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濟(jì)藥鋪旁邊的客棧里,柳寒煙就著花生米,喝了一碗米酒。
逄玄江展開葛影青用飛鴿傳來的紙條,“金礦里水源流往的地方,有條暗道,遇到危險就快逃命,暗道不知道還在不在,看你運(yùn)氣了少將軍?!?p> 看了前半句,逄玄江覺得他青姐總算靠譜了一回,再看后半句,逄玄江十分不解:“什么東西,跟沒說一樣。”
柳寒煙好奇道:“誒,給我看看唄?!?p> 逄玄江躲開柳寒煙伸過來的手,故意吊人胃口的問:“想知道?”
柳寒煙十分狗腿的點(diǎn)點(diǎn)頭。
逄玄江示意柳寒煙靠近點(diǎn),壓低聲音說:“你先告訴我,為什么對這個金礦感興趣?”
柳寒煙真誠的回答:“因?yàn)槲腋F?!?p> 摸了摸脖子,逄玄江慷慨大方的說:“缺錢?。磕愀艺f,我借給你。”
喝下碗中剩下的酒,柳寒煙鄙夷道:“切,有錢了不起啊?!?p> 某將軍的頭上,又多了‘土豪’兩個字。
逄玄江拿起酒壇,給兩個碗倒?jié)M,看到柳寒煙無意間揉著胳膊。
想起扭傷她胳膊的事,逄玄江討好的笑了笑:“還疼啊。我不是故意的,誰讓你從我手里搶東西來著,我看看,是不是腫了。”
拍開逄玄江伸過來的爪子,柳寒煙虎著臉:“這位將軍,你是在道歉啊,還是在推諉責(zé)任?”
看著她氣鼓鼓的臉,逄玄江忍不住哄道:“別生氣,我跟你道歉,做為賠罪,我答應(yīng)你一件事好吧。”
柳寒煙一聽,眼里閃爍著精光,一點(diǎn)都不客氣的說:“那你把象鼻獸送我,本姑娘可以既往不咎。”
逄玄江不樂意了:“不行,養(yǎng)這么大容易嗎,我可舍不得送人?!?p> 幾十里外的象鼻獸有感應(yīng),滿意的打了個噴嚏!
柳寒煙別過臉不看他,傲嬌的說:“沒誠意,不想跟你說話?!?p> 某言而無信的人:“換一個,這次我保證答應(yīng)你?!?p> 好歹是將軍的承諾,不要白不要。
柳寒煙轉(zhuǎn)過臉,佯裝不滿的看著某將軍:“先欠著,等我想好了告訴你,大將軍一言既出......”
逄玄江左手做發(fā)誓狀,“千軍萬馬都追不上!”
“誒,我們進(jìn)去,應(yīng)該怎么說?”
柳寒煙向仁濟(jì)藥鋪的門口看去,想起死去的鄧向東。
這個在他生命最后一刻說給柳寒煙知道的地方,究竟有什么樣的秘密。
逄玄江的視線落在藥鋪里坐著的某個年輕人身上,目光忽而變得沉重。
葛影青傳來的那幾句沒頭沒腦的話,明顯是不想讓他們到金礦里去。
青姐是從金礦里逃出來的,她知道里面多兇險。
來樊城之前,逄玄江跟逄玄璧報備過,包括關(guān)于金礦的傳言。
逄玄璧把葛影青遭遇的事告訴了逄玄江。
葛影青是南疆一個藥農(nóng)的女兒,幾代人都以種藥草為生,雖不是個發(fā)財?shù)幕钣?,養(yǎng)家糊口足夠了。
母親早逝,葛影青自小跟著爹和哥哥上山采藥,再把曬好的藥草,送到仁濟(jì)藥鋪換錢。
一來二去,葛影青認(rèn)識了仁濟(jì)藥鋪掌柜寧尉的兒子寧崢。
年紀(jì)稍大些,兩人時不時一起上山挖藥草。
有時候?qū)帊樧\,葛影青記性好,手腳麻利,就在旁邊幫忙給人拿藥。
掌柜寧尉看到了,還開玩笑說,再過兩年就讓寧尉自立門戶,兩人可以開個夫妻店。
后來南疆挖出了金礦,其中的一部分就在仁濟(jì)藥鋪下,仁濟(jì)藥鋪得到南疆王器重,從一個小藥鋪翻身成了在整個南疆都有生意的大藥堂。
從那時起,葛老爹去仁濟(jì)藥鋪的次數(shù)就少了,還囑咐葛影青不要跟寧崢走太近。
