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個夢,幻雪之境,雪飄千年。
數(shù)百年后,浮幽醒了過來,她是被一陣悅耳的琴聲喚醒的,她睡了整整三百余年,手腳都僵硬了,揉了好半天才恢復(fù)。
浮幽起身出了浮宮,忽見那滿眼的冰藍(lán)色,晃了晃神。
她沒想到這滄墨竟有如此優(yōu)雅閑情,在幻雪之境東邊種了一大片的花,著實好看,定是費了不少精力和時間。
東邊,琴聲悠揚,仿佛是在邀請。
浮幽勾唇一笑,御風(fēng)向那一片花林飛去。
遠(yuǎn)遠(yuǎn)的,浮幽便看見了花林間的滄墨,他白衣如雪,靜靜地坐在樹下的石桌前,手中正擺弄著幾個玉杯。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這莫名的一句竄上腦門,只不過那場景有些變了。
浮幽微微一笑,走近坐到他對面。
“墨尊好高的雅興!”
滄墨目光一閃,在浮幽面前放了一個玉杯,然后斟滿,“喝一杯?!?p> “滄墨,今日我來是想與你商量一事。你我皆知,血蓮雙生,逆天而行,一蓮死,一蓮滅,然你我若真是再拼個你死我活,甚是無趣,不如就此作罷,聽天由命?”
聽了此話,墨尊執(zhí)杯動作一頓,眼中流光一閃而過,點頭道:“如此也好?!?p> 浮幽嘴角含笑,心想血蓮雙生之后的一千多年,她與滄墨大戰(zhàn),此人的冷酷她是知道的,不發(fā)一語,不哭不笑,渾身清冷,活脫脫的一座萬年寒冰。
然而,或許是相識已久,他的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浮幽喝了一口杯中之物,細(xì)品片刻,微皺眉頭。
“如何?”滄墨見她盯著酒杯,遲遲不說話,于是問道。
浮幽宛然一笑,其妖艷之美勝過樹上簇簇繁華,滄墨有片刻愣神,但時間很短,之后依舊一臉清冷。
“此酒入口清苦,然而細(xì)細(xì)一品卻別有一番滋味,甚好!怪不得人間自古就有一醉解千愁,千金圖一醉之說!”
浮幽拿著一杯酒,站起身,仰頭觀望著這一座精致的宮殿,眼中流光波轉(zhuǎn),“這座房子叫什么名字?”
“剛修好,還未曾取名?!?p> “是嗎?”浮幽輕笑,“我倒覺得它與我浮宮頗為相似。”
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滄墨靜靜喝酒,不置可否。
浮幽在周圍轉(zhuǎn)了一圈,對這片花樹極為滿意,配得真心不錯。
“這花是什么花?”
“靈幽花?!?p> “靈幽花靈幽花,名字甚妙,模樣也不錯,配上得上這座宮殿?!?p> 漫不經(jīng)心的一句,浮幽沒有看到身后滄墨微微揚起的嘴角和那眼中的一抹異彩。
這園子極好,這宮殿極好,若說不對它有一分肖想,浮幽都覺得有些對不住這尤物了。
拿著玉杯,浮幽走到一棵靈幽花樹下,微微仰頭,滿樹的靈幽花繁茂盛開,極為好看。
她很吃驚,此花樹非草木,而是冰雪,樹干是寒冰凝成,花朵是雪花雕刻,晶瑩剔透,泛著幽藍(lán)幽藍(lán)的光芒。
這般別致,足見滄墨為了這片靈幽花花費不少心思。
浮幽撫上一株冰枝,若有所思地問道:“這樹干是冰做的,結(jié)實嗎?”
