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四年,煙花一如既往地盛開。
春天隨著煙花的盛開,正悄無聲息地灑向這片廣闊無邊的大地。
鐘平走在河邊,用六歲的身子去撿香未燃盡的墳墓旁的殘炮。他的旁邊還跟著一個與他差不多高的男孩。他們掃視滿是碎紙的泥土,走走停停,注意力全放在那些碎紙上。“哇!我找到了一個!”那個男孩說道。鐘平聽到后走到他的旁邊,看著他拿著的是一個很長的殘炮,卷紙中一半是空,另一半是火藥,沒有導火線。鐘平想了一個好辦法。他想用左手點燃火柴,右手拿著殘炮,然后同時放下,當殘炮掉到地上時,火藥就與火柴接觸,導致了爆炸,而這過程就不需要導火線。鐘平得意洋洋地向他的伙伴說出這個點子后,就拿出一根點燃的火柴放在左手上,再用右手拿起殘炮慢慢移動到火柴的下方。鐘平準備松手的時候,突然背后傳來另一個孩子的聲音“他們在放鞭炮哦!”鐘平轉過頭去吼了那個男孩,叫他小聲點。他轉過頭去的一剎那,火柴燃著的灰燼掉到了殘炮中……只聽見一聲巨響,硝煙的濃煙就纏繞著鐘平的右手。鐘平只感覺到右手的麻木。當濃煙被春風吹盡后,露在鐘平眼前的是參差不齊的手指和鮮紅的血液。
鐘平右手的中指被炸沒了,食指和大拇指被炸斷了一半。
鐘平用左手托著右手走回了家,一臉凝神。姐姐王月看到弟弟鐘平后,驚叫了一聲,叫聲引來了在屋前劈柴的父親。父親凝視著鐘平,凝視著他鮮紅的右手,就從他的口袋里掏出十七塊錢,交給王月。鐘聞瀟讓王月送他去醫(yī)院,而他則拿起柴刀繼續(xù)劈柴。
五年后,姐姐王月外出打工,弟弟鐘平考上了中學,父親鐘聞瀟則邊干農活邊喝酒。盡管鐘平的右手殘了,但他完全不在意,他認為右手一樣可以抓東西,雖然他得花很久的時候學會用左手寫字,左手拿筷子。鐘平在班上的成績一直保持著第一的水平,老師們都說他是這個鎮(zhèn)最大的希望。
時間又過了兩年,鐘平迎來了中考。在這次中考中,鐘平數(shù)學拿到了FL區(qū)第一,總分FL區(qū)第七的好成績。他拿到成績單后,興致勃勃地填上重慶郵電學校(后來的重慶郵電大學),當年的中專??墒?,因為他的右手,他的體檢沒有過。到了這時,他才真正感覺到他的右手斷了,連同他的未來跟著斷了。
鐘平無奈地去FL十五中讀書,讀了三年,又因為同一個原因沒去成大學。
鐘平優(yōu)異的成績老師們都是知道的,他們也很惋惜鐘平?jīng)]有去成大學。后來,學校把鐘平留了下來,給了他一個英語老師的職位。于是,鐘平就在同一所高中開始了老師的生涯。工作兩年后,由于鐘平的工資是正規(guī)老師的一半,所以他就辭職去了XJ打工。他在XJ當了一年的家庭老師,把孩子輔導至重慶建筑學院(后來的重慶大學)。孩子的父母很感激鐘平,想資助他去WLMQ建筑大學念書。如果鐘平當時簽署那個條約,或許就不會有后來悲慘的生活。
鐘平每到春節(jié)回到家鄉(xiāng),就會有人給他介紹老婆。
第一個女孩,名叫李木香,同鐘平一個鎮(zhèn)長大的。鐘平覺得她相貌平平,不太會說話,與她相處一個月之后就不再與她見面。鐘平又踏上打工的路程,這次他去了BJ當家庭教室。這時的父親鐘聞瀟老當益壯,每天都不知疲倦地砍柴,種地,喝酒。鐘聞瀟瞎了一只眼睛,神智也漸漸模糊。他年老的生活只有屋后葬著的愛英、車香和林芳陪著他,還有一只小白狗。他仍然拿著王月寄給他的生活費去買酒,從早喝到晚,一個勁地成為了老酒鬼。
第二個女孩,叫張蓉。個子比鐘平高,披著一只長辮子,相貌依然平平。鐘平與她相處了兩個月,可是她的脾氣非常怪,常常打罵鐘平。鐘平便與她算了。
第三個女孩,叫鄭美麗。人如其名,她很美麗。鐘平與她相處一個月后,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有了小孩,于是鐘平也與她算了。今年鐘平二十六歲,他開始著急。
第四個女孩是他一輩子的妻子,也是他一輩子不幸的女人,她叫何燕。何燕長相還算漂亮,只是有些許奇怪。鐘平覺得她說話老是與他搭不了邊,便問媒人她怎么回事。“她一天老想著結婚,等你結婚過后,她就正常了,”媒婆笑嘻嘻地對他說。一個月后,鐘平將信將疑地和何燕結了婚,結果發(fā)現(xiàn)她還是不正常,于是他就想著離婚。新婚第二天,鐘平拉著何燕去玩耍,原以為她會正常一些,然而她依舊說著不搭邊的話。鐘平急了,他覺得媒婆欺騙了他,就牽著何燕去找媒婆。那家煙囪冒著白煙,鐘平讓何燕在門外站著,他走進那家房屋。“你個死老太婆干嘛騙我取一個瘋婆,”鐘平蹬大著眼睛看著媒婆。媒婆站起身子,手插在腰間,對著他說“除了說話不正常,那兒不正常了,洞房的時候你咋不覺得她不正常呢?”媒婆的語氣同鐘平一樣激烈,隨后房屋里傳出了一陣爭吵聲。鐘平把媒婆從房屋里拉了出來,想用手指著何燕,可是他沒有看見何燕……
一片山霧遮擋在他們找她的路上,日子這樣過了三天。何燕的父親有個弟弟在警察局里工作,他就對他弟弟說是鐘平和媒婆把何燕拐賣了。第二天,警察把鐘平和何燕抓了起來,審訊室里鐘平?jīng)]有被打,可媒婆卻被打得要死。再過六天,何燕自己回來了。隨后,何燕的父親走到審訊室,對鐘平說,“何燕找到了,”沉默片刻后,他又說“如果你要離婚的話我們就控告你拐賣未遂,至少也得坐十年監(jiān)獄??梢悄愠姓J一輩子照顧我的女兒,我就不計較這些小事,而且還把我的公司給你。”鐘平點了點頭,就和笑嘻嘻的何燕父親走回家。鐘平想著,何燕看著也挺漂亮,父親也有家公司,自然不會給他多少壓力,這樣的日子想想也挺好。
好景不長,何燕父親的公司三年后倒閉了。鐘平為了照顧剛出生的兒子,不得不開始艱苦的打工生活,而這一打就是二十幾年,中間還差點命喪黃泉。孩子不大的時候,何燕的父親總會在春節(jié)同鐘平爭吵,而孩子常常坐在地面哭泣。
等孩子十二歲的時候,他們兩就吵不動了,日子開始回歸平靜。他們把希望全放在了孩子身上。這是二零一零年,鐘聞瀟已經(jīng)去世了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