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該死!”錦兒忠于惠苒自不會變心,可是,她那表哥卻并不能保證是忠心烈骨之輩,百般折磨之下,難免會因為畏懼屈打成招。只是,一旦反咬一口的話,王爺會不會相信主子是清白的?
惠苒豈能不知事情的厲害,側(cè)首揉了下發(fā)澀的太陽穴,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想了好多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
“你去打聽著情況,有什么事情回來告訴我?!被蒈蹣O少有愁緒之色,多大的事兒她都朗朗一笑,隨風(fēng)而過,活得恣意灑脫。只是,這件事,她放在了心上,那是她知道子嗣對于王爺來說的分量,紅燭下的身影顯得飄忽而不定……
雪簌簌飄落,從薄薄一層覆地消融漸漸的堆積了起來,再看時,已然白茫一片……
侍衛(wèi)走路帶風(fēng)而過,夾雜著濕冷的空氣比以往更覺肅穆。
“啟稟王爺,犯人已招,說是奉錦兒之命,暗中與蓮荷相會,取得她的信任之后,唆使其伺機(jī)暗害側(cè)福晉?!?p> “錦兒?那豈不是與惠苒福晉有關(guān)?”茗蕊驚呼一句,隨即在朗娟的警示目光里悄聲閉嘴了。
“王爺,惠苒妹妹速來與大家交好,甚少有妒忌之舉。如今只是趙啟一面之詞,是否要聽聽惠苒妹妹怎么說呢?”朗娟轉(zhuǎn)首看鐵青著臉的永琰,亦不禁感嘆真是多事之秋。
這一語,像是惠苒的緩命之舉。
可惜,斐然還沒有趕回聞香苑,四寶帶著幾個侍衛(wèi)闊步已到。
與以往不同,沒什么客氣套話兒,直奔主題。“請錦兒姑娘通知側(cè)福晉,王爺和福晉此時正在昀致苑等待!”
即使是早就猜到了境況,誰又能有能力更改?錦兒眼波流動,暗暗垂落,連呼吸都感覺粗重,看著四寶的目光也欲言又止。
“四寶公公,王爺可說是什么了?”錦兒害怕主子陷入絕境之中,滿腦子的祈天求愿不是真的。
“這……咱家可不敢妄自揣測,錦兒姑娘就不要為難我了,還是通傳一聲吧!”四寶正了正色,后面跟著幾個侍衛(wèi)呢,他豈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徇私枉法”講什么情面。
錦兒有點兒著急,還未轉(zhuǎn)身,身后便清清楚楚傳來了惠苒的聲音,平靜又無畏道:“錦兒,過來服侍我穿衣吧!”
一怔,“哎,主子,奴婢來了?!?p> 打簾,進(jìn)去。
錦兒臉上因為著急略略有些漲紅,蹙眉道:“主子,都怪奴婢不好!”
“不怪你,我是知道你的。只是,王爺既然這個時候派人來找你我,肯定不僅僅是問話,說不定還會有更棘手的難題。這一點,我們都要做好準(zhǔn)備,切記!無論怎樣,沒做過的事情不能認(rèn)也無需認(rèn)!”惠苒故作鎮(zhèn)定的給錦兒分析了一下她們現(xiàn)在的處境,是想給錦兒提早做好預(yù)防,也是希望有一個底氣。
“奴婢記住了!”錦兒眼底溫?zé)?,還有一句話她沒說出口:倘若真的需要一個人承擔(dān),她一定會保護(hù)好主子,就像主子每次保護(hù)她們一樣。
短短的路程,吱吱呀呀的腳步聲格外清晰,惠苒從沒覺得這段路這么長,長到她幾乎有點悶悶喘不過氣來。
同樣是燈火通明,只是,這昀致苑的燈火怎么看都比聞香苑多了一分刺眼。
惠苒遠(yuǎn)遠(yuǎn)深深的看了一眼昀致苑的匾額,只覺苦意發(fā)笑。
“參見王爺,參見福晉!”錦兒在她之后跪著,惠苒就是這么穩(wěn)穩(wěn)又妥妥的性格,連說話都韻態(tài)萬千,什么時候見都讓人心生悅目。這樣的人怎么會有毒心呢?
