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不完美的選擇
夜風涼涼，明月悠悠，危機暫消的藏花谷里更顯靜謐。
雖然心中依然有很多疑問和不解，幾人回程的步伐還是輕快了不少，只有年年還惦記著那兩片被護住的小花妖們，和他們?nèi)舜蛄藗€招呼就先行快步離去了。
三尺水看著年年遠去的背影，跟是歲說：“跟你商量個事?！?p> “嗯？”
“好好哄哄她?！?p> “嗯？？”
“我喜歡和她打配合，比跟你配合爽多了，”三尺水很誠懇地說道，“真的?！?p> 激烈戰(zhàn)斗后的余韻還在三尺水胸中回蕩，熱血已經(jīng)稍微涼了一下，他回想起剛才那短短的幾次交手，只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而這種意猶未盡正是因為此時的他才體味出的，來自年年的精妙掩護。
恐怕最初插在崖壁上的那兩箭原本是為了射落那兩個砸向他的魔法彈的，但是他先出手劈落了魔法彈，年年隨即就快速地判斷出了他所需的落點，一秒不差地把那兩箭送到了他腳下。
他竄到崖頂?shù)臅r候年年也時機剛好地為他提供了掩護，而后更是留意著他的攻擊目標，既不去插手他的攻擊，還擾亂了其他人出手干涉他的舉動。
最后，年內(nèi)又在不確定他的處境的情況下，當機立斷地對著那面光盾連出了那軌跡莫測的三箭，不管這三箭有沒有達到年年預期的效果，盾后的人總要做出些反應，而這個反應就有可能為三尺水創(chuàng)造時機，可能是一個攻擊的機會，也可能是一個自保的機會。
三尺水咂了咂舌，似是在回味地說：
“有架打的時候還有一個好搭檔，簡直是人間一大快事！”
年年很快就回到了小花妖們扎根生長的那片區(qū)域，還在那里看到了先一步離開的虞桃。
虞桃站在一個跪立的花妖面前，正伸著手去扶那個花妖起來，年年剛剛路過時還看到的兩片翠綠色此時已經(jīng)被染上了一層枯黃，與其他區(qū)域的枯草沒什么兩樣。
年年的心沉了沉。
她快步走到虞桃身邊，焦急地問：“虞桃姐，她們怎么樣了？”
虞桃戒備地一揮手，看到來人是年年，放松地笑了笑，輕聲道：“不用擔心，她們沒事?！?p> “可是……”
年年看著那些已經(jīng)枯萎的花叢草叢，這怎么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吧？
“不用擔心，她們已經(jīng)被接回了生死樹，等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就會再次從生死樹上落下，再次扎根在這里?！?p> 年年想起了虞桃曾經(jīng)介紹過，這里所有的花妖在死的時候都會歸于生死樹，那么那些小花妖到底還是已經(jīng)死了嗎……
虞桃扶起了已經(jīng)不成人形的另一個花妖，為她輸送著靈力，說道：“你們這是何必？我若是不來，你們豈不是要一直硬撐著？”
“我沒事的，其實我們剛才是能護下她們的。”
“只能護一時，而且經(jīng)此一難，它們也很難再長大了，還不如讓她們安心地去生死樹上等待明年的新生?！?p> 年年聽著只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勁，剛想張口去問，又不知道從何問起，這才略略一個猶豫，就已經(jīng)聽到了身后是歲三人的腳步聲。
“剛才這里不是還有些幸存者嗎？”
三尺水和唐青笠也有些驚詫，他們剛才路過這里的時候，自然也看到了那兩片被護起來的扇形區(qū)域。
年年有些黯然地答道：“還是沒能保護好她們?！?p> 是歲看著面露自責的年年，緩步走到她身邊，指著山谷中的某一個地方，示意她：“你看那里?！?p> 年年順著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淚湖上的生死樹已是滿樹熒光，那些熒光一閃一閃，像是在緩慢地呼吸，也像是平靜的心跳。
“它們沒有死，只不過是回到了出生的地方，它們還會再次生根發(fā)芽開花的?！笔菤q淡淡地說道。
“你怎么知道的？”年年狐疑。
“我剛才路過這里的時候，簡單地跟這兩位花妖交流了一下，還問了問她們是否需要幫助，但是她們拒絕了我，這是她們告訴我的?！?p> 是歲一邊說著，一邊對被虞桃扶起的那兩位花妖笑著點了點頭。
那兩位花妖也還記得是這個曾經(jīng)試圖施以援手的人類，虛弱但友好地對他笑了笑。
“這樣嗎……”
年年微仰著頭，注視著湖中散發(fā)著柔和白光的生死樹。
它的一半是新生的希望，而另一半是死亡的沉寂，生死之間的界限如此地鮮明，又如此緊密地重疊相連。
“你剛剛肯定是權衡了利弊，才做出了暫時放棄她們的選擇，但是你的放棄其實是拯救了更多的花妖，也拯救了這一整座山谷，你做的沒錯?！?p> 是歲柔和的聲音在年年的耳邊響起，語氣里沒有溫柔的安慰，只有一種堅定。
年年突然有點感動。
自己能夠被人信任，自己做的決定能夠被人認同，哪怕這個決定并不完美，這總歸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年年做了一個深呼吸，按下了心里的自責和內(nèi)疚。
她并不是一個鉆牛角尖的人，當時的決定也絕對不是沖動。
而她當時既然做出了選擇，也就做好了接受最壞結果的打算。
她看向虞桃身邊的那個花妖，想把自己飽滿的生命力轉化成她們可以吸收的靈力，剛抬起的手被是歲一把抓住，緊緊地攥在他的掌心里。
“你不用管，她們自己會處理好的?！?p> 是歲對著年年說道，又轉頭去問虞桃：“你們需要她幫忙輸送靈力嗎？”
“不用不用，”像是被年年的舉動嚇了一跳，虞桃連忙擺手，“我們自己會處理好的?！?p> 剛才的那一點感動頓時煙消云散，年年用力地抽出了手，卻也沒有再堅持。
她分辨得出來，虞桃是真的不需要她的幫助，既然如此她也不會自作主張。
“那，我們就走吧？”三尺水試探地問道。
年年抿了抿嘴，邁步走向山谷深處，三尺水在年年身后對著是歲做了一個雙手合十的動作，面露懇求地拜了幾拜，然后快步追上了年年。
是歲有些無奈地看著年年的背影，這次真的不是他故意跟年年做對，這次他是真的出于一片好心才干涉年年的舉動的。
唐青笠也嘆了一口氣，不過聽起來倒像是在掩飾笑意，過來拍了拍是歲的肩膀，道：
“走吧?！?p> 三尺水三步并作兩步地追上年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又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地圍著年年打轉。
被這個人繞得有些眼暈，年年看著他擠到一起的眉毛眼睛，沒好氣地問他：“啥事?！?p> 三尺水聞言，立馬一臉殷勤地沖年年笑道：“年年啊，你覺得我這個人怎么樣？”
年年抽了抽嘴角：
“你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