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沈家老宅，沈晦竟然驚駭?shù)脦缀鹾喜粩n嘴巴。
沈家老宅雖老舊，可是氣魄、規(guī)模卻是大得驚人，朱門高墻，院落延綿，居然逶迤了整條熙和大街的兩側(cè)。
只是自打前任御史臺副使歸老殞命之后，沈家的元氣便一點點風(fēng)流云散了。院落一間接一間地在沈家唯一傳人沈晦的手中化作了賭坊里的豪邁、酒肆里的觥籌交錯、勾欄里的郎情妾意?，F(xiàn)在只剩下熙和大街東北角了一進小院落供沈晦、沈點點主仆二人藏身之用。
這一進院子原本是沈家下人住處，早已是墻面斑駁，垣斷瓦殘，當(dāng)初也是因為沒人瞧得上才得幸存。可偏偏這位嗜賭貪杯的沈家少爺在酩酊大醉之時同遠近聞名的潑皮高俅比賽蹴鞠，終于連主仆二人最后的棲身之所也拱手讓了人。
“公子，高俅前前后后來了十幾趟了，他說著急用我們的房子娶媳婦呢，公子我們該怎么辦?。俊鄙螯c點一臉愁苦地望著沈晦。
沈晦沒有說話，而是仰著脖子看天井外面方形的天空。破落不堪的沈家，被皇后抱在懷中接受萬眾仰望的旎旎。
他意識到幾乎難以跨越的差異。這差異意味著自己可能永遠只能像今天朱雀街邊的民眾一樣，只能仰望，而永無親近的可能。
要走近旎旎，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成為影響這個世界的人，或者說成為這個世界的主人！
想到此處，沈晦信步走到了當(dāng)院，用力拍打著一棵碗口粗細(xì)的紫檀木的樹干高聲說道：“沈點點，你給我聽著，我收回沈家老宅，很快就收回沈家老宅！”
沈點點從未聽過自家這位敗家公子如此躊躇滿志過？驚得死命地拿拳頭抵著嘴巴，生怕自己呼出聲來。
“公子，這是真的嗎？是真的嗎？雖然我覺那有些不可能，可我還是很感動、很激動。我今天晚上要給老爺、夫人上柱像香，告訴他們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公子今天晚上我要加個菜慶賀一下！”
可憐這沈點點從小目睹了公子沈晦的墮落沉淪，幾乎已經(jīng)心如死灰，卻因為堅守著一個“忠”字不愿棄沈晦而去。如今沈晦的一句良心發(fā)現(xiàn)的豪言壯語居然令這位忠仆生出感恩戴德的情緒來。
沈點點歡天喜地地端上了晚飯，是一盤醋溜白菜梆子和兩碗清可見底的白粥。
他瞧出了公子端過飯碗時眼神中的異樣，嚅囁著說道：“家里只剩十個錢了，我得留著做明天的飯錢……”
沈晦望著他，輕聲問道：“你為什么還這么胖？
“虛胖不算胖……”
飯后，主仆二人橫在同一張床上，想著各自的心思。
沈晦望著氣窗透進來的一抹清冷的月光，想著旎旎楚楚可憐的模樣，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惶然的情緒來。他轉(zhuǎn)過身子，用腳踢了踢一旁得獎沈點點，問道：“那些人究竟是怎么拿走老宅的？”
沈點點翻過身來，趴在床頭，偏著腦袋望向沈晦說：“正門的那一進院子是你在天香樓和蘇轍賽詩輸?shù)袅?，東邊套院是那次你醉酒打傷了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國賠給他療傷了，西邊那一進你賭骰子輸給了曾布宰相的外孫季成棟……還有這一進，是你和高俅在冠芳園里比賽蹴鞠爭搶新來的紫萱姑娘……”
沈點點掰著手指頭數(shù)說著，如數(shù)家珍，心里卻一次次痛罵沈晦是個敗家不是人的東西，偌大的一個沈家被他敗落到幾乎貧無立錐之地。
沈晦靜靜地聽著，忽然問道：“有什么辦法才能盡快把這些房子拿回來？”
沈點點撓頭沉思了片刻方說道：“要么公子你有錢，有很多錢，你就可以跟那些人把我們的院子買回來；或者你做大官，大過曾布他們，你就可以明目張膽地把房子要回來；或者你有勢利，像高俅那樣蠻橫無理，連官府都要讓他幾分——好像都不大可能。”
