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會盟
就在火光閃爍的那一刻，一個老豹似的身影從側(cè)面閃出，將他·一整個撲倒在地。力道之大，使得李光啟失去重心。下一個千分之一秒，只感覺似乎是有什么鐵流飛過……下一秒，兩人一同摔倒在地上。
李光啟只感覺到有什么滾燙的液體從自己的胸口處滑落……
那是血！
那是趙國強的血！
趙國強靜靜地伏在他的身上。雨下得很大，將他那瘦如油紙傘的身子反復(fù)沖刷，連雨衣也和下面的皮膚緊緊貼在了一起。
那殷紅的血，入滿地的水洼中……
“趙叔！”
“我沒事……”趙國強使勁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用右手將蓋在李光啟胸口處的左臂提開——在那小臂處，是一處碩大的傷口——子彈貼著他是手臂飛過，連帶著皮削掉一大片肉。
剛剛他一看到那雨中抬起的槍，久經(jīng)沙場的本能便驅(qū)使著他下意識地去推開李光啟，同時壓低自己的身體。李光啟被他的全力一推推開了，但那手槍子彈卻是打在了他面向鄧晨安的胳膊上。
可惡……換到二十年前……
“耐活的老東西，居然沒把你打死！”
“砰砰——”
鄧晨安咬牙切齒地叫罵道，說著便又是一槍。已經(jīng)有了之前的經(jīng)驗，李光啟自然是不會再站在原地叫他射擊，連忙和趙國強一并翻滾，閃開了這一記槍擊。
大雨模糊了鄧晨安的視線，狂風(fēng)也極大地改變著子彈的軌跡。即使對于職業(yè)殺手而言，想精確地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命中目標(biāo)也是很難的事情。但他的射擊還是有好幾發(fā)擊中了附近的其他幸存者，將他們射死射傷……
“砰！”
“??！”
突然，一聲槍響從李光啟的后方傳來，緊接著便是一聲慘叫。這不由得令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難道狼組的人從后面也包抄過來了？
下一秒，他便喜出望外：透過雨幕射到他的眼前的，居然是急促閃爍著的紅藍(lán)光輝！
再看慘叫者，是一名企圖偷襲的狼組暴徒。他被子彈擊中了后背，又從前方轟出一個大口子，打爛了整個小腹……
“噠噠噠——”
“噠噠噠——”
有節(jié)奏的槍聲不斷地從幸存者的后方傳來，編織出無比密集的鐵幕，將狼組的重裝步兵連帶著他們的輪胎甲一同撕裂。
聽到這樣的槍聲，幸存者們先是齊齊一驚，而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射擊的目標(biāo)是狼組之后，便一下子全都重振士氣，繼續(xù)握起武器，還擊狼組。
隨著引擎的轟鳴聲與車輪碾地的聲音不斷靠近，雨幕之后的特警作戰(zhàn)終于露出了它的真容。
滂沱的大雨將它突圍時沾上的血刷洗干凈，在車頂，手持無托步槍的特警還在保持著瞄準(zhǔn)的姿勢，用精準(zhǔn)的點射殺傷狼組的重裝步兵。如果李光啟沒記錯，那么這位特警應(yīng)該是叫李衛(wèi)了。
鄧晨安當(dāng)然是怒火中燒，縱橫了這片土地三個月，這是他頭一次品嘗到如此慘痛的失敗。但是，當(dāng)他意識到手下已經(jīng)在這現(xiàn)代化火藥武器的攻擊下迅速潰敗時，還是用理性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只是跨上最近的一輛機車，借著雨的掩護快速消失去……