滄墨微微一愣,隨即回答:“結(jié)實?!?p> 咔嚓——
滄墨話音剛落,一冰枝被浮幽輕松扳下,手指般粗細(xì),晶瑩剔透,如玉雕刻出的一般。
浮幽拿著樹枝,一臉無辜,看向滄墨,“你看,不結(jié)實?!?p> 滄墨沉默。
她一個血蓮上神,無所不能,法力無邊,世間任何結(jié)實的東西在她面前,也都有不結(jié)實的時候。
浮幽拿著冰枝掂量幾下,甚是有趣道:“滄墨,我們打個賭如何,我們猜猜這枝丫摔在地上,碎片是單數(shù)還是雙數(shù)?!?p> “賭注是什么?”
既是打賭,自然是要有彩頭的。
浮幽坐到滄墨面前,目光頗深,“我們生來便是神,不缺什么,而我現(xiàn)在看你這園子挺好的,我若贏了,你這個園子歸我,如何?”
滄墨放下酒杯,面無表情,薄唇輕啟:“你若輸了,那該如何?”
浮幽拍拍衣袖,一臉淡然,“左右我也沒什么能吸引你的東西,若是輸了,浮宮那塊破地自然歸你,別看它不起眼,后山六界輪回門處景致不錯?!?p> “那你豈不是沒地方去了?”
浮幽淺笑,沒地方去,她可以住他這里的,這個賭注,本來就不公平,至于她為什么要打這個賭呢?
很簡單,自然是她看上了這個院子。
她本以為滄墨會拒絕,哪知他居然應(yīng)了。
“你要單數(shù)還是雙數(shù)?”
“單數(shù)?!睖婺胍矝]想就回答。
“好?!?p> 浮幽將手中的冰枝掂量幾下,然后拋向空中,她沒有用任何法術(shù),只似尋常般扔出去,碎片是單數(shù)還是雙數(shù)她自己也沒底。
嘩啦啦——
冰枝在空中劃過一個美麗的幅度,落在石桌上,摔成碎屑,晶瑩的冰屑如珍珠般四處濺落。
浮幽抬手,指尖微動,地上的碎片一一飄起,兩兩配對,剛好配成了十九對,一片也沒多出來。
“看來這個園子該是我的?!备∮男Φ馈?p> 滄墨搖搖頭,輕輕嘆氣,默默起身,向幻雪之境西邊走去。
與幻雪之境東邊相比,這西邊可算是一片荒蕪,除了那迎風(fēng)矗立的浮宮,便是茫茫冰漠和漫天飛雪。
浮幽看著滄墨離去的背影,甚是凄涼,她竟有些于心不忍了。
人家精心打造的園子就被她這么輕輕松松地贏了,會不會太對不住他了?
而浮幽沒有注意到,滄墨的左手心正捏著一冰枝碎塊,鋒利的冰棱劃破手心,溢出絲絲鮮血。
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的冷月颯心中明了,其實賭局的輸贏不是這樣的。
在冰枝摔碎濺落的那一剎那,她親眼看到滄墨將一塊碎片握在了手心,他是故意的,而浮幽以為本是如此。
從夢中醒來,冷月颯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而外面已經(jīng)是落葉深秋之節(jié),天氣微微轉(zhuǎn)涼。
上次她醒來還是夏日,這次她到底睡了多久?
冷月颯起身,想要尋找秦滄郢,她想告訴他,他說對了,滄墨故意將院子讓給了浮幽,自己卻去了浮宮。
可是,冷月颯四處尋找,也沒有找到秦滄郢。
出了院子,發(fā)現(xiàn)四影衛(wèi)正守在門口。
看見突然醒過來的冷月颯,幾人愣了一會兒,然后齊聲道:“屬下參見王妃!”
雖然她與滄郢的婚禮未能成功,但在泠王府,她已經(jīng)是準(zhǔn)王妃。
“滄郢在哪里?”
“回王妃,不湊巧,殿下今日有事外出,要黃昏時才歸,屬下這就去稟告殿下您醒了!”
冷月颯淡笑著點點頭,然后又進(jìn)了院子,這里不是泠王府幽陽居,而是一個陌生的院子,遠(yuǎn)離了京都,他們怎么會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