黑暗中，沈晦默默地點了點頭：”嗯，就這樣！“
”就哪樣？“沈點點問道。
”發(fā)財、做官、大勢利！“
沈點點再也忍無可忍，便伸手在公子的額頭摸了摸，卻是一片冰涼。
第二天，主仆二人尚在睡夢之中便被乒乒乓乓的打門之聲驚醒。沈點點一個激靈從床上彈了起來，大喊道：”完了完了完了，高俅找上門來了！“
打開門，便見一個高大壯碩，紅面虬髯的漢子帶領(lǐng)著三五名涎顏兇相的隨從堵在了門口。
”高大爺，您這么早就找來了，可是我們家公子昨晚留在了冠芳園，又累你老白跑一趟了。“
沈點點竭力搪塞著把高俅等人往門外推。
不料高俅甚是眼尖，一眼瞅見了正在床上翻身的沈晦，怒罵一聲，抬腿便是一個窩心腳將沈點點踢翻在地。高俅身后的幾個潑皮見狀，豈肯落了人后，吆五喝六地沖將上去便是一通拳打腳踢。
可憐沈點點深知這些人得理不饒人，哪里敢反抗，只是蜷縮成一團一任痛毆。
”住手！“
一聲斷喝，自墻角處響起。
眾人不禁一怔，停下手望去，卻見沈晦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
”嗤！“高俅忍俊不禁，”呦呵，我還倒是哪路神仙，原來是沈家大公子醒來了，今兒冠芳園的九兒姑娘怎么沒留你呢？“
幾個潑皮便是一番肆無忌憚的哄笑。
沈點點見狀，生怕沈晦吃虧，便拼命喊叫道：”高大爺，我家公子早上剛回來，就是要候著你來著。“
”休要聒噪！“一個潑皮一腳狠狠地揣在沈點點的腰眼上，疼得他殺豬一般哀嚎。潑皮卻是毫不同情，腳抬得更加高，欲待踹上第二腳。
又是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呼之聲。
只是這聲音卻不是來自沈點點，而是那個已經(jīng)倒地打滾的張狂潑皮。而沈晦正抱著雙臂站在那人的對面，嘴角上掛著頗為不屑的笑意。
沒人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連高俅也只是看見沈晦迎著自己的手下沖了過去，只是稍稍抬了抬右手的工夫，這孔武有力的漢子便像癩皮狗一般地滿地打滾了。
其他幾個潑皮見同伴受辱哪里肯吃虧，張牙舞爪地圍了上去。
沈晦沉哼一聲，原地轉(zhuǎn)身，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回旋踢，每一腳都實實在在地蹬在了圍上了幾個人的小腿上。幾個人均是慘叫一聲捂著小腿在地上打滾。甚至有一個人一頭撞在了桌角上頓時鮮血淋漓，形容甚是可怖。
沈晦卻不為所動，站在屋子的當(dāng)中望著臉色微微發(fā)白的高俅。
”你也要試試嗎？“
高俅聞聽，面色白得更加可怕，忙不迭地擺了擺手，口不擇言地說道：”不了不了，真的不了?！?p> 沈晦繼續(xù)冷然道：”這院子，你幾時來收？“
高俅期期艾艾，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
沈晦一瞥間瞧見了高俅系在腰間的一只蹴鞠，心中不由得一動。他示意高俅將蹴鞠遞到了自己的手中。
那蹴鞠一到了沈晦的手中便如有了靈魂一般：從指間跳至左右肩，雙肩輕甩便又滴溜溜在頭上轉(zhuǎn)個不停。又見他雙肩一沉，蹴鞠旋轉(zhuǎn)到了腳尖上，并在腳尖上堪堪顛了三十余下。繼而他沉哼一聲，飛身起腳，那只蹴鞠沿著一條奇妙的弧線呼嘯著直奔高俅的面門而去。
高俅早已看得傻了一般，眼看著避無可避了，卻見沈晦縱身飛起，一只左腳貼著高俅的面頰將那只蹴鞠生生截了下來。
沈晦冷笑，問道：”可還要和我比試嗎？“
“不比、不必了！”高俅仿佛看到了天外飛仙一般，撲通一聲跪倒在沈晦面前。
英雄汽水
高俅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