dāng)先一步?jīng)_了過去,舉劍架在了陳寧脖子上。
蕭思君也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落在陳寧身邊,跟池墨茵一左一右將他夾在了中間。
陳寧此時倒身在地,那一身長袍凌亂不已,脖子上海架著一柄細(xì)劍,可謂狼狽不堪,但饒是如此,陳寧依舊向二人抱拳拱手,一臉正色道:“二位鴛鴦俠侶,都是名震江湖的大人物,千萬莫為了小的而犯下濫殺無辜的大忌??!”
他這一個“啊”字還特意拉了個長音,讓這句話聽起來就如同唱戲的念白一般,做作得很,再配上他那副撇嘴瞪眼的認(rèn)真表情,著實是讓人忍俊不禁。
池墨茵聽了“鴛鴦俠侶”卻是越加憤怒,猛然將劍舉起大喊道:“你再胡言亂語,本宮一劍結(jié)果了你!”
蕭思君也是一臉陰狠道:“陳兄,你要再口無遮攔,小弟我也救不了你了?!?p> 陳寧看著兩人似乎真要動手收拾他了,這才作罷。
他緩緩站起身來,理了理凌亂的衣服,然后向池墨茵行禮道:“這回池宮主可消氣了?”
池墨茵這才想起之前正因為蕭思君抱著自己而生氣,臉微微一紅,扭頭看向旁側(cè)道:“罷了,就當(dāng)蕭思君欠本宮個人情好了?!?p> 蕭思君聽了長舒一口氣:“多謝池宮主大度?!?p> 池墨茵快步走回椅子處坐下,收好細(xì)劍低著頭問道:“我知道那淫賊是蕭思君了,但這位兄臺又是何方高人?”
二人知道池墨茵的情緒已經(jīng)緩和下來了,于是也各自回到原位坐下。
陳寧對低著頭的池墨茵拱手道:“剛剛對池宮主多有冒犯,還望見諒。在下姓陳,單名一個寧字。”
池墨茵聽了他的自我介紹,猛然抬起頭來,緊盯著陳寧問道:“你就是人稱‘雙魁駙馬’的陳寧?”
陳寧點點頭,笑道:“正是區(qū)區(qū)在下。”
池墨茵仍舊盯住陳寧,還將身子往前挪了挪,道:“我爹曾說當(dāng)朝若有人能算得上真正的大英雄,那定然不是我們這些跑江湖的。真正的英雄,應(yīng)該是那些內(nèi)可定國安邦,外能開疆拓土之人。當(dāng)今世上能稱得上英雄的人,唯已經(jīng)仙逝的豫王殿下,與他唯一的弟子陳寧二人罷了。”
陳寧笑道:“沒想到在下這等不才晚輩,竟能得到名震天下的池大俠如此高的評價,實在受寵若驚?!?p> 池墨茵忽而皺起眉頭:“既然你是個定國安邦的英雄,為何要阻止我殺那禍國殃民的小人?”
陳寧一愣,道:“池宮主這可冤枉我了,把你擄來的淫賊是他蕭思君,又不是陳某人?!?p> 蕭思君猛然一拍桌子,厲聲喝道:“說正事!”
他跟陳寧相識也有段時間了,也漸漸摸透了他的脾氣,在他玩心大起之時是斷然不能順著他的意思走的,否則話題說不定就被他帶到什么地方去了。
陳寧嘆一口氣,好像在遺憾自己的小九九沒能得逞,然后有氣無力道:“池宮主也看見那老東西的暗器功夫了,那也不過他六七成的功力。平心而論,若是生死相搏,池宮主有把握全身而退嗎?”
池墨茵當(dāng)然也見識到了那老太監(jiān)的能耐,但她依舊覺得不甘心:“你二人若不帶走我,而是與我一同殺他,憑你們的功力必能成功才是?!?p> 陳寧道:“這話是不錯,但是我身居太尉之職本就不便插手,再說我還被皇上禁足著,怎能在這時候再惹事端?再說他蕭思君,前些日子他剛與郡主進(jìn)京面圣,此時便殺了皇上身邊的人,莫說是他,真武門當(dāng)如何自處?”
池墨茵道:“無人告密,皇上又如何知曉?”
陳寧嘆道:“這世上哪有不透風(fēng)的墻?若想讓此事無人知曉,唯有殺了當(dāng)時酒樓里所有的人。想來池宮主也不會樂見這樣的情景吧?!?p> 池墨茵聽了也不禁嘆起氣來,若為殺個惡人而連累百十個無辜,這行為又如何稱得上是正義?
蕭思君這時候卻忽而想到了陳寧當(dāng)時說的話,于是問道:“說起來,陳兄你曾說劉知府不是被那老太監(jiān)害死的?”
見陳寧點了點頭,池墨茵又來了精神,她臉上堆滿疑惑地詢問陳寧。
陳寧解釋道:“這位劉知府曾在大荒之年開倉賑災(zāi),卻因情勢緊急并未上報朝廷?;噬弦蚨鴳押拊谛?,早有了殺他的意思,只是皇上也知道他這行為極得民心,若是隨便殺了難免落得個殘害忠良的惡名,因而屬意郭塤,讓他私下行璽頒旨,殺了劉士光。如此一來,這事情就成了宦官亂政,而非皇上暴虐了?!?p> 蕭思君聽了目瞪口呆,他只覺得這皇上的心思縝密而陰險到令人恐怖的境地。然而池墨茵想了想,問道:“可如此一來,皇上不也得落得個寵信宦官的昏君之名嗎?”
陳寧哈哈笑了兩聲:“咱們皇上多英明,豈能真讓這太監(jiān)把持了朝政?至于這昏君的污名,只需在一個合適的時機,下旨?xì)⒘斯鶋_就好,倒時他就是個韜光養(yǎng)晦,鏟奸除惡的千古明君。只是可憐了這個郭塤,全然不知自己已然命不久矣了。”
聽了陳寧的說明,二人終于也相信這背后的黑手就是當(dāng)今的皇上,池墨茵悠悠嘆出口氣來,也不知道是感嘆自己針對錯了對象,還是遺憾自己刺殺無望了。
陳寧說了這許多話之后,先是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然后才問池墨茵道:“說起來凌霄宮遠(yuǎn)在北方,與大同算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地方了,池宮主怎么想到幫劉知府報仇了?”
池墨茵斜倚在桌子上道:“本宮與這位劉知府本來也沒見過面,只是他與家父本是舊識,自小關(guān)系便很好,即便后來他任了大同府知府,與家父依然常有書信往來,因而他遇害時家父也是十分悲痛。這一次本宮原本只是來赴白馬寺集會,卻從一些江湖義士那聽說這個郭塤也來了,彼此一拍即合,便準(zhǔn)備埋伏刺殺他。”
陳寧接話道:“只是沒想到他武藝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