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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侯被老爺子嘲諷了一頓,立時又羞又惱,說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劉舉人輕悠悠的說道:“無風不起浪啊!”
張侯就坐不住了,嘴上仍舊否認著,人就抬起了屁股,如喪家之狗一般,落荒而逃的走了。
劉湃看著他這般狼狽,不由嘿嘿笑了兩聲!說道:“爺爺,一會兒我想去張家村看看。”
劉舉人是想不準的,但是看著孫子躍躍欲試的樣子,知道他實則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不準也不會有用,便輕嘆了一聲說道:“好,你要小心點?!?p> 劉湃大喜?;胤靠戳藭簳秩ヅ忝妹谜f了會兒話,就去張家村了。
到了村頭,遇到了正在田里忙的張家村村民,打招呼的說話間,聽說了張敬坐著馬車往南去了,不在張家村里,他就有點失望。
他在張家村里逛了逛,村里秩序儼然,昨天的事情,就好像沒有發(fā)生一樣。
只是張祥正在給弟弟辦著喪事,張水根、張濟、張?zhí)锏榷荚趲兔ΑKチ?,隱約間,聽到了他們在議論,罵張紳等大戶的無恥、卑劣、該死;嘆張吉的死的冤枉、悲壯、凄慘!然而,當他們看見了他,他們就停止了議論,不再說那事了,像是在防賊似的。
他又去益民磨坊看了看,機器的強大的生產(chǎn)力,令他驚嘆不已!
他回去后,就把見聞?wù)f給了爺爺與妹妹聽。
今天,他又來張家村,心想:“昨天沒見著張敬,今天總能見到吧?”
見妹妹悶悶不樂,便邀她一起去。
若是在過去,劉舉人是萬萬不準孫女出門的??墒侨缃襁@世道已經(jīng)變了。只叫ta們路上要小心,叮囑劉湃要保護好妹妹,也就讓ta們出去了。
劉溪本心情不佳,不想動彈、不想出門,奈何聽了哥哥的話,說到張家村益民磨坊里機器的不可思議,她的好奇心便被勾了起來。
她雖在花城待過,見識過電燈、汽車等等新奇時髦的東西,但是谷物加工廠里的機器,卻從沒見過。
劉湃的聲音又在他耳邊誘惑:“你難道就不想見見那機器是怎么把谷子變成白花花的大米的么?啊,那可真是再神奇不過的事情了!帶殼的谷子倒進去,眨眼之間,白米就像水流似的嘩嘩的流了出來,落到籮筐里?!?p> “那就去看看吧。”劉溪心里想:“倒要看看那引起張家村佃戶暴動的根源是什么樣的!”
于是,今天,劉湃與劉溪這對兄妹,就到了張家村。
張敬看向劉湃,露出一抹淡笑,說道:“他們的路子,是走不通的!我對此有切身體會!昌利鐵廠盜藏國寶案,你一定知道吧?我手下的十幾個弟兄,原來都是昌利鐵廠的,火生也是!他們以及陳燦、黃飛鴻在那個事件中,還出了很多的力,陳炅明還去黃家,給黃飛鴻發(fā)了一塊民族英雄的匾額。但是,你知道嗎,偷盜國寶的真正黑手,并不是昌利鐵廠的那個什么總管,而是他們的老板,叫羅伊洛特的英國人。而這個羅伊洛特又有原英駐沙面使館的領(lǐng)事威廉是一伙的。這事曝光后,他們都沒有事,只讓一個總管和幾個小嘍啰做替死鬼了!為什么?因為他們背后有列強-英呀,軍閥不敢得罪!而參與了這事的工友們,都被開除了!哦,還有何伯,他去探查國寶被藏在什么地方,被發(fā)現(xiàn)抓住毒打,受了重傷,送到了瑪利亞醫(yī)院救治,結(jié)果還是沒救回來。可是不要說安家費,昌利鐵廠連醫(yī)藥費也不付!哼哼!工友們?nèi)ヴ[,有用么?昌利鐵廠請了打手、槍手,正在合法的保衛(wèi)財產(chǎn)!在人家廠門口鬧,表達不滿,真是一點用也沒有的!人家在里面看見了,還要冷笑嘲諷呢!說不定還巴不得工友們腦子一熱,就沖擊進去打砸呢,那樣的話,他們就能合法的把人當野獸狩獵了!哼哼,保衛(wèi)私人財產(chǎn)嘛!”
“法律在幫他們!衙門在幫他們!列強在幫他們!他們還有槍!”張敬的目光變得咄咄逼人了,盯著劉湃,壓抑的聲調(diào),從喉嚨深處涌出:“可是工友們有什么?沒日沒夜的干呀,也只有可憐的一月十個銀元,租不起房子住,只能住在破落的棚戶區(qū),要是只一個人,省吃儉用,沒有惡習,倒是還能結(jié)余二三個銀元,可要是夫妻二人有孩子、還有父母呢?那便苦的不能再苦了,結(jié)余是不要想的,有個意外——頭疼腦熱,生個病,還需借錢,呵,要是攤上高利貸,那可就掉進深淵了!你知道嗎?我曾遇到過一個碼頭工人,他有妻子,還有兩個孩子,他白天做苦力,晚上回到家,吃了飯,就帶著兩個孩子出去,到半夜才回,為什么?因為家里有四個人,必要的生活開支太大了,他一人的一份工錢不夠用,只得讓妻子……,他們沒有槍,因為買不起,他們有什么?只有在人家門前吼叫兩嗓子,發(fā)泄不滿的權(quán)力,而這有什么用呢?”
張敬的話,入了劉湃的耳朵,他便驚愕的激動起來,引起了共鳴,只覺句句入心!
“我和弟兄們,有十幾把槍。”張敬喝了一口茶,穩(wěn)定了下情緒,又道:“這點力量,在花城,算得了什么呢?一個昌利鐵廠的護廠隊,就有十條槍了!商團的那個陳清廉,有四千人槍!更不用說陳督軍了,他有三萬人槍呀!”
“在花城,我們的這點力量,就如一枚雞蛋!……然而,由于阿濟家的事情,我們到了鄉(xiāng)下,到了這張家村!”張敬露出了微笑:“在這里,我們這十幾把槍,可就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了!在這成仁縣,一手遮天的黃三郎,也就三百人槍,消滅了他,就能控制這個縣!而只要不斷了給上面的錢,縣里怎么搞,上面一般是不管的,自治嘛。這個縣,總有十幾萬人吧?拉出一個兩三千人的隊伍,應(yīng)該是輕輕松松的?!瓫]有屬于農(nóng)工的槍作保障,農(nóng)工就不可能翻身!”
“你這文里的意思,我是贊成的,你邀請我加入,想和我做道友,我也很高興,但是,我想問,你們那里,你說了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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