璟婳滿心的為惠苒擔(dān)心,大概是她也欣賞這樣的惠苒,從一開始就先入為主,定了惠苒好人的標(biāo)簽吧。
“你先坐下吧?!庇犁椭^也沒看她,混重的聲音悶悶的從胸腔里發(fā)出,頗有一種震懾。
惠苒知道今日錦兒是逃不了了。
“錦兒,我且問你話,你必要如實回答!若有一絲妄語虛言,定罰不饒!”朗娟甚少這么嚴(yán)肅犀利,猛的發(fā)作,確實有效。
“是!”錦兒正了正身,直直的望著朗娟。
“你與趙啟為何關(guān)系?”朗娟強(qiáng)裝鎮(zhèn)定,頭疼的她幾乎是用意志力在支撐。
“趙啟乃是奴婢表哥!”
“大膽錦兒,你可曾指使表哥趙啟以蓮荷為用,伺機(jī)殘害戈雅福晉身孕?”這一語,猶如一把殺人的劍,連彎都不轉(zhuǎn)一下直直刺向錦兒,何嘗不是刺向惠苒。
惠苒死死的扶著椅子扶手,指甲深深嵌進(jìn)肉里,她在以這樣的疼痛來提醒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
錦兒惶恐的搖頭,“望福晉明察,雖然趙啟是奴婢表哥,可是奴婢從未授意過他有什么害人之心啊?!?p> “哪兒有壞人會承認(rèn)自己做過壞事的呀?福晉這么問豈不是白費口舌?”淡淡的,茗蕊忽而一嗤,帶了幾分輕蔑故意。
朗娟面兒白一片紅一片的難堪,還要佯裝平和,“那以你看,該怎么盤問?”
“王爺福晉,臣妾也是想為那兒枉死的阿哥討個公道不是,既然趙啟說與錦兒有關(guān),不管是空穴來風(fēng)也好,平白誣陷也罷,總的讓人查個清楚。既不冤枉錦兒和惠福晉,也能對未出生的孩子和戈雅福晉一個交代嘛……”茗蕊看看王爺又看看朗娟,最后眼神從惠苒身上飄了過去,作勢一副為所有人著想,為難開口的樣子掏心道。
“那也送去宗人府去審吧,這天色已經(jīng)涼的厲害了,王爺就不要在這受凍了?”朗娟殷殷的關(guān)切著永琰,在她眼里,誰都可以忽略。
無人敢語,那錦兒可就真的要送去宗人府了吧……
惠苒深知那吃人的籠子,她不能拿錦兒的命做賭注!
提起裙擺,跪下,挺直脊梁。
“王爺!錦兒是我貼身侍婢,陪伴了我這么多年里,我對她很了解,她不會作出這等昧良心的事情。那宗人府里多得是殘酷刑具,錦兒只是一屆女流,保不齊會被屈打成招,臣妾求王爺求福晉,萬不能送她進(jìn)入宗人府啊……”惠苒跪在堂下,隨著屋檐灌下的風(fēng)貼著身子鉆進(jìn)了骨子里,連同黢黑的夜色一起直刺心扉,平日里多么甜姐兒似的人兒頓時成了淚人兒。
靜默無言,空氣都要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永琰及朗娟。
“婳兒,你覺得該如何處置?”璟婳訝異張口,心跳突突加快,她窩縮在那么不起眼的角落還是被挑了出來。
心頭陣陣發(fā)緊,攥著絹子看向永琰,他欣長健碩的身材在飄忽的燈影中斜斜而立,那渾身散發(fā)的克制慍怒如同不敢觸碰的堤壩,下一刻就能有決堤的殺伐氣焰。璟婳咽了下周圍虎視,靜靜開口:“王爺,璟婳不懂得審案,璟婳只是在想孩子沒了,戈雅姐姐一定萬分傷心。至于是不是錦兒姑娘做的,我不知道,可是,若是我,應(yīng)該不會這么笨這么明顯的暗害,否則,豈不傻傻的惹禍上身?”
她涼涼悠悠的聲音像極了泡在玉盞里的金絲菊,絲絲入耳,不驕不躁。
若初純亮的眸子里多了幾分憂慮之色,為璟婳,為她這個“說實話”的姐姐,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角,嘴角囁諾了幾次,終化為了無言的目光。
璟婳自是知道的,話畢之后,抬手在她的手上輕拍幾下,嘴角漾起一抹撫慰,眼神里盡是給她的平和。
只是,這多事之際,誰又能真的能夠獨善其身,平和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