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搖搖晃晃的在水路上航行,幾個龍壽派的人站在大船的甲板上一絲不茍的守著,默默觀察水路上的動靜,就連水下的動靜都要深入探尋,一絲一毫的危險都絕不放過。
“換班,吃飯?!奔装迳系目词貑T被替換了下來,看守可以去喝水吃飯,吃飯也只是吃一些干糧,只許吃七分飽,不可以吃多,要隨時保持體力與精神,他們有一套自制準(zhǔn)則,只有吃的少,才能提高精神與集中注意力,才能不會犯困與頻繁的上廁所。
這艘船上的人一向都是這樣的作息,盡量將自己表現(xiàn)的如同機器一般,如此一來才能夠保證這艘船上的貨品安全性提高。
這批貨至關(guān)重要,這是為什么這批訓(xùn)練有素的精銳要嚴(yán)加看守的原因之一。
隨著天色大亮,船也慢慢的遠(yuǎn)離了揚州,而船上的工人們除了按時換班吃飯,報地點,時間,以外就再聽不見任何交流。
顧淵就不知道這樣在水上顛簸了多久,這樣渾渾噩噩的黑夜生活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一睜開眼睛就是一片烏漆墨黑,一閉上眼睛也是烏漆墨黑,餓了身邊有干糧,渴了身邊有馬皮水壺,一次性嚼一點干糧,喂一點點水,只要感覺胃不抽筋了就將水和糧食收好,等待下一次犯餓的時候再吃,反復(fù)如此,最惡心的是沒有地方尿尿,直接尿在了褲子里,整個箱子里都有一股尿味充斥,封閉狹小的環(huán)境里,憋的顧淵喘不上氣,生生的活的不像人。
也不知過了幾天,這樣的痛苦實在太難以承受,顧淵幾度要昏厥的時候,頭頂一陣窸窣,感覺自己在內(nèi)被包裹著抬了下來。
“從廬州下橋,走隧道過了檢查關(guān)口,再從??谘b船。”
“是,西堂主!”
顧淵聽到外面有動靜,努力的屏住呼吸不叫自己叫出來,過了一陣,只感覺身體騰空,被搬動了起來,晃晃悠悠在行路,行路的一陣感覺呼吸順暢了不少,但不要多久就再死陷入了閉塞的空間中,周圍充斥著潮腐的味道。
“先放下,去各自執(zhí)行任務(wù)?!?p> 最后聽見的聲音是這一句,隨后窸窣的腳步聲響起,外面又沒了動靜。
顧淵不得不承認(rèn)這里要比原本的地方舒服很多,至少還能聞見潮濕的泥土味,對于一個久不見日光的人來說,確實是不錯的感官了。
不久,顧淵就感覺頭頂有聲音,馬上就見頭頂被誰打開來,再然后是一張黑布將顧淵的臉蒙住,顧淵被拽了出來。
顧淵此刻的想法很簡單,誰也別想再將自己塞進(jìn)那個厭惡的狹窄空間去,無論自己是給誰帶著要去做什么,只要還能呼吸著外面的空氣,怎樣都行。
過了小一陣,顧淵的臉被暴露了出來,雙眼就在此重見日光,望著不算太耀眼的空間,顧淵一瞬間想哭,是真的想哭,一個一米八幾的大老爺們就因為重見日光,想哭。
還不等他哭出聲來,身后的人就雙臂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腰。他懵懂的轉(zhuǎn)身過去,看見的是滿臉淚光的阿沈。
“阿沈……”聲音是嘶啞的,渾身是帶著臭味的,下巴上是帶著扎人的胡子的,顧淵第一次這么狼狽,第一次這么狼狽的時候見到阿沈,感覺有點想哭,又很有歸屬感安全感。
“阿沈,我們這是在哪啊?”顧淵的嗓子聽起來深沉了不少,頭發(fā)也顯得凌亂,整個人就如逃難的人一樣,可憐的慌。
“顧淵,你怎么會混進(jìn)了我們?nèi)f花閣的的追蹤部隊的?”阿沈捧著顧淵的臉滿眼的痛惜。
“這是……對啊,我都傻了。”顧淵渾渾噩噩的望了一圈周圍的環(huán)境,沒錯,身邊是幾十個大箱子,箱子里是密謀計劃好藏著的萬花閣追蹤小隊,還是顧淵想的主意,在箱子表層裝上大批弓弩,箱子下層裝上萬花閣的精銳弓手,為的就是能尋到龍壽派的運輸路線,到達(dá)吐谷渾的時候?qū)垑叟傻拇煞?,載著兩批貨向著吐谷渾中自己的營地行去。
可自己又沒有功夫,怎么就跟著他們混在里面了呢?