剩余的狼組在警民的聯(lián)合打擊下，已經(jīng)如強弩之末，未過多長時間便全部死在亂擊之中……
戰(zhàn)斗終于結(jié)束了。
看著滿地的尸體，即使是見慣了生死的吳烈鋼也不再忍心多看一眼。他終于有力氣松開了手中沾滿鮮血的警棍。
“吳隊，初步統(tǒng)計狼組死亡四十二人，我們這邊包括難民在內(nèi)死亡八十五人……”
“知道了，讓大家快把那些鐵索都先收拾起來吧?！?p> 吳烈鋼閉上眼睛，深呼吸了片刻。
即使是近年來最慘烈的一次剿匪，也不過如此吧。但當(dāng)他聽到前方的車隊車門打開時，他還是抬起了頭。
他看到雨中，一個人踏著遍地雨水，沖自己快速跑過來。看那個臉型……
劉明道？
“嗚嗚！吳隊啊，我想死你了！”
沒等吳烈鋼反應(yīng)過來，劉明道已然似一顆大肉蛋一樣撲在了吳烈鋼身上，幾乎要將他壓倒。他哭哭啼啼的，像個娘們似的，用邏輯不清的話語吞吞吐吐地描述著這些天來特警殘隊茍且偷生的經(jīng)歷……
但吳烈鋼唯一想說的只是，這家伙真的瘦了，比出事前瘦了快五十斤呢。
“好，先暫作息吧。我們隨后就啟程。”
氣氛沒有繃，倒是讓談話的兩人心里都稍微松了口氣。不過，劉明道很快就注意到了不遠(yuǎn)處。
“老爺子，可以啊，居然都沒喊疼?！?p> 在用面包車改裝的臨時醫(yī)療車內(nèi)，趙霆宇正在用鑷子給趙國強夾取彈片。車門外，杰布和程雪撐著傘，防止雨水刮進車?yán)锩妗?p> 趙國強笑了笑：“我殺越南猴子的時候，你估計還在和泥巴呢，年輕人……哎呦！”
“得，您老還是悠著點吧?！币慌越o他消毒包扎的李光啟看著那扭曲的表情，不禁汗流滿面。
好了，差不多了，最起碼暫時能止住血！
“小伙子，你是叫李光啟來著吧?！?p> 聽到身后傳來了熟悉而陌生的聲音，李光啟忙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是下水道里那個劉明道。
“你怎么也在這？”
李光啟對他并沒多少好感，甚至聲音中還有點不爽。
他可不待見這些人！起碼以前不待見！
“額，別緊張別緊張……算了，是我和群眾的溝通技巧不好。不過李光啟，你可是欠了我一個大人情?！闭f到這里，那副讓雨反復(fù)洗刷的金絲眼鏡下透出一縷精光。
“我欠你人情？怎么說？”李光啟被這話弄得有些不爽——要說人情，自己以前救過他一命，他欠自己人情才對！
“這么說。你請看這個是誰？”
劉明道將身子挪開。在他肥大的腰子和翹臀挪開后，露出的是一頭蔚藍(lán)的，像夢一樣的頭發(fā)，和一雙深邃的，閃爍著的灰瞳……
“小戚！”
“光啟哥！”
二人雙雙淚如泉涌，撲上前去使勁擁抱在一起。這樣有愛的場面，怕是誰見了，都會感動得淚流滿面吧。
戚衛(wèi)光很少哭，有時候哭也只是悄悄流淚。但這次不一樣。當(dāng)他再度見到那張熟悉的臉時，那種打心底迸發(fā)的按耐不住的欣喜，便統(tǒng)統(tǒng)擊打在他的淚腺上了。
李光啟也激動得要死，他真的擔(dān)心這家伙一個不小心會丟了性命。
“以后絕對不許一個人跑掉，聽見沒！”
“嗯嗯！”戚衛(wèi)光用力地點了點頭，很快將臉上的淚擦干。
“我們在白虎街的幾個聯(lián)合據(jù)點淪陷了，趁著雨才繞開尸群……聽到有棟樓有槍響，于是就過去查看，結(jié)果他正好就從樹上跳下來，跳到了我們車前。一開始還以為是喪尸，差點就開槍了，后來他說知道你們的行動方向，這才帶領(lǐng)我們和你們會和……”
