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這就是我的搭檔

　　下午4點，岳淺華下班了。

　　從咖啡店出來時，她再次看了看手機——沒有來自于張佳樂的未接來電，也沒有他發(fā)來的短信。自己早晨離家時在餐桌上留了字條，他應(yīng)該看到了吧？今天他好好吃飯了嗎？看他昨晚那副疲倦之極的樣子，這次奪冠失利對他的打擊特別大吧？

　　兩個半賽季以來，張佳樂一個人付出了兩人份的努力。原本不是那么瘋的人，自孫哲平離去之后，他的打法卻要用“瘋狂”來形容。那種燃盡一切的樣子，透過沒有表情的角色都能讓人感覺到，背后操縱者的內(nèi)心對勝利的渴望。他拼到了如此地步，卻仍與那座冠軍獎杯無緣。

　　“這家伙一直在勉強自己，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岳淺華邊走邊惦記著張佳樂。這時，道旁的一個小水坑突然令她停住了腳步。

　　今天午后下過一場短暫的大雨，兩個小時前就雨住天晴了，大部分柏油路面在夏日艷陽的照射下，已經(jīng)干透，只有路邊一些像這樣的小水坑，提示著那場雨曾經(jīng)來過。

　　在這個淺淺的、渾濁的水坑中，被陽光濃縮過的雨水泛著黃綠色。就在這樣的水面上，倒映出的，是嫩藍的天空和白得發(fā)亮的云朵。

　　“好美！藍與白都好驚艷，仿佛不是被渾濁的雨水、而是山中的清泉映出來似的！”岳淺華在水坑旁睜大眼睛仔細端詳，心中滿是驚嘆。此時一陣海風吹來，藍天白云的倩影在水面隨風蕩漾?！捌痫L了！真舒服！”岳淺華閉上眼睛享受著6月的海風，思緒飛回了從前。

　　在大一寒假，她遇到了小她10個月的張佳樂。在寒假即將結(jié)束，她返校前一天的傍晚，張佳樂向她表白了。問他到底喜歡自己哪里？那個家伙卻把想成為榮耀職業(yè)選手的夢想，也一并向自己傾訴了出來。她當時就被這個大男孩的真誠給打動了。

　　剛剛成為戀人的兩人，沒有來得及約會，隨著岳淺華離開K市返校，從交往的第二天開始，就談起了遠距離戀愛。那時岳淺華還沒有筆記本電腦，兩人也都沒有手機，除了不定期地寫信和QQ留言，每周張佳樂都在固定的時間，打Q大女生宿舍樓的座機，聽聽心上人的聲音，聊聊彼此的近況。沒有雪片般密集的情書，沒有天雷勾地火般的熱戀情節(jié)，雖然認識了不過一個多月，兩人卻像青梅竹馬的戀人般，細水長流地積累著感情。

　　暑假剛開始的時候，張佳樂在網(wǎng)游中遇到了孫哲平，受邀與他結(jié)為雙花組合，加入了K市的一個新成立的戰(zhàn)隊。戰(zhàn)隊就以“百花”為名。9月開始的新賽季，張佳樂就將以百花戰(zhàn)隊副隊長的身份，開始他在榮耀賽場上的征程——不但比他預(yù)期提前一年成為了正式的職業(yè)選手，而且上來就是主力！對此，岳淺華和岳楓華姐弟著實為張佳樂高興。之后不久，岳楓華也如愿考上了Y大。三個人為了要踏入校園和榮耀職業(yè)圈的兩人，聚在一起小小地慶祝了一番。

　　在那個充滿希望與激情的夏天，張佳樂幾乎與孫哲平形影不離。他倆和戰(zhàn)隊召集到的隊員們住在集體宿舍，一起在網(wǎng)游里為自家戰(zhàn)隊打材料打裝備，研究彼此的戰(zhàn)斗習慣和打法，演練團隊配合。岳淺華則利用暑假，拉岳楓華陪她游歷了Y省三處著名的咖啡產(chǎn)區(qū)，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去了解咖啡是怎么從樹上的果實一步一步地變成那么好喝的飲料。