“我想起來了……”顧淵望著腳下的大堆箱子,恍惚間與上船前的記憶接上了軌。
前幾天晚上,顧孌正在北碼頭大肆鬧事吸引群眾,這邊的垃圾站內(nèi)顧淵指揮著大家將箱子埋伏好,可正說的起勁,那邊已經(jīng)來了龍壽派的人,顧淵怕暴露,一時情急就跟著一同進(jìn)了箱子夾層中躲起來,想著待他們?nèi)ケ贝a頭運貨的時候,就可以順著箱子爬出來回家了。
可后來竟然自己撞在箱子上昏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沒了記憶,只跟著在黑暗中顛簸,隨手抓到一個干糧袋子,餓了就吃,渴了就喝,憋了就尿……顧淵一時間想到了地震中被埋在廢墟中的人們,那種絕望與黑暗,他們是要多大的毅力與勇氣活下來的,頓時心中多了份對生命的敬重。
“都怪我沒有檢查好……都怪我才讓你吃苦了!”阿沈抓著顧淵的腰狠狠抽泣,也不怪她矯情想哭,能在封閉的環(huán)境堅持了三天三夜的人,對于沒有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平時又沒有功夫的顧淵來說,確實是太委屈了。
“我們到哪了,可說我在內(nèi)堅持了幾天???”顧淵望著底下一片黑漆漆的通道,有點不敢置信。
“到了廬州了,走了三天了?!卑⑸虺h(yuǎn)處望了一眼后道“已經(jīng)摸索到他們的通道方式了,他們走到每一處關(guān)口的時候會將貨卸下船,再從各地他們準(zhǔn)備好的隧道將貨運出,從下一個安全點接運。我們現(xiàn)在正置身在瀘州點的運輸隧道內(nèi)?!?p> 顧淵望著頭頂上的土道,再看洞口外遮掩的深草叢,便知道這該是深山中,這里幾乎常年不經(jīng)過人,從這里挖隧道確實是一個良計。
“那我們現(xiàn)在要做什么,等他們回來?”顧淵抖了抖下衣,知道自己現(xiàn)在說要換褲子,條件一定很苛刻,這點苦都吃不了還做什么萬花閣的閣主,算了,就這樣吧。
“透口氣,待他們回來之前再鉆回去。”阿沈深深的望了一眼顧淵,馬上又道“你在瀘州停下,我現(xiàn)在寫信叫萬花閣的人來接你?!?p> “那你呢?”
“我得跟著?!卑⑸驁远ǖ幕貞?yīng)“這批貨太重要了,我不想出現(xiàn)任何差池?!?p> 老實說顧淵是再也不想回到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去,聽到阿沈說他可以留在瀘州等待返程的那一刻,甚至激動的想哭,可一聽阿沈要繼續(xù)留下來,而且還要一直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直達(dá)吐谷渾,這簡直太折磨人了,且即便是能挺得過這樣的痛苦,到達(dá)了吐谷渾還有被龍壽派的人干掉的可能,一個女孩子,龍壽派又幾乎都是男人,什么可能性都有。
顧淵這次終于意識到阿沈做的到底是什么樣的工作,這份工作是為了皇上賣命的工作,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都成了保護(hù)皇上的機器,他們的命運真的很慘。
“我不同意?!鳖櫆Y一瞬間冷臉,拉著阿沈的手嚴(yán)肅道“你留在廬州,我跟著大家去。”
“不行!這不是你說了算的!”阿沈毅然決然的拒絕。
“我是閣主,我是棠蓮,我的命令就是閣規(guī)?!鳖櫆Y拉著阿沈的手,眼神中的炙火久久不散,這趟渾水顯然是不準(zhǔn)阿沈去趟了。
“你知道船多久靠岸一次嗎?靠岸后歇息多久,什么時候吃飯什么時候上廁所,怎樣閉氣你都不知道,如何做到安全到達(dá)吐谷渾還要如何與吐谷渾的人接頭,這些你都絲毫不通,怎么將貨送達(dá),路上千難萬險,我不許你去!”阿沈最后的聲音幾乎再吼,叫眾人都嚇了一跳,朝著四外去看,恐怕暴露。
阿沈的聲音也嚇到了顧淵,顧淵何嘗不知道阿沈是為了保護(hù)自己,自己亦是想要保護(hù)阿沈,但,無論如何,決不能讓阿沈走這一趟。
于是顧淵不等阿沈拒絕,懷中掏出算盤珠,在阿沈還沒反應(yīng)的時候,撥動算盤珠上的機關(guān),一根細(xì)小的銀針就扎在了阿沈的脖子上,阿沈隨即也昏迷倒了下去。
“閣主!”
“閣主!”
眾人一時有些驚詫,卻見顧淵不慌不忙的抱著阿沈?qū)ち藗€深草叢中藏了起來。這草叢十分隱蔽,從外朝內(nèi)看一無所獲,除了草就是草,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而毒針的毒效維持時間只有一刻鐘,用不了多久阿沈就能醒來。再在四周撒上萬花閣獨有的隱氣粉,蟲鳥野獸也近不了身。
“阿沈,我走了。”顧淵俯身在阿沈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轉(zhuǎn)身見時辰也差不多了,龍壽派的人也快回來了,于是命令眾人排泄后,再次鉆回了箱子里,自己也轉(zhuǎn)身準(zhǔn)備進(jìn)到箱子里去。
卻就在這時,身后赫然出現(xiàn)了一道聲音“什么人!”
顧淵的箱子蓋還沒打開,那邊的龍壽派的人已經(jīng)一股腦的包圍了上來,顧淵雙眼一怔,腦袋一懵,愣在原地,只感覺血液一涼,大腦中沒了意識。
若是暴露,除了死,還有三十多人的命也得搭上,還有四十幾箱子的弓弩也就全都沒了,自己千算萬算,竟沒料到龍壽派的人竟然回來的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