劉明道的補充說明并沒有打擾兩個好兄弟敘舊。
戚衛(wèi)光的瞳仁稍稍動了動，他看到李光啟在腰間摸索些什么……
是那支英雄鋼筆！
戚衛(wèi)光的眼睛下意識地飄開了。
“我可以聽聽你當(dāng)時的想法嗎？”李光啟摸著那柔順的藍(lán)發(fā)。
“如果萬一我回不來，也算是把我的一切托付給你了……”
“拿著。”
李光啟沖他笑了笑，將筆重新塞回他的手中。
“你這不是回來了嗎？”
“嗯！”
戚衛(wèi)光再一次鄭重地接過它，將它裝好，一如兩人最初相遇的那樣。
“行了，你倆別煽情了，我給戚衛(wèi)光拌個女裝，你們都可以演偶像劇了。”程雪在旁邊強打精神地笑了笑。
李光啟聽到這話，也沖她壞笑一番：“偶像劇，還是你和杰布演吧?！?p> “你！”
“小雪別沖動啊，別沖動……”
“吳隊，有個最新情報有必要向你匯報。”
這是，貴佩盧嚴(yán)肅的聲音將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一點輕松氣氛打斷了。一聽到情報這兩個字，幾個人都下意識地豎起了耳朵。
雖然不是什么有作為的能人干將，但擔(dān)任書記這么多年，講話的氣場別人比不了。
“我們往這邊開過來時，喪尸或許是受到狼組機車聲音的影響，已經(jīng)開始向這邊移動，如果估計的不錯，馬上就會到達睿荊小區(qū)。我聽那個藍(lán)發(fā)的小市民說，我們的路線似乎是要經(jīng)過睿荊小區(qū)附近的，如果是這樣，還建議您調(diào)整一下?！?p> 調(diào)整？
吳烈鋼的臉色變得難看了。
李光啟懷孕的妻子為了安全起見，一直都在睿荊小區(qū)靜候著。按照原計劃，車隊過去完全來得及?？墒乾F(xiàn)在……
“吳隊！我的妻子還在那里！”李光啟忙跑到吳烈鋼面前，聲音中滿是乞求。
吳烈鋼的神情，也一樣變得愈來愈艱難……
“對不起，可我……不能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樹林。”
……
萬物都在寂靜，整個天地都聽到了他的選擇。
李光啟深吸了一口氣。
“吳隊，你需要帶領(lǐng)這些人，我理解你……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來！”說罷，他便轉(zhuǎn)身，向狼組?？吭谟曛械囊惠v機車快步走去。
“你瘋了，你一個人能干得了什么？”
“他不是一個人。”
回應(yīng)他的聲音還有一些難以消除的稚嫩：“今后無論光啟哥去哪，我都會永遠(yuǎn)跟著他。”戚衛(wèi)光也站到了他的身邊，將另一輛翻倒的機車扶起。
“李光啟兄弟……”
“杰布，你保護好程雪?！崩罟鈫⒂貌蝗葜靡傻目谖谴驍嗨安灰裎乙粯樱Ｗo不好愛的人?！?p> “那你們……”
“吳子?！?p> 就在這時，一只蒼老的手搭上了吳烈鋼的肩膀。他顫抖著轉(zhuǎn)過身，他看到了在趙國強的臉上，他的眼睛如同沙漠中的清泉一般。
那泓清泉流出滾滾熱淚。
“以后不能和你繼續(xù)吹牛了?！?p> “你干什么！你這把老骨頭還想摻和什么！你還有傷啊，回來??！”吳烈鋼也忍不住哭出了聲，可回應(yīng)他的，只是趙國強愈行愈遠(yuǎn)，最后跨上機車的背影。
“當(dāng)然是落葉歸根啦?！?p> “轟！”
只聽到三聲熱血滾燙的震響，三輛機車同時發(fā)動，消失在飄搖的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