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他似乎領(lǐng)略了她的言下之意,她是不想看到他向那位公主卑躬行禮。
于是他頷首一笑,承了她的意,“有勞公主。”
“晴妹,原來你在這里?!?p> 不遠(yuǎn)處一個清亮的男聲響起,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這聲音的方向,那是一個模樣清秀、骨瘦如柴的少年。
少年有些咳嗽,身體似乎很是虛弱,慢吞吞地移著腳步上前,“咳咳~晴妹,母妃找你好長時間了,咳咳~快跟我回宮吧?!?p> 溫蘭公主不禁嬌嗔道:“哎呀,怎么又是你,人家不想回去啦,你去跟母妃說,她不答應(yīng)讓我出宮的話,我就不見她?!?p> “你呀你,總是這么任性,總要害得母妃為你擔(dān)心,咳咳~”他的目光隨即右移,這才看到盛月曦和寒翊云,“喔?原來大皇姐也在,永爍見過大皇姐。不知這位是……”
盛月曦笑著看了寒翊云一眼,回道:“不必多禮,這位是飛云將軍?!?p> 寒翊云拱起手,敬禮道:“景王殿下?!?p> 盛永爍的眼神從懵知逐漸變成崇拜。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飛云將軍,咳咳~本王慕名已久,今日得見,將軍果然不凡?!?p> 寒翊云只是謙遜一笑,并未多言。
盛月曦知道她的這位五皇弟是腹中早產(chǎn),自幼體弱多病,比不得深受母寵的榮王和溫蘭公主,還得經(jīng)常跟在溫蘭公主的后面追著勸誡。
不過說起來蘭貴妃也是夠狠心的,生子卻不育子,一門心思都只栽在自己的長子榮王身上,這個小兒子連管也不管,任其自生自滅。
“永爍,你的身體一向很虛弱,父皇早就要你好好休息。溫蘭公主四肢健全,周身婢女成群,自然不會出什么大事,你就安心在宮里休養(yǎng),切莫為了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再傷了身體。”
盛永爍從小雖不得母妃寵愛,但也算是心態(tài)平和,性子較為柔軟。
“咳咳~大皇姐教訓(xùn)得是,我們這就回去了?!?p> 盛月晴的心里很是不悅,就因?yàn)槭⒃玛厥腔屎笏?,她就要處處低她一等,受她欺凌擺布,從小只要有盛月曦的地方,就沒有人能注意得到她,若非這些年這個女人一直在南海學(xué)醫(yī),她又怎么會受到那么多世家子弟的追捧。
可是自從這個女人從南?;貋?,一切就變了。
那些原來追捧她的世家子弟們統(tǒng)統(tǒng)見風(fēng)轉(zhuǎn)舵,父皇還要將這個女人當(dāng)眾許配給一個英俊威武的大將軍,而自己頃刻間一無所有。
為什么?為什么盛月曦生來就可以受到父皇的無上恩寵,受盡所有人的矚目,而她就要一無所有。
一種嫉妒的火焰頓時燒上心頭,她恨她,恨得咬牙切齒。
盛永爍看著他們兩人背影漸漸離開,便轉(zhuǎn)過頭對盛月晴道:“晴妹,我們回宮吧?!?p> 寒翊云就這樣陪著盛月曦緩緩走著,一路無言,時間似乎過得太慢,讓他感覺有些喘不過氣。
“公主殿下,時候不早了,依微臣之見,今日就到這吧,微臣送公主回宮。”
盛月曦的情緒驀然有些低落,沉默了很久也沒有回復(fù)他。
等寒翊云再想發(fā)問的時候,她卻突然聲色一沉,“將軍……是否已有心上之人?”
他不由得一怔,心兒和音兒的臉竟然同時在自己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連他自己也非常訝異。
“將軍不說話,是默認(rèn)了嗎?”
