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鎮(zhèn)的街心,大名鼎鼎的蝶戀花樓拔地而起,那粉樓造型古樸,通體由沉木搭建,鉤心斗角,檐牙高啄,每只檐角均蹲有六只精致的脊獸,脊獸形狀各異,寄寓著不同的好意。粉樓的八面鋪著明黃淺綠色的琉璃瓦,光華萬千,五彩斑斕,全樓高三層,一層奢華勝一層,樓尖上鑲嵌一枚流光溢彩的夜明珠。
那蝶戀花樓富麗堂皇,氣派震人,歌女舞姬倚欄唱著艷曲兒:“有酒不醉真癡人,里面走,里面走,請君尋花柳?!?p> 柔媚婉轉(zhuǎn)的歌聲勝似鐵鎖鋼枷,鎖住了方圓百里的富貴公子,文人騷客,將其通通關(guān)入溫柔鄉(xiāng)。
馬大瓜是農(nóng)家小子,迄今為止,還未見過如此奢華氣派的妓院,咂舌道:“金光子教主,好生富貴的妓院,假如提前不知道蝶戀花樓是妓院,旁人說蝶戀花樓是高官的府邸,我也信嘞?!?p> 金光子笑道:“馬兄弟,教主的稱謂太冷漠,以后你我兄弟相稱。依我看,高官府邸也不如蝶戀花樓氣派,咱們?nèi)ゼ嗽豪锩媲魄?。?p> 二人尚未走入蝶戀花樓,便覺脂粉的香氣撲鼻而來,耳中隱隱聽見絲竹管弦之聲。一名雜役滿臉堆笑的迎出,將大頭雙魔迎進粉樓。
金光子將一塊碎銀塞入雜役手中,吩咐道:“大茶壺,安排一間視野寬闊的香房,再找一名年輕健壯的大茶壺送入我的房中,立刻?!?p> 那迎客的大茶壺上下打量身旁的兩位怪人,眼露曖昧之色,道:“好嘞,管教二位客官滿意?!毙牡溃骸肮植坏煤诓颊诿?,原來有這般癖好?!?p> 那大茶壺將兩人引入三樓的香房中,微笑著退出門去,馬大瓜立刻問道:“劉兄,那小廝為何叫大茶壺?難道是他的綽號?”
金光子解釋道:“大茶壺是妓院中干雜役的男人,北方叫大茶壺,南方叫龜公。我擔憂他欺生,耍花招詐騙錢財,故意說幾句行話唬住他?!?p> “妓院也欺生?”
“哈哈哈哈,天底下哪里有不欺生的地方?”金光子反問道。
敲門聲驟起,一名年輕的大茶壺推門而入,他唇紅齒白,細腰翹臀,可臉上呈現(xiàn)焦慮之色,心道:“常聽過來人說,不少客人有龍陽之好,但卻不喜歡松趴趴的男妓,專愛精壯的小伙,他倆莫非是看上了我?華老三找我時帶著不懷好意的笑,此事不妙,不過我田阿少一定堅守本心,絕不能輕易就范!誓死不從!”
田阿少見金光子和馬大瓜黑布遮面,猜測眼前的兩位怪客一定準備做見不得人的事。
一名怪客道:“大茶壺,我看你年輕精裝,想必體力不錯,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應允?!?p> 田阿少手足無措,心道:“不好不好,是啦是啦。我是供人驅(qū)使的大茶壺,他有何事求我?必是那事?!碧锇⑸贁蒯斀罔F道:“萬萬不行!”
怪客嗤嗤冷笑,自錢袋中取出一塊亮堂堂的銀錠扔在桌子上,銀錠摔在桌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音,顯然分量不輕。
田阿少剛準備伸手去拿,突然好似被針扎了一般收回手,高聲道:“萬萬不行!”
黑布遮面的怪客再從錢袋中取出一片金葉子,扔在桌上,“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應允。”
富貴逼人!田阿少的鞋底不停地碾地板,兩只手交叉摩擦,一顆心似乎被扯成了兩半,彷徨著掙扎著。突然,田阿少狠下心來,猛撲到香床上,死死地扯住繡被,躬著細腰道:“請!”
馬大瓜不解其意,問道:“茶壺兄,你在做什么?”
金光子哈哈大笑道:“我看你年輕力壯,求你費費腳力幫我在妓院里里找一個人,那人名叫樸不茍,他身材矮小,獐頭鼠目,尖嘴猴腮,唇上蓄兩撇鼠須,一口黃牙,模樣極為猥瑣。你若是發(fā)現(xiàn)他,不要驚擾了他,立刻向我稟報,我必有重賞。卻不知小兄弟以被蒙面,以腚指天,是何意圖?”
田阿少羞怯難當,倏地站起,撿起銀錠和金葉子,道:“樸不茍近日常來蝶戀花樓,我認識那人,一旦有他的消息,我一定前來稟告?!毖粤T,關(guān)門離開,他的神色復雜,三分欣喜,三分惱怒,三分羞怯,一分失望。
不多時,大茶壺送來棗泥酥餅、松子百合酥、椰香糯米糍和蕓豆香卷四樣點心,另有兩名妓女各持樂器婀娜多姿的搖進房間。
那兩名妓女尖頷臉型,肌膚敷粉,黛掃蛾眉,朱唇桃花染,模樣十分相似,宛如一對姐妹。舉手投足間滿是風塵氣。
馬大瓜扭扭捏捏,看見兩名濃艷的女人頓時說不出話,幸虧有黑布遮面,少了些許尷尬。金光子道:“咦,兩位的面容好生相似,難道是孿生姐妹?敢問兩位姐姐的花名?”
持琵琶的妓女道:“哥哥,誤會了。”一聲“哥哥”出口,馬大瓜渾身泛起一層雞皮疙瘩,卻頗受用,渾身暖洋洋的,他見金光子鎮(zhèn)定自若,和兩名妖艷的妓女談笑風生,心中好生佩服。
“哥哥,我是憐憐,她是愛愛,我兩人雖無血緣關(guān)系,但情同姐妹。我蝶戀花樓的姐妹偏愛同一種妝容,因此化妝施粉后,大家的模樣都差不多?!背峙玫募伺?。
“姐姐國色天香,何必與旁人共用一副容顏,依我看,姐姐若能顯示本色,一定驚艷四座。”金光子一番話哄得那憐憐呵呵直笑。
金光子:“姐姐,與我唱一曲?!?p> “哥哥喜歡哪種曲兒?”
“凡是姐姐唱的曲兒,我全喜歡?!?p> 憐憐笑得花枝亂顫,思忖片刻,手撥琵琶,歌喉婉轉(zhuǎn):
“來時無跡去無蹤,去與來時事一同。
何須更問浮生事,只此浮生在夢中?!?p> 那金光子聽那琵琶聲宛如珍珠落玉盤,妓女憐憐笑顏如花,心知憐憐完全不解歌中的虛無空寂,一陣苦笑。
妓女愛愛道:“我與這位哥哥唱一曲兒。”
馬大瓜:“唱首情曲兒。”
愛愛的纖手輕擊紅牙板,眼波流轉(zhuǎn),唱道: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夢見。語多時。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
半羞還半喜,欲去又依依。覺來知是夢,不勝悲?!?p> 馬大瓜聽不出曲兒中情致,唯覺唱詞頗不吉利,和情人相聚,竟是夢中,暗說此曲兒不好。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站在屋子外叩擊門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