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僥幸
范大小姐臉上微微一紅，說道：問這做什么？誰送不是都一樣嗎？
歐陽曙道：我只是方才見你鬼額，神神秘秘的樣子，覺得很奇怪罷了！
范大小姐一聽歐陽曙提起方才的事情，臉色忽又一變，聲音就大了起來：誰鬼鬼祟祟的了？我只是在這一層客房里面一一查找，看看你有沒有在其中罷了，沒有想到卻被某個真正鬼鬼祟祟的人嚇了一大跳！
歐陽曙聽得一陣暈眩，暗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去問一下掌柜的，不就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了嗎？哪里用得著一個個房間的去查探？再說，你這樣一間間的查看，即使看見我本人了，你不認(rèn)得還不是一樣可能錯過？
不過，這些話他當(dāng)然是無法出口的，不然今天大概就沒法再談下去了。于是，他誠摯地告了個罪，說道：我想問一下，既然李易安讓你哥哥去宣讀考題，又讓你來請柬，那你們兄妹二人和她一定很熟，對吧？
范大小姐臉上露出與有榮焉的微笑，有些顯擺地撇了撇可愛的小嘴，說道：那是自然。我，清照姐姐，還有嗯，總之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了。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這是你的詩吧，清照姐姐反復(fù)讀了幾遍，都哭了呢。還有我們的另外一位好姐妹，讀了你的詩以后，就象是變了一個人一般，溫柔得連我都要被融化了！
歐陽曙心下大大訝異了一下，沒有想到這《摸魚兒》竟然有這樣的反響。當(dāng)然，他也知道李清照并不是完全被這詩本身感動得哭了，只是因?yàn)檫@詩勾起了心中的傷感，這才不由傷感而已。他微微苦笑道：然則，她真的希望我去參會嗎？
范大小姐一聽，不樂意了，叱道：我說你這人說話怎么這么傷人呢？清照姐姐可是個愛憎分明的奇女子，說話行事從來不假惺惺的。她若是不希望你去，又怎么會巴巴的親自寫請柬呢？要知道，這次放的這么多請柬里面，其他都是別人代寫，也就只有你這一份是她親手寫的。
歐陽曙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黯了下去，依舊的低聲喃喃地重復(fù)了那句：她真的希望我去嗎？
范大小姐被他氣得有些糊涂了，跺跺腳道：你這人真是不可理喻！算了，我不理你，再這樣下去，我都要瘋掉！走了說著，便向前走了幾步，忽然一拍腦袋，回過頭來，伸出一只潔白的小手來，說道：拿來！
歐陽曙愕然道：什么？
范大小姐撅著嘴巴道：我大老遠(yuǎn)巴巴的來幫你送請柬，你不謝一下我，好意思就讓我這么空著手回去？
歐陽曙訝異地瞄了達(dá)小姐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吊錢來，就要送到范大小姐的手上。
范大小姐忽然把手往回一抽，憤憤地說道：錢就不必大官人打賞了，我家雖然不寬裕，但也算是官宦之家，自給自足是沒有問題的。
歐陽曙對這個脾氣變幻不定的大小姐沒有了辦法，只好低聲下氣地說道：那請問你要什么？
范大小姐見歐陽曙態(tài)度良好，臉色緩和了一點(diǎn)。她轉(zhuǎn)動著一雙靈動的眼睛上下左右打量了歐陽曙一番，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看你這全身，也沒有什么讓本姑娘看得上眼的物事。就是你這幅皮囊，長得還不錯，不過不夠清秀，就算賣到那像姑堂子（男妓館）里，也換不了幾個錢?，F(xiàn)在看來，也就你這雙手值點(diǎn)錢了。這樣吧，你就當(dāng)場寫一幅字，我?guī)Щ厝ァ?p> 歐陽曙聽她繞了半天，竟然是要自己的字，偏又放不下面子，不由好笑，便笑著打趣道：你倒是會挑，要知道，我今天就是去賣字了，總共就賣了兩幅，第一幅賣了五貫錢，第二幅卻賣了敲絲四十兩，也就是差不多八十貫錢了。這樣平均算下來，我的一幅字畫要值錢四十多貫。無怪乎給你一貫錢你不要，偏要一幅字了！
