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琿聞言站起身來道：“趙大人，咱們是不是該去宮門外候著了?！壁w清州點點頭，將一縷松散開的頭發(fā)向后捋了去，說道：“走吧。”張云華與李卓然肅然地將他二人送出了堂屋的大門，走到小橋之下時，趙清州回過頭看到薄霧籠罩的小院中，蘇夢棠垂手站著，目送著自己，便與她說道：“回吧?！崩钭咳慌c張云華又向前送至了門口。趙清州停下腳步，說道：“都別送了，待會下了朝，我就回來了?！?p> 張云華伸出手，幫趙清州正了正褙子，輕聲說道：“若是見著長帆，別太傷心?！壁w清州與張云華深深對視了一眼，微微頷首道：“放心?！彼S即看向李卓然道：“卓然，你看，這世道還是邪不壓正?！崩钭咳慌牧伺内w清州的胳膊道：“我自然比你看得透徹。”說罷咧嘴一笑，將趙清州和王琿依次扶上了馬車。車把式將韁繩一動，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的脆響，不一會便消失在了杏花巷中。
送別了他二人，李卓然與張云華便走了回去。李卓然忽而想起來什么似的，問云華道：“對了云華，你可認識一個叫邵瘦鐵的俠士么？”聽到邵瘦鐵這個名字，張云華不動聲色地說道：“聽人說起過，怎么？”李卓然“哦”了一聲道：“沒什么，這次在江寧，這位邵先生也跟著出了許多力，他與王琿大人，似乎是你我這樣的八拜之交?！?p> 張云華聽到邵瘦鐵也去幫忙的事情，笑了一下說道：“所以他是為了王大人，才自愿卷進這件事來？”李卓然道：“他為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他確實為清州的案子很是盡心。我也曾聽說過這個人，今日又聽王大人講了幾件他的故事，只覺得這個人頗為古道熱腸，我有一種預感，咱們將來，可能還有要麻煩他的地方?！?p> 張云華道：“為著他對清州的幫助，改日咱們要登門拜謝的，你何不剛剛將他一并請來清平齋休息。”李卓然忙道：“我請了啊，可邵兄說與你素不相識，不便來打攪的，不信你問王琿大人?！睆堅迫A笑道：“我問旁人做什么，我只是猜測，他不肯來，或許有別的原因?！崩钭咳坏暮闷嫘谋还戳似饋恚骸霸迫A，你與他連面都沒見過，你如何知道他怎么想?！?p> 此時二人正走在剛剛那座漢白玉小橋上，張云華指著橋下水中的柳葉小魚道：“這便是，子非吾，安知吾不知魚之所思？”李卓然楞了一下，旋即笑道：“好，反正惠子從來辯不過莊周，我也只聽著你說就好了?！闭f罷兩個人說著話走下了小橋，此時小院中已不見了蘇夢棠的身影。李卓然道：“夢棠呢？”張云華道：“熬了一整夜，大概是累壞了，由她去睡，咱們今天不叫醒她們?！?p> 李卓然點點頭道：“錦書也在這里留宿了吧，她倒是一向喜歡早起，這會兒許是該醒了?！睆堅迫A道：“嗯，秋秋和西門也該起來做晨課了，卓然，不如，我們?nèi)ズ蠼稚腺I些早食來吃吧，便不用馮叔和馮嬸起來煮飯了?！薄昂冒?，不知道近處有什么好吃的？錦書喜歡吃灌湯包子，有么?！薄坝小Ｎ?guī)闳?。”兩個人便向后面的府門走去了。
此刻的宮門外，陸陸續(xù)續(xù)從不同方向，駛來了各種品階的車馬，漸漸在皇城麗正門前，聚在了一起。王琿讓車把式將他那輛綠頂圍著灰色呢子小馬車，停在了最外圍，不愿惹人注意。過了不多時，城門便吱呀一聲，緩緩大開了。負責指引的內(nèi)侍從宮門內(nèi)邁著四方步子走出，揚聲喊道：“入宮時辰已到，請各位大人持宮牌，下車依次入宮，到垂拱殿等候?！?p> 王琿與趙清州聞言對視一眼，顯然都不知道宮牌為何物，但既是到了入宮的時辰，二人便不敢耽誤，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從一眾車馬間的縫隙間向宮門走去。“勞駕，”趙清州停下詢問一位不知誰家的侍從道：“剛剛內(nèi)侍所說的，宮牌是什么？”那侍從回過頭，見趙清州并未著官服，有些遲疑道：“那是入宮上朝的憑證，若沒有那個，侍衛(wèi)是不讓進去的?！?p> 王琿從后面跟上來道：“趙兄，這可如何是好？”趙清州舉頭向宮門看去，瞧見果然有幾名守門的侍衛(wèi)，在依次查看朝臣手中的一塊塊五寸長短的銅牌子?！爸x過?！壁w清州對那侍從拱拱手，與王琿向前走去：“無妨，咱們先去和侍衛(wèi)說明情況，試試看?！眱蓚€人走了幾步，排在了入宮的隊伍的后面，隨那些著官服的人向前走著。
“宮牌?！敝z甲的侍衛(wèi)道，他說完抬起眼，看到趙清州的一身素衣打扮，警覺地將他打量一番，說道：“你是何人？”“我乃江寧刺史趙清州，這位是江寧縣丞王琿，我等受皇命所宣，自江寧連夜而來，今日要入宮上朝?？刹⒉恢廊雽m需要宮牌，因此——”他無奈地笑了笑：“并無此物，不知可否酌情放我二人進宮。”
這一段話，使所有的守門侍衛(wèi)一時間都關注著這邊的情況?！斑@——”侍衛(wèi)面露難色，回頭對后面執(zhí)戟而立的一人說道“董將軍，這里有位江寧刺史，沒有宮牌?！倍瓕④娤蚯白邅?，臉上盡是不容冒犯的神色：“先請二位靠邊站站，別耽誤其他大人入宮?！?p> 趙清州聞言回頭看去，看到后面又排了幾位來得較晚的大臣，便恭敬地對董將軍拱拱手，拉著王琿，站在了隊伍外面。等到所有人都進了宮，趙清州方又上前道：“這位將軍，我與王大人當真有要事，必須上朝向官家奏明，耽擱不起，您看能否通融一下。”
“通融？”董明輝輕蔑一笑：“本將軍守麗正門五年，從未為任何人通融過，你以為皇宮大內(nèi)，是隨隨便便進的？”“那……那能否請將軍，派人稟告官家，說江寧刺史趙清州在宮門外等候，因無宮牌，無法入宮。”趙清州懇切地說道，額上隱隱滲出一層細汗。
“呵呵，趙大人，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我這里的人，進不到前面去，這會兒快上朝了，也沒人能在里面幫著傳話?！薄澳强扇绾问呛茫俊蓖醅q也有些著急起來?！岸淮笕俗约合朕k法吧，過來兩個人，時辰到了，閉宮門。”董明輝發(fā)號施令道?！奥币粋€聲音忽然從趙清州后面響起：“董將軍是想把老夫也關在外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