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孤獨的貪婪
秦嶺林間。
清醒過來的是歲看著已經(jīng)向西傾倒的天光，無奈地嘆了口氣，與明顯也是剛剛恢復(fù)自主意識的唐青笠對視了一眼。
他們二人同時看向了依然目光呆滯的三尺水，這人正面無表情地邁步前進。
他們又去看安靜地漫步林間的九色登仙鹿，卻遺憾地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強烈的感情。
像是察覺到了這二人的視線，九色登仙鹿回頭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三尺水。
“他的性格比較沖動，根據(jù)我的判斷，如果讓他清醒過來的話，他百分百會在下一秒試圖傷害我?！?p> 九色登仙鹿停下了腳步，對二人解釋道。
唐青笠輕咳了一聲，他不得不承認這頭鹿的判斷還是挺準確的，三尺水要是清醒過來，絕對第一個動作就是拔劍抹脖子——抹九色登仙鹿的脖子。
是歲皺了皺眉，倒也沒有要求九色登仙鹿立時解除對三尺水的控制，轉(zhuǎn)而平靜地說道：
“我們不會再試圖返回或者放棄這個任務(wù)了，你也不需要再用什么手段來強迫我們?！?p> “嗯，對，不需要這么做，反正現(xiàn)如今我們除了認命地把你送回老家，也沒有別的選擇不是？”
唐青笠很明顯也是這個想法。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不要做徒勞的嘗試，盡快把這頭鹿送到該送的地方，他們也就能盡快地趕回藏花谷。若是非要固執(zhí)地與這頭鹿產(chǎn)生沖突，很可能反而會耽誤更多時間。
看著九色登仙鹿再次飄向三尺水的眼神，是歲又加了一句：
“你放心，我們肯定也會保證不讓他搗亂?！?p> 九色登仙鹿平靜地與是歲對視，片刻后回道：
“你們不用這么提防我，其實我并無惡意?！?p> 看著是歲和唐青笠兩人臉上如出一轍的懷疑，它淡淡地繼續(xù)說道：
“因為我如今的這個形態(tài)沒有戰(zhàn)斗力，所以才會被設(shè)計出了一些特殊的自保手段，但其實這種手段的持續(xù)時間并不會太長，效果也不會是讓人完全無法抵抗。”
它微微地低下了頭，兩個前腿微彎，對著是歲三人鞠了一躬：
“之前帶給你們的不便還請諒解，接下來還要拜托你們將我送回鹿溪，到時我一定會奉上讓你們滿意的報酬，也會把我的鹿角全數(shù)交給你們?！?p> “鹿溪？什么地方？離這里很遠嗎？”是歲像是默認了九色登仙鹿的報酬一說，直接問起了它的目的地。
“不算太遠，你們跟著我即可?！?p> 九色登仙鹿卻是不肯多說，見是歲二人沒有其他的意見，轉(zhuǎn)身正欲抬腿，又回頭來看了三尺水一眼。
三尺水整個人一僵，兩只眼睛眨了眨，二話不說就拔了劍向九色登仙鹿刺去。
“三尺水！等等！”
唐青笠連忙去拉三尺水的胳膊，是歲則是一步擋在了三尺水的劍尖之前，看著他道：“冷靜一下，先聽我們說?！?p> 三尺水看著面前的是歲，甩開了唐青笠的手：“說吧，說明白了我再砍，說不明白更要砍?！?p> 是歲無奈地走上前，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光使用武力是沒有用的，這個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了吧？”
三尺水狐疑地看了是歲一眼，他什么時候說過很多遍了，今天才是第一遍吧？
是歲卻像是突然打開了話匣子，一邊嘮嘮叨叨地說教著三尺水，一邊勾住他的肩膀，引著他向前走。
九色登仙鹿已經(jīng)再次出發(fā)，唐青笠看著這兩人挑了挑眉，幾步追上了九色登仙鹿，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它閑聊，似乎是想多套點內(nèi)情出來，比如那個藏花谷是怎么回事，比如虞桃又是怎么回事。
九色登仙鹿對這些問題一律緘口不言，倒是被唐青笠問到“你覺得年年和虞桃誰更厲害”時明顯有了一點興趣，唐青笠干脆就順著這個話題一直聊了下去。
看著走在前邊相談甚歡，似乎已經(jīng)遺忘了他和三尺水的一人一鹿，是歲一邊繼續(xù)著對三尺水的思想教育，一邊把搭在他肩上的手滑到了他背后。
片刻后，一道白光從他的掌心飛出，向著他們這三人一鹿的身后飛去，須臾間消失在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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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虞桃原本只是為了守護這個藏花谷和生死樹才存在的?！?p> 聽完年年的話，藏花谷內(nèi)的這間小屋里有短暫的沉默，直到西米爾開口——