葛影青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知道寧家現(xiàn)在的身份地位不一樣,只是她放不下青梅竹馬的寧崢,總是以送藥為借口去找他。
只是掌柜寧尉的態(tài)度,隨著仁濟(jì)藥鋪的飛黃騰達(dá),也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兩家的關(guān)系漸漸疏遠(yuǎn),沒變的,似乎只有寧崢了。
彼時,葛影青年少,相信只要寧崢心里有她,兩個人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突然有一天,寧尉來拜訪葛老爹,兩人又有了聯(lián)系。
葛影青還一門心思的以為,爹放下了面子,寧掌柜放下了身段,他們又能像從前一樣和睦。
與夢境相比,現(xiàn)實(shí)總是卑微又傷人。
因?yàn)楦鹩扒嘣偃ト蕽?jì)藥鋪的時候,寧崢總是找借口不見她。
走在街上,葛影青聽到樊城的人說,南疆王有意把自己的侄女嫁于寧崢,她突然就明白,自己心心念念想拼湊完整的從前,不過是一場早已落幕的過眼云煙。
等再見到寧崢,是葛影青女扮男裝,偷偷跟著爹爹和大哥,還有不知從何地召集的苦力,從仁濟(jì)藥鋪的地窖進(jìn)入,去挖掘西南金礦。
那張她怨恨了幾個月的臉,再見到的時候,葛影青看著寧崢疲憊的眼神,心里竟只剩下心疼。
前面的葛老爹帶著上百個苦力百姓進(jìn)了地窖,這一下去,除了葛影青,所有人都沒能再看見太陽。
他們在地窖里待了小半年,有人按時送水和食物下來,葛影青很快就露餡了,被爹爹和哥哥狠狠罵了一通。
慢慢的,葛影青發(fā)現(xiàn),這些不知從哪里來的苦力,竟然都是啞巴。
半年后的一天,食物和水都消耗的差不多了,卻遲遲不見有人來送補(bǔ)給。
所有人都預(yù)感到會發(fā)生什么,他們不愿意坐以待斃,在金礦中的一座地下洞穴里,找到了一處水源。
誰能想到,眼前救命的暗河水,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
又過了幾日,下來清點(diǎn)人數(shù)的南疆王府府兵,在地下河邊找到了餓得沒有任何抵抗力的苦力們。
府兵不費(fèi)吹灰之力,四處逃竄的苦力就成了刀下亡魂,然后尸體被推入暗河中,毀痕滅跡。
葛影青親眼看著大哥死在自己面前。
趁亂,葛老爹用盡全身的力氣,把葛影青推進(jìn)了一處隱蔽的一人寬的石洞中。
這是他替自己和一雙兒女挖通的密道。
早在剛下來的最初幾日,葛老爹就料想到,金礦事關(guān)重大,是不能外傳的秘密,南疆王不會讓這些人活著出去。
“本來以為...能替你和你哥鋪路,是爹爹...癡心妄想了。孩子,別怪我,你快走,永遠(yuǎn)...都別再回來。”
葛老爹的嘴里不斷有鮮血涌出,這是他留給葛影青的最后一句話。
葛影青在黑黢黢的狹窄洞穴逃命,她又悲傷又害怕,腿軟到站不起來,只能爬著走,膝蓋和掌心都硌得出血。
直到她實(shí)在爬不動了,暈倒在洞穴里。
醒來后,葛影青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離樊城數(shù)百里地的某個村口,被路過的逄玄璧救下。
至于是怎么出來的,她全然沒有記憶。
至此,葛影青成了驃騎大將軍麾下,神出鬼沒的玄紫衛(wèi)。
旁門左道誅陰詭,紫霧喧騰蕩乾坤。
令人聞名喪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