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梵音寺。
天邊隱隱約約出現(xiàn)一抹淡淡的朝陽之光,然而山林籠罩的大霧還未散去。露水打濕了青石路,顯得異常光亮。
梵音寺里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清脆的木魚聲。
在梵音寺最里處,有一個極其偏僻的院子,院子不大不小,還算干凈,中間有一數(shù)米高的釋迦神像,旁邊一茅屋,幾株青竹。
秦滄郢孤身一人立于釋迦神像面前,微微抬頭凝望著它,薄唇輕抿,神色不明。
茅屋的門緩緩打開,走出來一個胖和尚。
和尚一頭油光,細眼圓臉,脖上戴著一串鵝蛋大的佛珠,一襲灰色麻布破衣裳,露著一個圓滾滾的大肚子,腰間掛著個大葫蘆,腳下踩著兩只破草鞋。
他是伏圖老祖,一個很神秘的人,整個梵音寺的和尚都不知道他的來歷。
看見秦滄郢,他露出一抹會心淡笑,仿佛早就知道他會來找自己。
屋內(nèi),簡陋的木桌上煮著一盞茶,茶香氤氳,二人相對而坐。
伏圖老祖提壺為秦滄郢倒了一杯,對他甚是客氣。
“近日京都風(fēng)云變幻,謠言混雜傳的沸沸揚揚,俺也聽了幾分,如今來此處尋俺,可是為了往生丹的解救之法?”
“前輩既已知曉,可否告之?”
秦滄郢喝了一小口清茶,舉手投足間散發(fā)無與倫比的尊貴。
伏圖老祖雙手搭在腿上,微微嘆氣,扭頭看著窗外池中白蓮。
池中,有一巨大青石,朱紅大字寫著:是身如影,從業(yè)緣現(xiàn),是身如電,念念不住。
“還記得十多年前,就在此處,你與夏青洛那小子碰上我,我對你們說的話嗎?”
秦滄郢微微頷首,自然記得。
十年前。
也就是圣武三十七年,全國大旱,民怨沸騰,朝野更是人心惶惶。
幸逢九天祥云既出,天降甘露,拯救蒼生。
千朝國師巫旭上書奏曰:先是大旱,再者祥瑞,此乃大兇大吉之兆,千朝國數(shù)難定。
六月十九日,國君秦國宇為安撫民心,在京都梵音寺舉行祭天儀式,祈求天佑千朝,繁榮昌盛,國泰民安。
那天正午,太陽亮得刺眼,好在前幾日雨水充足,微風(fēng)清涼,降了不少暑氣。
他因為喜歡清靜,躲了前院的喧囂,來到梵音寺后院,這里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池塘,開著朵朵雪色蓮花,靜然平浮,圣潔唯美。
佛門凈地的蓮花果真與皇宮里的不同,皇宮里的蓮花太俗氣,那是一種貴族的媚俗,虛假,空洞,徒有其華。
而他喜歡這蓮花的清香,但是他不喜歡蓮花通身的雪白,或許換成紅色,最好是血紅色會更好,就如同那個時時出現(xiàn)在他夢境中的那個身影。
池塘正中有一青石,上面朱紅大字寫著幾句話:是身如影,從業(yè)緣現(xiàn);是身如響,屬諸因緣;是身如浮云,須臾變滅;是身如電,念念不住。
秦滄郢那時迷茫了,他一直覺得,他的世界仿佛丟了一樣?xùn)|西,一樣怎么找也找不到的東西,而那樣?xùn)|西足以擾亂他的整個世界。
夏青洛是夏將軍府的公子,從小和他一起長大,其情誼勝過兄弟。
他總是一襲青衣,手拿折扇,一副世家風(fēng)流公子的模樣,奪了京都不少女子的芳心。
“我說滄郢啊,你都在這池塘邊站了半個時辰了,這芙蕖要夜半十分才開,現(xiàn)在盯著盯著也就那么幾朵,沒什么意思,外面正熱鬧,不去瞧瞧?”
“宮里人愛折騰,熱鬧慣了,有何好瞧的?”他淡淡回答。
正在那時,院外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接著便走進了九皇子秦景和身后的一干侍衛(wèi)。
秦滄郢夏青洛二人頗為不解的盯著這來者不善的一行人,這秦景不過才七歲,可成天真能折騰。
秦景熱得小臉通紅,擦擦額上的汗,然后指著二人喝道:“秦滄郢,原來你躲在這里,本皇子可總算找到你了!今天無論如何你是逃不掉了!”
