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一些人帶著獵物陸陸續(xù)續(xù)地回來。
高宗看著他們帶回來的獵物,偶爾對幾個表現不錯的世家子點點頭,以示鼓勵。
秦昭明回來時見秦昭旸正站在那兒,臉上還有幾分喜色,想必收獲不錯。
秦昭明看了看發(fā)現他身邊的人提著一只野兔,兩只野雉,倒是很尋常。然而比較難得的是他懷中竟然還藏著一只松鼠。
高臺之上的幾位娘娘看見那小家伙都一臉驚喜之色,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懷中那毛茸茸的看上去煞是可愛的小東西,恨不能立刻沖下來抱在自己懷里擼上兩把。
高宗輕咳一聲,眾位嬪妃回過神,都有些尷尬,卻還是有些年輕的嬪妃忍不住偷偷看上兩眼。
然而秦昭明猜想大概是方才秦昭旸已經表明態(tài)度說是要獻給德妃了,故而這會兒也沒人開口討要。
高宗見秦昭明回來,臉上笑意更甚,因為不見他拿些什么遂問道:“明兒,你都獵到些什么了?”
秦昭明聞言恭恭敬敬地垂首答:“兒臣不才,僥幸獵得一只赤鹿,一只野兔。”
說這話時,他眸中閃爍著得意之色。
然而沒想到他靜靜等了兩息功夫我沒有等到原本在他預料之中的來自高宗的贊許。
他有些疑惑地抬眸,正好看見高宗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地淡聲道:“不錯,想來確實是武功了得?!?p> 說完便不再理會他,他有些不明白地看向淑貴妃求助,卻見淑貴妃正有些著急地給自己遞眼色。
秦昭明瞥到身側秦昭旸正對自己投來不懷好意地目光,頓時醒悟過來,連忙“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辯解道:“父皇,兒臣沒有別的意思,兒臣只是想用這赤鹿來討父皇關心。父皇一代明君,唯有這鹿才能匹配得上您帝王之尊的身份啊!”
高宗聞言勃然大怒道:“獻給朕?你本來就應當獻給朕!朕看恐怕是你想要這帝王之尊吧?”
帝王一怒,眾人皆色變,俱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倒在地上。
秦昭明極為狼狽地道:“父皇,兒臣只是想討您歡心,從來沒有別的意思……”
高宗被他一噎,片刻后突然冷笑道:“呵,討朕歡心!真是好一個孝順兒子??!”
“來人,相王言行不端,回京后思過三月,貶為郡王!”
“父皇?”
秦昭明聞言不敢置信地抬眸望向高宗,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腦中一片混沌,根本想不清楚為什么就因為一只鹿,事情就會突然變成這樣?
他回過神來立刻一下一下地對著高宗的方向扣著頭,聲音沉悶,讓一旁的秦昭旸心中隱約生出一絲悲涼和不快。
秦昭明嗓音嘶啞地喊道:“父皇,兒臣以性命發(fā)誓,絕無半點僭越之心,如有半點虛言,天打雷劈!”
然而高宗依舊不為所動,只是有些厭煩地背過身去,招了招手道:“相王累了,帶他下去。”
他說完,便有一群內監(jiān)上來將秦昭明帶走。
直至許久,遠處還一直傳來秦昭明不甘的辯駁聲,聽得淑貴妃心痛如絞。
然而她終歸是個能在后宮屹立二十多年的女人,自然是非同一般的聰慧,她滿含自責地抽噎道:“陛下,是臣妾平日里沒有管教好明兒,才讓他行徑狂放了些,可是他對陛下的敬愛之心是天地可鑒的?。 ?p> 晶瑩的淚滴從她如豆腐般光潔細嫩的臉上滑落下來,眼中滿是凄惶的神色,可謂是“梨花一枝春帶雨”,看得高宗不由心底一軟。
畢竟是相處了二十幾年的枕邊人和自己疼愛著長大的兒子。他自然知道秦昭明還不至于如此大逆不道,做的這么堂而皇之,然而心底那份懷疑始終揮之不去。
他已經不復壯年,然而看著兒子們一個個地成長起來,意氣風發(fā),雄心勃勃,他就不可控制地懷疑和防備。
尤其是秦昭明還射回一頭鹿。
任誰都不會不明白,“逐鹿”意味著什么,他卻偏偏射了頭鹿回來,這說明什么?
哪怕他沒有大逆不道的心思,可覬覦自己這個皇位的野心是有了!如此一來,自己若是不罰,讓人如何作想?
許久高宗終于松口道:“改貶爵為罰俸三年?!?p> 淑貴妃松了一口氣,連忙謝恩,“臣妾多謝陛下,明兒定會好好反思,再不敢犯!”
高宗不耐地揮揮手,示意此事翻篇。
淑貴妃見狀老老實實地坐回位子上,再也沒敢說一句話,只是垂下的眸中,翻滾著無比駁雜的心思。
她明白,陛下此次是真的惱了,明兒十分恰好犯了他的忌諱——每一個帝王都會怕老,怕別人惦記皇位。
尤其還是一個不復春秋鼎盛的帝王發(fā)覺被人惦記了皇位。
倒不是說陛下不清楚太子和成王也有同樣的心思,事實上,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然而壞就壞在,此次的事實在讓他面子上過不去了,直接被擺到了臺面上。
只是究竟是誰誘明兒去射這只鹿的?倘若無人設下圈套引誘,她相信明兒自己不會做這么蠢的事。方才不便深究,如今想來,不是太子就是成王,回頭必須好好問問。
高宗發(fā)了一通火氣,這才想起來還有太子等人未回。
他蹙著眉有些不耐的問:“太子呢?怎么還沒回來?”
身邊的近侍立刻責人去問,然而那人還沒回來,就有人慌忙來報:“陛下,太子殿下受傷了!”
高宗聞言“騰”地站起身,連忙問:“受傷了?人呢?還不趕緊去叫太醫(yī)!”
他話音剛落就有幾人抬著太子從遠處走來。秦昭煦身上滿是血污,青絲散亂,發(fā)冠也歪歪斜斜的,臉色呈現出沒有血色的蒼白。
高宗連忙走下來查看,發(fā)現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撕扯的破破爛爛的,一條腿上還不住地滴出鮮血直落到地上,前胸處有被猛獸的利爪抓傷的傷痕,皮肉崩開裂出六七寸長的幾條傷口,看上去極為駭人。
他臉上是難得一見的焦急之色,怒吼道:“太醫(yī)呢?趕緊給我滾過來!”
他頓了頓,抿唇看向秦昭煦,“煦兒,你先忍著,太醫(yī)一會兒就來?!?p> 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是許久未有過的柔和神色,秦昭煦覺得仿佛忽然回到自己四五歲的時候,那時候父皇母后感情還算不錯,相敬如賓,父皇看著自己也總是這樣溫和的神色,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父親一般……
他眼眶一熱,連忙斂眸低聲道:“父皇,兒臣無用,叫您擔心了。”
高宗看著他蒼白的唇色,以為他疼的難受,連忙對抬著他的人道:“快,把太子抬進朕帳里,讓太醫(yī)趕快診治!”
此言一出,高臺上的淑貴妃和德妃以及一旁的成王面色都有些難看,成王眼中更是有隱隱的嫉恨之色。
那可是御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