　　百花戰(zhàn)隊初入聯(lián)盟，為了在即將到來的賽季中開個好頭兒，全隊上下一心地猛練，因此岳淺華回家后，張佳樂能出來和她約會的時間幾乎為零。每天訓練結(jié)束后，張佳樂一定會往岳淺華家打個電話和她聊一會兒，說得最多最開心的，當屬和孫哲平一起打榮耀的情形。后來，岳淺華曾就此開玩笑說：張佳樂在那個夏天的戀愛對象不是自己，是孫哲平。

　　這天是二人難得的約會日，岳淺華提前10分鐘來到K市植物園門前，懷著滿心期待，等張佳樂出現(xiàn)。

　　就在她剛走到大門旁的樹蔭下時，一輛摩托車轟鳴著出現(xiàn)在通往植物園的路上，筆直地向她所站的位置飛馳而來，眨眼間就橫停在了她面前。差點以為自己要被撞倒的岳淺華嚇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她定了定神，突然注意到，后座上那個人的身形，怎么看著這么眼熟呢？

　　那人沒讓岳淺華疑惑太久，摩托車剛停穩(wěn)，他就一把摘了頭盔，長出了口氣，轉(zhuǎn)頭對她說：“我應(yīng)該沒遲到吧？抱歉讓你久等了！”來人正是張佳樂。他從車后座下來，兩步繞過車尾，走到岳淺華身前。

　　岳淺華抬腕看了看手表說：“你沒遲到，我到早了，我也是剛來。你沒事兒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注意到張佳樂此時臉色蒼白，呼吸有些急促。

　　“沒有！我沒事兒！來，給你們介紹一下。”張佳樂說著，回頭對駕車者比了個手勢。駕車者沒有熄火，下車走來站在張佳樂左邊，與他并肩，先側(cè)頭看了看張佳樂，眼神似乎在說“你這家伙真行啊”，然后面帶微笑，友好地看著岳淺華。

　　“這就是我的搭檔——孫哲平?！睆埣褬返恼Z氣中帶著驕傲，豎起左手拇指指了指孫哲平的胸膛。“大孫，這是我女朋友，岳淺華?！彼殖罍\華做了個手勢，對孫哲平說。

　　“你好！我是孫哲平?！睂O哲平很有禮貌地向岳淺華點頭致意。

　　岳淺華此時細細打量著孫哲平。他的個子比張佳樂高一些，與后者年紀相仿，身材修長而結(jié)實，細長的眼睛黑白分明，從他周身所散發(fā)出的高貴氣質(zhì)中，竟然還透出一股子狂野！這樣兩種氣質(zhì)，在一個人身上是如此地和諧統(tǒng)一，令岳淺華有些驚訝。

　　“你好！我是岳淺華。你就是‘大孫’呀！常聽佳樂提起你，說你榮耀打得特別棒，不比聯(lián)賽里那些大神差！”岳淺華報之以燦爛的一笑。

　　“是嘛？張佳樂也不比他們差，我們倆在一起可是很強的！下月新賽季開戰(zhàn)，我們打算嚇聯(lián)盟那些家伙一大跳！”孫哲平并不為自己和搭檔高超的技術(shù)而謙虛。

　　“哦？這么有信心呀！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岳淺華說。

　　“大孫，謝謝你送我過來。還有，其實我一早就想對你說的：祝你生日快樂！”張佳樂說。

　　“你跟我還客氣？謝謝祝福！我就不當電燈泡了。下午隊里見！”孫哲平本也沒想在此耽擱，對岳淺華擺擺手說：“祝你倆約會愉快！美女，再見！”然后跨上摩托車，戴上頭盔，掉轉(zhuǎn)車頭，一腳油門就沒影了。

　　岳淺華只來得及說了句“祝你生日快樂”，孫哲平就不見了。她轉(zhuǎn)回頭看看張佳樂，后者的臉上正漸漸恢復血色，呼吸也變得和緩了。岳淺華沒有再追問，她猜到剛才大概是因為孫哲平車開得太野，張佳樂才那副模樣。但既然本人說沒事，她就不去點破了。

