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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凰明梟

魔女之旅.安詳?shù)挠烂?/h1>
明凰明梟 陳施豪 3402 2020-12-24 01:48:34

    那是個溫暖與寒冷夾雜的季節(jié)。

  平原上飄忽的風(fēng)尚帶有一絲冬天的氣息。

  初春溫暖的陽光凸顯了寒風(fēng)的凜冽,令乘著掃帚飛翔于花草之上的她在望向前方的同時,時不時地摩擦手臂。

  她是魔女,也是旅人。

  少女身穿黑長袍與三角帽,胸口象徵繁星的胸針是魔女的證明。

  三角帽下依稀可見的灰色秀發(fā)在冷風(fēng)中穿梭飄逸。

  琉璃色的雙眼望著藍(lán)天與平原交界處悄然而立的小國。

  「接下來是那個國家呢————」

  那么這么說來。

  一如既往繼續(xù)旅行、置身于一如既往景色中的她,究竟是誰?

  沒錯,就是我。

  一如既往。

  「不好意思打擾了————」

  令掃帚在門前降落的我如此高聲呼喊,但卻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敞開的大門分明營造出歡迎旅人的氣氛,實際來到這里反而受到冷處理讓人傷透腦筋。

  這是怎樣?我能隨便進(jìn)去嗎?我還以為會有衛(wèi)兵站崗的說。

  不過既然沒有半個人出來,就應(yīng)該代表我能隨意入境吧。

  于是,我一腳踏進(jìn)了國內(nèi)。

  「……喔喔?!?p>  那是個懷舊民宅并肩羅列的街道,沉穩(wěn)色澤的紅磚墻與瓦片屋頂民宅夾著小巷并排而立。

  雖說有些顯眼的龜裂、褪色與臟污,但在整齊劃一的街景中,就連這些污點(diǎn)都自然而然地融入景色之中。

  如同要助長沉穩(wěn)的氛圍,大街上一片靜謐無聲。

  簡直就像沒有任何人存在于這個國家中。

  在國內(nèi)漫步了一陣子,我來到一個巨大的廣場。

  我在那里停下腳步。

  廣場地面上開了一個大洞,刨出地面的土壤在一旁堆積如山。在沒有任何動靜的大街上,唯有這里有人存在的痕跡。

  「…………」

  接著就在我望進(jìn)洞口時,這個國家沒有任何人影的原因清楚呈現(xiàn)在眼前。

  巨大的地洞中層層堆疊著包裹在布中的人。

  而且是大量的人數(shù)。

  這個國家沒有人影的原因,是因為人全聚集在這里。

  「————嗯,在那里的是什么人?」

  就在我望著洞穴發(fā)呆時。

  一個聲音傳來。是女性的聲音。

  回過頭,我看到一位乘著掃帚的女性,一手握著魔杖自半空中俯視我。她金色頭發(fā)在后腦綁成一條馬尾,但身上沒穿長袍,頭上也沒戴三角帽。

  話雖如此,她顯然是個魔法師。掃帚后方,許多裹在布里的人看似以魔法飄浮在空中。

  她將他們緩緩放進(jìn)洞中,說:「你不是這個國家的居民對不對?」

  我點(diǎn)頭道:

  「我是旅人,是騎著掃帚來到這里的?!?p>  「這樣啊……難道你想在這里下榻嗎?」

  「我原有這個打算。」至少在見到這副慘狀之前。

  「還是不要比較好?!?p>  「看似如此呢?!?p>  她慢慢點(diǎn)頭,在我面前降落。她大約高我一個頭,我的視線朝上,她則是低頭看著我。

  「畢竟這個國家現(xiàn)在是這種狀態(tài),到了明天這個國家就會關(guān)閉了?!?p>  「……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看起來像是每個人都死了————

  我低頭看進(jìn)洞內(nèi)。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看了一眼方才將人放進(jìn)其中的洞穴。

  「這些人呢,全都睡著了?!?p>  她說:

  「陷入了死亡般的睡眠。」

  說完她垂下雙眼。

  ○

  這個國家過去曾有一位有名的預(yù)言家。

  預(yù)言家自年輕時開始便從天候、作物豐收歉收、家里失蹤寵物的行蹤、今天的運(yùn)勢、以至于人的壽命與命中注定的對象等,為國家預(yù)言當(dāng)下的未來。

  他的預(yù)言雖說不上百發(fā)百中,但預(yù)言家的話似乎寄宿了不可思議的魔力,頂多只有少數(shù)情況失準(zhǔn),幾乎都會應(yīng)驗;即使預(yù)言失準(zhǔn),也會因「因為聽了預(yù)言改變了命運(yùn)」這種模糊曖昧的方便解釋而不了了之。這個國家的人民好像有點(diǎn)過于迷信的傾向。

  陶醉于預(yù)言家能力的國民們?nèi)巳搜鲑囶A(yù)言,只要一有問題都會跑去找他。直到預(yù)言家年老、面容布滿皺紋時,他已然成為這個國家最重要的人而備受尊敬。

  我稍早遇見的少女————名為夏綠蒂的她也是相信預(yù)言家的國民之一。

  然而預(yù)言家本人縱使具有看透未來的本領(lǐng),卻依然無法抵抗造訪自身的死期。

  至今半年前,預(yù)言家在眾多國民的圍繞之下,安詳且宛如陷入沉睡般地斷氣。

  以他的死為起因,國民們陷入恐慌。

  并非因為國民們失去了預(yù)言家。

  而是因為預(yù)言家在臨死之際留下最后一則恐怖的預(yù)言。

  他說:「這個國家將在半年后毀滅。」

  無人確切知曉預(yù)言將在半年后的何時應(yīng)驗,也不知道國家毀滅的原因為何。

  但是預(yù)言家至今為止的實際成績,以及含糊籠統(tǒng)的用詞仍在國民心中種下難以承受的恐懼。

  就在半年歲月流逝的同時,幾乎所有國民都舍棄國家而去。他們最害怕的莫過于跟國家一同死去。

  結(jié)果,這個國家只剩下不滿百人的國民。

  他們深愛著這個國家。

  盡管對不知何時造訪的死亡畏懼不已,他們?nèi)耘f平靜地生活。

  接著,就在距今四天前。

  夏綠蒂一如往常地上床就寢。陷入沉睡時,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嗨,你好,你就是夏綠蒂對吧?」

  惡魔于夢中現(xiàn)身。惡魔有著和夏綠蒂相同的外表,不過頭上長著彎彎的角,背上也有蝙蝠般的翅膀,模樣相當(dāng)不可思議。

  「你是誰?」

  「我是實現(xiàn)你愿望的人。你在這個國家生活只為了等死對吧?你實在是太可憐了,所以我想在夢里實現(xiàn)你的愿望。無論什么愿望都可以,盡管跟我許愿,我就讓你看看理想的世界吧?!?p>  「咦,感覺好可疑……」

  「誰叫我是惡魔呢?」

  這個道理非常不明所以,但她心想既然身在夢中,荒唐無稽也是理所當(dāng)然,決定不再繼續(xù)追究。

  「來,你想許什么愿?我就讓你隨心所欲地度過三天吧?!?p>  「……」

  這里果然是在夢中,所以她并沒有吐槽。

  因此她許愿道:

  「那么,我想變成魔法師。」

  她說,在那之后于夢中度過的三天真的完美無比。她騎著掃帚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飛翔,隨心所欲地使用魔法,用魔法讓各種東西飄浮。

  夢中的時間就像是做夢一般飛逝。第三天正午,惡魔再度出現(xiàn)在她眼前。

  「怎么樣,好玩嗎?如果你想,你可以繼續(xù)待在夢里喔?反正就算回到現(xiàn)實世界,你除了等死之外又沒別的事好做對不對?那么就乾脆在夢里開開心心地生活不是比較幸福嗎?」

  惡魔言之有理。即使夢醒,等著她的也只有等待死亡來臨的哀傷。

  然而她卻沒有點(diǎn)頭。

  「為什么?」聽到這里,我把頭偏向一旁問。

  夏綠蒂說道:

  「你想想看。一直在夢里度過的確比較幸福,也沒有必要等死。可是,那樣算是活著嗎?無論有多么幸福,夢總有一天會醒對不對?總有一天得回到現(xiàn)實。我想就算死亡近在眼前,躲進(jìn)理想的夢中也算不上活著?!?p>  「……也許如此?!?p>  「所以我拒絕了惡魔的提議?!?p>  惡魔像是早就知道她會拒絕一般,只回了句:「啊,是喔?!狗磻?yīng)十分平淡。

  接著————

  「既然你想回到現(xiàn)實,我就送你個禮物當(dāng)作紀(jì)念吧?!?p>  「……喔?!?p>  夏綠蒂心里覺得這真是個奇怪的夢而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在夢中變成了魔法師對不對?那么我就讓你在現(xiàn)實世界也能使用魔法吧。你醒來后一定會跟在夢中一樣,能夠使用魔法?!?p>  「……喔。」

  哪有這種可能,夏綠蒂心里這么想,回了聲「謝謝」。她也回歸適度的冷靜。

  心想反正這只是場夢,只要回到現(xiàn)實,除了等死也別無選擇的她或許有些自暴自棄。

  「我奪走了很多人的性命,就算讓你變成魔法師還是很劃算————所以這是送你的。你就隨心所欲地在現(xiàn)實世界使用吧?!?p>  惡魔最后這么笑著說。夏綠蒂形容,那明顯是個非常虛偽的笑容。

  接著她從夢境中解放。

  「聽起來很荒唐,可是我從那時候開始就跟夢中惡魔所說的一樣,會用魔法了。我能騎掃帚在天上飛,也能用魔法讓東西飄浮在空中?!?p>  夏綠蒂以相當(dāng)平淡的語氣說:

  「其他人從夢中醒來后,也一定獲得了某種美好的禮物才對————我一面這么想,一面在國內(nèi)四處飛翔?!?p>  「…………」

  「結(jié)果就是這樣。」

  「……沒有任何人醒來嗎?」

  她緩緩地點(diǎn)頭。

  「他們好像都在幸福的夢中斷氣了?!?p>  ○

  她說自己醒來時,其他國民早已如同陷入沉睡般斷了氣。

  為何如此,原因不言而喻。

  夏綠蒂為了喪命的國民們挖了這個洞,用布裹住失去靈魂的身體放進(jìn)洞中。

  「這么說來,剛才放進(jìn)洞里的人是最后一批。這個國家已經(jīng)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這個呢??傊蚁胂劝讯绰衿饋?,再離開這個國家?!顾@么說:「其實我原本想陪著這個國家一起死去,原本想迎接即將到來的毀滅??墒俏业玫搅四Х?,光是等死實在太可惜了?!?p>  「也就是說?」

  「我要離開這個國家。」

  說完她揮舞魔杖。

  土落在洞中堆疊的尸體上,直到將洞穴填滿。

  ○

  我當(dāng)天便離開那個國家。

  雖說國內(nèi)沒有半個人幾近毀滅,但我還是不想在縈繞著詭譎氣氛的國內(nèi)久留。

  因此我跟夏綠蒂簡單道別后,再次跨越國門朝平原前進(jìn)。

  「……」

  結(jié)果,那個國家仍會在明天毀滅吧。

  一如預(yù)言家所說,在他死后半年國內(nèi)確實不剩任何國民。預(yù)言家要是什么也不說,國家就不會毀滅,現(xiàn)在仍舊存在才對。

  這個國家一定是應(yīng)當(dāng)毀滅而毀滅的。

  人們信仰的心,以及趁隙而入的惡魔招來了這種結(jié)果。

  凡事只要以負(fù)面的角度思考,不論什么都會變得悲觀。然而若是一味地以自己喜歡的方式解釋,也可能會看不清四周,在不知不覺間斷送生命。就如同把自己關(guān)在夢中喪命的國民們一般。

  「……」

  結(jié)果,凡事還是適可而止最好。偏向極端的心情有可能會使自己迎向崩毀。

  所以————

  暫且放下是非對錯。

  我的旅途依然平淡地持續(xù)著。

  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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