范大小姐俏臉漲得通紅，氣鼓鼓地說道：隨便你怎么胡說，今天你不交出字畫，我便我便賴在這里不走了！
歐陽曙哈哈笑道：小姐，這里是客棧，又不是我家，你賴著不走，對我來說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再說，這天都要黑了，你一個女孩子家不回去，會不會有危險啊？你看我這附近住的這些人可不像我這般斯文客氣，對女孩子文質(zhì)彬彬的，他們可都危險得很吶！說著，作勢就要往門里去。
那范大小姐見此急了，連忙從后面一把抓住歐陽曙，道：不行，不留下字畫，不讓你進(jìn)去！
歐陽曙回過頭來，嘿嘿笑道；我說小姐，你要字畫，也總該等我進(jìn)去寫吧，我想就算是書圣王右軍也總不能站在這走廊上寫字吧！
范大小姐臉上現(xiàn)出驚喜之色，嘴上卻啐道；你這人哪，早說給字畫不就是了嗎？偏要人家動手。對女孩子也不知道讓著些，就知道戲弄人家！
歐陽曙被這范大小姐一番胡攪蠻纏，心情好了不少，也不反駁，笑著走入了房內(nèi)。而范大小姐也不認(rèn)生，緊跟著走了進(jìn)來。
見到歐陽曙拿起筆，范大小姐便迫不及待地湊過來，道：我來幫你研墨！說著，便幫歐陽曙把白紙在桌面上鋪好，在旁邊研起墨來。
歐陽曙在旁邊心安理得地笑道：看不出來，這一套你還挺熟悉的！
范大小姐頭也不抬地說道：那是當(dāng)然，想當(dāng)初，清照姐姐寫字的時候，都是我在旁邊服侍的，還有我爺爺他老人家還在京城的時候
說到這一句，她的語氣又轉(zhuǎn)暗然了。
歐陽曙知道范大小姐的爺爺范純?nèi)室驗(yàn)楹彤?dāng)今宰相章惇政見不同，已經(jīng)被貶為武安軍節(jié)度副使。
因?yàn)榘凑沾笏蔚膽T例，各節(jié)度州的真正軍政事務(wù)的并不是本州名義上的最高長官節(jié)度使，也不是2長節(jié)度副使，而是節(jié)度判官。節(jié)度判官就相當(dāng)于其他州的知府知州一類。因此，本州的節(jié)度使和節(jié)度副使是不能出現(xiàn)在本地的，因?yàn)槿羰亲鳛槊x上地方長官的他們在自己的治下出現(xiàn)，從法理上，就無法講清本州的事務(wù)是應(yīng)該聽他們的還是節(jié)度判官的。
所以，范純?nèi)什]有安置在武安軍的衙內(nèi)所在地長沙，而是安置在更為偏遠(yuǎn)一些的永州。
歐陽曙見這小女孩臉色瞬息間由由晴轉(zhuǎn)陰，一臉黯然，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連忙安慰道：不要傷心了，你爺爺是三朝元老，雖然到了地方上，大家都很尊敬他，他老人家也不會受多少苦的！
范大小姐臉上有了一絲笑意，斜乜了歐陽曙一眼，道：你這人今晚說了這么多話，也就這句話聽起來最像人話了！
歐陽曙并不在意范大小姐的揶揄，微微聳了一下肩，道：既然你這么思**你的爺爺，就給你寫一思**親人的詩吧！
說著，他拿起筆來，便在紙上寫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千里共嬋娟。
范大小姐見了，大為不滿，嬌嗔道：你這不算，這是東坡先生的詞，又不是你自己寫的。
歐陽曙心下暗道：你要我自己寫，我腦子里哪里記得那么多?。烤褪Ｏ履敲袋c(diǎn)資源，你隨便要一下，就浪費(fèi)一，那以后怎么混哪？再說，你只是說要字畫，也沒說要我自己寫??？
他微微一笑，一臉崇敬地說道：對啊，正是東坡先生的名作。你想想，我就算再能寫，能比東坡先生寫得更好嗎？我這就叫做借花獻(xiàn)佛。
范大小姐雖然很不滿意，屢屢攛掇歐陽曙自己寫一，但歐陽曙八風(fēng)不動，任她威逼利誘，愣是不動聲色，范大小姐最后沒了辦法，見天色實(shí)在黑了，只好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