　　“今天是這家伙18歲生日，本來想一早起來就跟他說‘生日快樂’的，可他已經(jīng)不在了。我剛出門的時候，正好看到他騎著這輛摩托車回戰(zhàn)隊，他問我要去哪兒，我說跟你約會，他就送我過來了?！睆埣褬窞樵罍\華解釋說。

　　“是這樣呀！那你準備了什么禮物送他？”岳淺華問。

　　“我和大家一起合著買了個蘋果iPod，下午回隊里，在集體簽約儀式之后送他。我想等我們吃完午飯，再去單獨給他挑個小禮物，你能陪我去嗎？”張佳樂答道。

　　張佳樂的生日在2月，孫哲平與他同年，生在8月。在榮耀最初的兩個賽季，聯(lián)盟要求選手必須年滿18歲，才能與戰(zhàn)隊正式簽約上場比賽。新組建的百花戰(zhàn)隊中，生日最小的是隊長孫哲平，所以戰(zhàn)隊特意把與隊員們集體簽約的時間，定在了他18歲生日這天。

　　因為要在下午舉行簽約儀式，這天沒安排訓練，儀式之前大家都可以自由活動，所以張佳樂才能難得地出來與岳淺華約會。

　　“當然了！我陪你一起去挑吧！”岳淺華興高采烈地說。就算不為自己買東西，大多數(shù)女孩也是喜歡逛街的，她也不例外。

　　“那就先謝謝了！我去買票，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張佳樂說著，跑去售票窗口買票了。

　　岳淺華看看天空，一早出來時，天上有厚厚的灰云，此刻它們正在漸漸散開，露出藍色的天空，真是個適合約會的好天氣。

　　不大會兒，張佳樂一手舉著兩張入園票跑回來了?！翱梢詥?？”他把另一只手伸向岳淺華——都交往半年多了，他還沒牽過心上人的手呢！

　　“嗯！”岳淺華雖然微紅了臉，但并未回避張佳樂投來的熱情目光，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掌中。

　　“我們走！”張佳樂露齒而笑，握緊岳淺華的手，向植物園里走去，從他掌中傳遞出的熱情，頓時令岳淺華心如撞鹿。明媚的陽光下，張佳樂那喜笑顏開的模樣，深深地印在了岳淺華的心中。

　　中午兩人離開植物園，來到市區(qū)最繁華的步行商業(yè)街，吃過簡單的午飯后，沿街逛各色小店，為孫哲平挑選禮物。

　　一邊逛，張佳樂一邊給岳淺華講早上發(fā)生的事。

　　“這家伙跑哪兒去了？還想第一個跟他說‘生日快樂’呢！”百花戰(zhàn)隊宿舍區(qū)里，他與孫哲平同住一間雙人間，這天他睡醒后看向?qū)γ娲蹭仌r，那里卻已是收拾得整整齊齊，空無一人了。

　　“不管他了，反正下午簽約時就見到了，那時候再說吧！”張佳樂沒太在意孫哲平的去向，吃過早飯就出來了。

　　剛出門，他就聽到一陣轟鳴聲由遠及近地傳來，似乎只在一眨眼的功夫，一輛紅色摩托車，猛地停在了他們戰(zhàn)隊的小樓前。車身顏色火紅，外形炫酷，剛剛發(fā)出的聲音非常獨特，與路面上常見的摩托車很是不同。張佳樂努力在記憶中搜索——他肯定自己曾經(jīng)見過這臺摩托車。

　　這時他注意到，駕車的人赫然是孫哲平。

　　剛剛熄火、摘掉頭盔的孫哲平，看到張佳樂一臉驚訝的表情瞅著自己的車，用指節(jié)敲敲摩托車的儀表盤，略帶驕傲地說：“這是我的杜卡迪Monster S4R，不錯吧？我表哥的，因為我喜歡，就答應(yīng)送我當生日禮物，一早去他家剛騎回來的，今天就能考駕照了。怎么樣？帶你兜風去？”

　　“兜風等會兒再說。你能不能回憶一下，今年2月某日，晚上快7點的時候，你有沒有騎著這臺摩托車經(jīng)過米線大街？”張佳樂卻忽然用急切的語氣，問起了半年前某個時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