秦滄郢一臉平靜不說話,而夏青洛輕哼一聲,逃?他們什么時候逃過?
這秦景乃是皇后杜夢所生,是國君最年幼的兒子,平時嬌慣搗亂些就罷了,可偏偏腦袋被人強行灌入一些思想,仗著年幼無知盡做些欺凌弱小殺人放火的勾當(dāng)。
真是可恨,亦可悲。
“秦滄郢心思不純,妄想奪掉我二哥的太子之位,理應(yīng)殺之,只要殺了你和秦髓顏,我二哥便可高枕無憂了!”
眼前的小孩不過才七歲,尚不通世事,就有如此大的奪嫡之心,可見那些大人教的可真好,這也就是生在皇宮的悲哀。
“聽說六皇子秦髓顏正在后山泡溫泉,荒郊野外正是殺人藏尸的絕境,你怎么不先去拜訪他,卻來此騷擾我們?”
夏青洛很不高興,盯著眼前的這個矮子,秦景弱的他可以一腳踩進土里,而那一干侍衛(wèi)可不是真的侍衛(wèi),他們一個個渾身殺氣騰騰,兵器怪異的很,絕對是入流的殺手,雖構(gòu)不成什么致命威脅,可對付起來也是麻煩。
“秦髓顏幾日前去了南海玉城,帶回幾盒珍珠果,他說只要我先把秦滄郢殺了,珍珠果就歸我了!”秦景抬起下巴得意道。
頓時,秦滄郢沉默了,夏青洛嘴角一陣抽搐,真是傻孩子,先殺了秦髓顏珍珠果不就是他的了嗎?
還有,用幾盒珍珠果作幌子騙小孩先將殺手引到秦滄郢身上,這秦髓顏真是……
太缺德了!
接著,便是一陣腥風(fēng)血雨,夏青洛手持佩劍,在殺手中穿梭,青衣翻飛,那叫一個英姿颯爽。
靈力四射,電光火石之間,鮮血飛濺,斷肢橫飛。
本是佛門之地,血光連連,真是罪惡。
秦滄郢如玉而立,白衣不染纖塵,云淡風(fēng)輕下處處不留余地,靠近的殺手一一死相極慘,頭顱斷肢滾入池中,染紅了一池清水。
這一蓮池算是毀了。
秦景才七歲,如此血腥的場面還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得嚇得小臉蒼白,連連后退。
母后說,憑這些殺手,秦滄郢必定死于非命,而他想不到他們二人殺人就好像在切蘿卜一樣,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們也不過才十二三歲而已。
當(dāng)夏青洛將最后一個殺手?jǐn)赜趧ο拢磺袣w于平靜。
秦滄郢看著一池血色,微微凝眉。
夏青洛理理凌亂的頭發(fā),拍拍衣袍上的灰塵,然后挑眉盯著早已嚇得癱軟在地的秦景,他提著劍步步前進,而他卻哆嗦著連連后退。
“秦滄郢,夏青洛,我……我可是九……皇子,你們?nèi)舾覛ⅰ瓪⑽?,父皇母后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秦景慌了。
“你……這是在威脅我?”秦滄郢低眸淡看著他,冷笑一聲。
轟轟轟——
正在這時晴空響起一陣驚雷,所有的人心中都為之一顫,不由自主的抬頭望向蒼穹,接著讓人震驚的一幕出現(xiàn)了。
在東方,緩緩升起了一輪血月,散發(fā)著妖艷的血色光芒照耀著大陸,整個世界仿佛置身血海,太陽的光輝也黯然失色。
不一會兒,血月隱去之處,出現(xiàn)了一團黑云,不斷變換著、翻騰著,蘊含著滔天的力量,最后幻化成一只嗤牙裂齒的大狗,大狗奔跑著,追逐太陽,最后張開大嘴,竟一口吞掉了太陽,大陸頓時漆黑一片,不見五指。
在這黑夜之中,陡然出現(xiàn)一顆血星,散發(fā)著凌厲的光芒,周圍星辰悉數(shù)隕落,血星霸占了一片蒼穹。
黑云散去,太陽重新從東方升起,日光再次普照萬物,然而卻到不了整片蒼穹,因為東邊血星熠熠發(fā)光。
所有人忘了呼吸,呆愣愣地看著這千年難遇的一幕,六界頓時陷入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