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兒的利刃狠準穩(wěn)地疾刺而來，沒有半分猶豫，一雙眼滿滿的怨恨，竟是真的要下殺手！
江何去的怒氣瀉了一半，神色微愣，反應遲了一下，完全沒有料到她會對他下如此狠手。
晚晚嚇得一聲驚呼，江何去才回過神來，側開身去躲，左手手臂卻已被深深地劃開一條深可見骨的血口，鮮血涌逸而出，瞬間便濡濕了一片。
“你干什么！”江何去捂住傷口，既匪夷所思又惱怒不已，她以前對他不是這么蠻不講理的。
“干什么？殺了你這個無情無義之徒！”說著，第二次進攻已到眼前。
念及舊情，江何去不愿傷害她，只是順勢握住她持刀的手，大聲呵斥道：“你瘋了吧！”
她未抽開手，任他握著，心里卻是無盡的荒涼與悲哀。
“對，我就是瘋了！”她瘋狂地愛上了一個本來就恨自己的男人。
他的父親剝奪了他一生的自由，在他尚且年幼之時對他進行慘無人道的地獄訓練，若不是他天資聰穎，是所有黑風客中最出類拔萃的，父親根本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她怪自己為什么沒從他一入總舵開始就認識他，為什么會等到他對父親的怨恨深比萬丈之淵才遇到他，或許那樣，他對她不會有那么多的怨念。
可是她從未放棄過對他好，她什么都護著他，舵中誰敢說他一句不是，她便喂他毒藥，讓他再也說不出任何話。競選右副時，他最強大的對手也被她一一鏟平。
舵中多少男子對她懷恨在心？他卻一點都不知道她對他的好嗎？
父親早就探知她的心意，決意把舵主之位傳于他，暗授把她許配給他的意思，他卻當著全總舵的面執(zhí)意拒絕，毫不留情！
開罪了父親，她又拼死替他求情。
他倒好，寧愿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去闖皇宮也要賭一絲離開總舵的希望，如今又在此毫無愧疚之心地說他不要她！
好你個江何去！最是風流無情人！
兩人又打了起來，江何去無奈，步步退讓，不愿與她動手，怕自己誤傷她。
后面四個黑風客見局勢僵持不下，互相傳遞眼神，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加入戰(zhàn)斗。
這近一個月來，在晚晚的幫助下，江何去的傷已好得差不多，外加平日里沒少與程雙剎切磋武功，所以武功比起昔日并沒差多少，想要對付一個小仙兒簡直易如反掌，可是他始終沒有對她無理取鬧的蠻橫攻勢惱怒至出手傷她。
晚晚看著著急，雖然知道以江何去的武功，小仙兒根本傷不了他，但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
“你們別打了！”慌亂之中她試圖勸架，乞兒幫不了什么忙，只能看著晚晚著急。
奈何小仙兒依舊著了魔一般，似乎今天不殺一個人就絕不收手。
轉瞬之間，兩人又過了三十多招。
江何去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性格大轉變，記憶中的她，還是那個刁蠻任性但是對他百依百順的溫柔姑娘。
正納悶著，拳腳功夫卻也是一刻也沒有慢下來。
突然，面前剛才還精力旺盛地要把他毀尸滅跡的人兒瞳孔一縮，雙眼便無力地合上了，手上匕首掉落到船上，刀尖恰好刺入木板，身子軟軟地向后倒去，立即就有一個黑風客上來扶住她。
“你們這是做什么？”
另一個黑風客一板一眼地說：“她不是你的對手，要是不能憑自己的本事殺了你，她就會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懲罰自己?！?p> 江何去不可思議地看向此時安安靜靜倒在那人懷里的小仙兒，安詳溫馨，好像做著一個誰也猜不到的絕世好夢。
哪里還是剛才那個滿心滿眼都是怨恨和殺意的人？誰會想到她為了自己的愛情竟不惜殺害一切無辜？
她到底是仙還是魔？
這個疑問困惑他多年，他做不到對她對他的好視而不見，更做不到將她的惡視而不見。
在總舵二十年，他已經(jīng)分不清他到底是厭惡她還是感激她，他心里清楚，這么多年來，若沒有她不擇手段的暗箱操作，他不可能二十歲就登上右副之位。
對她的態(tài)度，他一向是矛盾的，而她對他的態(tài)度，卻是一如既往的清晰，只是如今已然變了樣。
