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除了低微的腳步聲與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外,姬畫眼前一片模糊,仿佛身歸混沌。
不知道走了多久,耳邊傳來震耳欲聾的海浪席卷聲,黑暗在消散,一道耀眼強光突然將她吞噬而進,在黑暗中待的太久,突然見到光芒有些不適應,眼眸微瞇依然覺得刺眼,等到徹底習慣后方才打開雙眸。
姬畫如今身處一片海域上方,眺目望去海天一線遠遠看不到盡頭,腳下海浪席卷激起滔天水柱。
“狐仙香為何帶我來此?”
狐仙香能夠窺探人的前世今生,她現(xiàn)在應該見到的是林見鹿的一生,而不是這片無邊無際的大海,這與林見鹿毫無關(guān)系。
而且這片海她從未見過,凡間除了四郡便是四海八荒,東南西北四海她都去過,完全不是這番景象,這??杀人暮R獙捥啵矎奈绰犎颂崞疬^四海之外的其他海域,恐怕連九重天宮的那些神仙都不知道。
這里的天空沒有烏云,沒有陽光,連一絲風都沒有,永遠都是壓抑灰暗的,仿佛能勾起人心底的所有情緒,在大海上騰云,也許上了岸才能離開這里。
沒有黑夜白晝,她仿佛覺得自己已經(jīng)在這片海里渡過了一年,兩年,乃至數(shù)十年,沒有花鳥魚蟲,沒有人與她說話,她像是被拋棄到了這片與世隔絕的地方。
她潛入海里,死氣沉沉沒有任何生靈,永遠也無法觸及到海底,她嘗過海里的水,是苦的,苦的她不禁落淚,也僅僅只是一滴淚,卻能使這片無邊無際的海上升。
經(jīng)歷了漫長歲月,她終于找到了一塊可以落腳的地方,海里出現(xiàn)了一塊石頭,它像一個人跪伏著,抬頭望天亙古不變。
手掌觸上石像,初覺冰涼刺骨讓人遍體生寒,久之卻又覺得溫暖,暖意涌遍全身,最為驚訝的是石像竟然落淚了。
“你是在等我嗎?”
在這里相遇,仿佛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姬畫心中隱隱覺得她與這尊石像早已相識,似一位故人。
覆在石像上的手掌生疼立馬抽了回來,被莫名其妙的劃了一道血口,石像上沾染的血跡被吸收的干干凈凈。
姬畫靠著石像睡了一覺,被冰涼苦澀的海水拍醒,突然間海浪翻騰石像緩緩地沉入了海中。
姬畫心臟抽搐,好似缺了一塊東西。
“難道我出不去了嗎?”
被困于此無法脫身,唯一的辦法就是等狐仙香燃燒殆盡,可那樣即便離開了這里,她還是未能窺探到林見鹿今生的劫難。
繼續(xù)在海上騰云,他見到海里有無數(shù)的人在拼命的往前游,不知道游了多少個年頭,心中覺得奇怪,這些人都是凡人不會法術(shù),無法在海里睡覺停歇,也沒有吃的東西,他們卻能不死。
從頭頂飛過也沒人注意到她,問道:“你們可知道此海喚做何海?”
無人應答,他們只管往前游。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姬畫心中一沉,如果她猜的沒錯,腳下的大海并不在三界之中。
跟著海里的人一直往前,有人消失又有人入海,他們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扔進海里的,掙扎不得逃脫不了,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在海里發(fā)現(xiàn)了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那女子竟然與她長得一模一樣。
伸手去拉她,手掌卻從她的身體穿過,那女子與其他的人有些不同,她能看到姬畫,她在海里停了下來,仰頭對著姬畫笑。
姬畫頭皮發(fā)麻,后背涼颼颼的,這個地方太過詭異了,快要將她折磨瘋了。
這片海比三界都大,永遠到不了盡頭,海里出現(xiàn)了一塊石碑,碑上刻著字。
苦海無涯。
“原來這是苦海,難怪無邊無涯。”
姬畫這才明白為何自己永遠到不了岸,那些她見過的人,不過都是些深陷苦海的可憐人罷了,可這一切都與林見鹿有何關(guān)系?
她曾在一本古籍中見過苦海,據(jù)記載并不存在于三界,而是在每個人的心里,至于她現(xiàn)在所處的苦海,那么是林見鹿的,要么就是她自己的。
姬畫回頭了,回頭便是岸,一座七彩云橋架在苦海之上,走上云橋的那一刻身下的苦海便消失了,黑暗瞬間將她吞噬。
黑暗中姬畫身軀戰(zhàn)栗,剛才所見到的一切都仿似一場大夢般虛無縹緲,可掌心傳來的疼痛又讓她確信苦海的一切都真實發(fā)生過。
“那尊石像?”
姬畫喃喃自語:“莫非是林見鹿的前世不成?”
眼前一晃,眼前的一切又發(fā)生了變化,她親眼見到一對夫妻被惡人攔截,女人懷著孩子,在男人的舍命相護下女人逃脫了。
破廟山中,有一戶人家里放著一口棺木,白紗挽聯(lián),屋里還有幾位婦女圍在床邊接生,忙活了大半日孩子順利產(chǎn)下,可卻哭不出聲。
孩子生下來便是個啞巴,村里的老書生給他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喚林見鹿,還說他以后定能光宗耀祖。
姬畫忍不住落淚,這一家受了太多的苦難。
林見鹿的爹生前是村里唯一的大夫,村里的人都敬佩他,他的后事是村子里的人辦的。
林見鹿的娘親在生下他后便生了一場大病,也許是因為悲痛成疾,臥病在床沒有奶水喂,村里人三天兩頭端來羊奶喂他。
林見鹿從小也體弱多病,直到五歲才會走路,然后跟著村里的老先生學文識字,八歲便日日跑去山里采摘藥草回來給病母熬藥,偶爾也拿到城里去換幾個銅板。
后來教林見鹿的老先生也死了,他便自學,出發(fā)去南郡蝶城之前,村里的人都提著干糧去送他。
后來的事姬畫都知道,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她點燃狐仙香,所有的一切都似云煙飄散。
繼續(xù)在黑暗中往前走,她聽到千軍萬馬的廝殺聲,又聽到女子的嘀哭聲,那聲音極為的熟悉,熟悉的讓她害怕。
書房中的狐仙香已經(jīng)燃燒了大半,很快就要熄滅,靠在椅子上的林見鹿似乎做了個噩夢,額頭上滿是冷汗,想要從夢境中掙扎出來卻又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