“說是守護，但在真正需要她的那一刻之前，她要做的事，也不過就是看著那些在這個山谷里生活的，和那些進出這個山谷的生靈罷了?！?p> “她的本體是一種藤類植物，只能生活在這個山谷四周的崖壁上，她無法自己修煉，只能吸收那些已經(jīng)被谷內(nèi)其他花妖過濾之后的殘余靈氣，這也是為了限制她的活動范圍和成長速度?！?p> “可惜的是，有個無聊的AI設(shè)計師在創(chuàng)造她的時候多此一舉地賦予了她過于真實的人類性格，結(jié)果讓她逐漸產(chǎn)生了像人一樣的貪心，不僅摸索到了通過吞噬其他生靈來強大自身的手段，最后還干脆封閉了整個山谷?！?p> “被封閉起來的生死樹無法再維持生死之間的平衡，這個山谷里的生靈越來越少，就是這個時候，那頭鹿偶然間來到了這里，被虞桃發(fā)現(xiàn)它可以維持住這個結(jié)界里微妙且脆弱的平衡，從此就再也沒能離開?！?p> “若只是一頭普通的鹿也就罷了，在需要這個山谷之前，就讓虞桃暫時占了這里也不是什么大問題，不過更可惜的是，九色登仙鹿是華夏這邊布置陣營暗線的關(guān)鍵角色?！?p> “在它多次試圖自救未果之后——正好我在這個時候來到了這邊——我就干脆親自來布置人手把它救出來，好讓華夏這邊的陣營發(fā)展早日走上正軌。”
“所以你看，于情于理，虞桃最終其實都會成為障礙，也都要被清除。”
西米爾看著年年，不帶任何感情地說出了最后一句話。
雖然真相可能會讓她無法接受，但是她此時會更需要真相多于蒼白的安慰。
在西米爾的敘述中，年年用目光描繪著小屋頂上的那些“星光”軌跡，此時她偏過頭來看著西米爾，問了一個問題：
“你說，這個小屋的存在意義是什么？”
“嗯？”
沒想到年年會突然問這個，西米爾看著年年已經(jīng)平靜了很多的神色，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年年的問題。
“大概是為了模仿人類居所的形式吧……”西米爾猜測。
“對啊，模仿人類，我也是這么想的。”年年收回了目光，“既然是妖，生于天地，那么以天為被以地為席才是正常的吧，想看星空的話屋外的視野不是更廣闊嗎，又何必要把自己囿于這個小小的屋子里，還準備了草席木幾，還有那些根本不會吃的果子。”
年年看著木幾上那盤鮮艷欲滴的紅色果子，繼續(xù)道：“這些對于虞桃來說，其實都是多余的東西?！?p> “還有那些花妖，小青他們這些本體是草葉一樣的植物是同一族，但是那些年長的花妖姐姐們，”年年勾了勾嘴角，“其實都是虞桃從自身分離出來的化身吧？”
西米爾張了張口，他沒想到年年能察覺到這一點。
“那個無聊的AI設(shè)計師確實是多此一舉，讓虞桃像那些守城門的小兵一樣機械地活動不就好了。”
“他也真是夠殘忍的，”年年的語氣平淡，平淡到近乎冷漠，“既然創(chuàng)造了她，那為什么又只創(chuàng)造了她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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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之間，小青已經(jīng)變得成熟穩(wěn)重了許多，她站在了那幾間草屋之前，默默地思索了片刻，回頭去看淚湖正中的那棵大樹。
生死樹上的果實和花朵都像是在呼吸，果實時明時暗，花朵或卷或舒。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生死樹就像是憑空又長高了十幾米，就連那道裂痕都已快要消失。
青花和茯苓默默地跟在小青身后，看著小青微揚的側(cè)臉，也把目光投向了煥發(fā)新生的生死樹。
子墨很“好心”地給她們兩個科普了發(fā)生的事情，也坦言了他先前對年年幾人隱瞞的實情，又說了說自己對虞桃的看法。
“你們看，虞桃一死，這山谷里又是開花又是結(jié)果的，明顯是在慶祝解放了吧！”
子墨猜測著，看了看小青，又道：
“以后這里就是可以讓任何花妖自由生長的好地方了?！?p> 小青不置可否，邁步向著淚湖邊走去。
青花和茯苓則是在四處張望，她們不單單是為了陪小青過來，也是為了尋找失蹤了許久的年年。
而子墨的人就單純地只是因為好奇了，畢竟他們雖然都遠遠地見過這棵長相別致的樹，但是能近距離觀察一下的機會也不會錯過的。
子墨并沒有勸自己的兄弟們不去追究年年的偷襲行為，更沒有強求大家去與年年和解。
他只是讓大家先忍耐一下，待到任務(wù)完成后，他們的囚龍寨就能正式地進駐秦嶺大山，成為一方霸主。
到那時，他們的山寨駐地會受到系統(tǒng)的保護，就可以做為上下線的安全區(qū)和復(fù)活重生區(qū)，屆時再與年年打起來也不用擔心千里“跑尸”的問題了。
子墨很仔細地跟自家兄弟們分析了一下當前的任務(wù)形勢，還有年年在這個任務(wù)上的剩余價值。
“我們要先里里外外地榨干她的剩余價值，然后再把她甩開，把她掃進垃圾堆，這樣才能對得起我們那些掛掉的兄弟。”
子墨一邊陰險地笑著，一邊對著自家兄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