他不知這算不算是好事一樁。
抱著小仙兒的那個黑風客抬頭道：“右副，我們帶小姐回去了，舵主本來禁足了小姐，只是，她聽聞舵主下了死令通知江湖中所有黑風客，見到你就殺了你，帶著首級回八爪巖復命，而賞金就是——解藥。她知道解藥對于黑風客來說太過誘人，死令一出，無論是總舵的還是游散的黑風客都蠢蠢欲動，他們雖都不是你的對手，但他們?nèi)f一聯(lián)起手來你就危險了。所以她想盡辦法跑了出來，就想找到你保護你，畢竟有她在黑風客不敢傷你?！?p> 江何去心中一震，看來，她的作風一點未變。冷漠地閉上眼：“那你們?yōu)楹尾粴⑽?？不想要解藥了嗎？?p> 他搖搖頭，嘆道：“我們不需要解藥。我們與你不一樣，我們早就習慣了忠于舵主，就是沒有中毒我們也會追隨他。但我們曾是你的部下，跟隨你多年，你對我們照顧有加，我們雖殺人無數(shù)，卻也不是忘恩負義之徒，豈會有傷害你道理？只是我們也不能幫你，現(xiàn)在阻止小姐是因為怕她在意識到泄恨無望之后傷害自己。所以，前路艱險，右副，還請你珍重?！?p> 他抱起小仙兒，轉身緩緩離去，其余三人跟隨其后。
最后一人在快要邁下船時突然止住腳步，道：“右副，自從你去闖皇宮后，小姐就對你怨恨不已，可是當聽聞舵主下死令殺你的消息，她還是忍不住來找你，甘愿與自己敬愛的父親鬧翻……右副，小姐固然頑劣，但對你卻是極好的，即使到了如今這個局面，她也只是想在你面前逞口舌之快，行意氣之爭。屬下不求你能一改對她的偏見，但至少能明白她對你的一片苦心?！?p> 他未轉身，說完便跟上他們離去。
江何去立在原地，竟然愣了一會兒。
晚晚伸出食指戳一戳他的手臂，他不動，又扯住他的衣袖晃悠，還是不動。
咦，該不會是那人一語道破，讓江何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是有小仙兒的吧？
忽然靈機一動，抬起手略過江何去向著他右手邊的空氣驚喜地打招呼：“咦，程雙剎你怎么回來了？”
這招果然管用，江何去立馬吃驚地轉過頭去尋找程雙剎的人影。
晚晚捂嘴偷笑，哈哈，又被她騙了一次。
江何去意識到自己又上當了，頓時惱怒，一把抓住她頸后的衣領把她往起拎：“信不信把你從這兒扔下去？”
晚晚的雙腳已經(jīng)離地，脖子勒得生疼，她覺得自己現(xiàn)在肯定像個吊死鬼，還是趕緊告饒的好，不然說不定吊死了還得被河水泡得面目全非呢！
“我錯了！我錯了！”十分費力地呼喊道。
乞兒見晚晚被欺負，拼命地抓江何去的手，企圖讓他松手，可是他的力量與江何去相差太過懸殊，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江何去卻突然壞笑，如他所愿，松了手，晚晚差點跌倒，幸好有乞兒連忙扶住。
乞兒擔心地去查看晚晚的脖子，被江何去勒得紅紅的，氣憤之下瞪了他一眼，卻被江何去更加兇狠的目光給瞪軟了。他不禁一縮，惹不起惹不起。
江何去隨意扯了一片布條往手臂上裹，將傷口覆蓋住，修長的手指靈活無比，用牙咬住布條的一端，另一端用力一拉，利落地打好了結，一看就知道是經(jīng)驗豐富。
只是這條傷口深可見骨，必須得用藥，于是回宣宜軒的路上，晚晚拿著黃玉佩在一家藥鋪拿了足夠的傷藥給江何去。
三人走在回宣宜軒的路上，竟鮮有話談。
江何去思索了一路，也沉默了一路，晚晚終于按捺不住，問：“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現(xiàn)在是真的淪為天下公敵了。”
晚晚心頭一揪，愧疚不安地看向他。
“不過蠻刺激的！好歹我也是闖過皇宮而且還逃出來了的人，此生也無憾了！能像我這樣人人看見都想抓的，江湖上恐怕沒幾個，說不定，還能名留《風云卷》呢！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起來，晚晚不知他是不是真的覺得刺激，她突然有些看不懂他的瀟灑不羈到底是不是真的不羈。
不過在他爽朗的笑聲中，她的心情的確輕松了許多，也應和道：“嗯，是蠻刺激的，天下公敵？”
聽到這個稱號他似乎頗有些自豪，仿佛被天下人追殺是他值得炫耀的榮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