盛月曦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悲涼,連語氣也有些神傷。
對于這位鎮(zhèn)國公主的脈脈溫情,寒翊云實(shí)在感覺受用不起,即使自己心里知道她是這條路里最好的捷徑,可他也并不想利用她的感情,來達(dá)到自己的目的。
“微臣本是一介鄉(xiāng)野村夫,承蒙皇上厚愛,賜封驃騎將軍之位……只是微臣素來不懂兒女情長,怕會委屈了公主殿下,公主千金之軀,微臣又豈能與公主相配?!?p> 盛月曦心中隱隱發(fā)痛。
“這只不過是你的借口。如果將軍真的有心上人,不妨直言,本公主絕不強(qiáng)求,必會向父皇言明一切,請他收回成命?!?p> 她知道自己身為皇族公主,身上既然流著皇家的血脈,就要承擔(dān)起皇家的責(zé)任,若沒有這門婚事,他國還是會派使者前來求親,始終還是逃脫不了和親的命運(yùn),就算有父皇的憐惜,可以不顧江山社稷,為她招攬其他的駙馬,她的心里也已經(jīng)住進(jìn)了他,終歸還是不能與自己所愛之人長相廝守。
可是……她也清楚,勉強(qiáng)是不會幸福的,更何況這還要拆散一對有情之人,才能換來這種短暫而又渺茫的幸福。
她不要,也不屑。
寒翊云這時卻猶豫了,若是為了讓自己脫身,將心兒搬到明面上來,只怕這多少會對她不利。
畢竟他要做的事情,兇險萬分,還不知在這風(fēng)云變動的長臨城里,又有多少隱藏在暗處的仇敵和危險。
“微臣并無心上之人,只是覺得公主若委身下嫁于臣,實(shí)在過于……過于可惜,微臣其實(shí)只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鄉(xiāng)野村夫罷了,何德何能……”
盛月曦的眼神瞬間變得柔情,原來是自己多想了。
“將軍過于妄自菲薄,曦兒這幾年,一直在南海學(xué)醫(yī),師父華素瑛在江湖里也算有些名氣的女中豪杰,所以曦兒怎么也算是半個江湖人,早就聽過七俠盟總舵主的赫赫威名,將軍又怎么會是籍籍無名的鄉(xiāng)野村夫。更何況,曦兒所喜歡的是將軍本人,而并非是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p> 她的一言一語,都帶著切切實(shí)實(shí)的真情,寒翊云無奈一嘆,“承蒙公主錯愛,微臣只怕會辜負(fù)公主的情意?!?p> 盛月曦微微側(cè)過臉,有抹紅暈在她的臉頰逐漸蕩漾開來,這就是心動的感覺。
青云齋上,登天攬?jiān)屡_內(nèi),春蘭孤身獨(dú)坐,撫琴排憂,這琴聲較往日之空靈,似乎又多添了幾分浮世之噪。
公子在九層塔頂閉關(guān),至今已過數(shù)月,仍未有出關(guān)動靜,甚至于她們四位平素近身侍候的婢女也都不曾召見,她的心里便只剩擔(dān)憂。
如今長臨城內(nèi)風(fēng)云變動,公子卻閉關(guān)不出,凡事不聞不問,這倒是讓春蘭有些拿捏不定了,難道公子走火入魔?
春蘭久思之后,雖感不妙,但也仍是不敢上頂求證。
九層塔頂機(jī)關(guān)重重,歷來除了公子本人,便沒有人能活著出入,而且那也是青云齋的禁地,非歷代齋主不得入。
現(xiàn)在除了等待,她什么也做不了。
一名書童氣喘吁吁地跑上來道:“春蘭姐,青衣探有信傳回?!?p> “知道了?!贝禾m朝他擺了擺手,輕聲道,“你將書信置于公子的書案上,公子出關(guān)以后,自會見曉?!?p> 那名書童連連點(diǎn)頭,接著就退了下去,把信送往公子的書閣。
春蘭更加眉頭深鎖,想來能讓公子動用青衣探去查的事,必定不會是什么尋常事。
時間過了三日,皇上果然如孫先生所言,清醒了過來,只是身體卻依然很虛弱。
皇后一直隨侍君側(cè),恨也恨了這么些年了,不管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如今他們都老了,這些愛恨情仇,恩恩怨怨,就都隨風(fēng)飄散吧。
皇帝剛睜開雙眼,就看到她靜靜的坐在榻沿邊上,不發(fā)一言,心中不禁生出百般憐惜。
“芷晴,這些日子,你一直都守在朕的身邊?”
皇后略顯疲倦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皇帝不由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這幾日……你辛苦了?!?p> 說著便想要下床,卻被皇后阻止了,“孫先生適才來為皇上診過脈,說皇上不宜操勞,所以皇上還是好好躺著休息吧,朝政之事暫且交給太子,你放心……他不會亂來的?!?p> 一與皇后提起太子,皇帝的心里就突然生起一股妒火,若不是因?yàn)榛屎笊眢w有恙,只怕當(dāng)下就要發(fā)作。
他強(qiáng)抑住心底的火,低沉道:“李正,馬上給朕準(zhǔn)備文房四寶?!?p> 皇后突然滿面疑慮,“可皇上此時不宜……”
皇帝擺了擺手,冷言道:“皇后,你放心,朕不過寫幾個字罷了,不會去上朝。朕會聽你的話,好好休息?!?p> “好,皇上想怎樣就怎樣……”
皇后其實(shí)并不在乎皇上想做什么,只是擔(dān)心他的身體罷了,所以坐在一旁安靜的研墨,也不關(guān)心他寫的到底是些什么。
突然,從殿外傳來一陣嘈雜吵鬧的呼喊聲。
皇帝的臉色頓時不悅,手中之筆隨即停下,不滿道:“李正,你去看看,外面怎么這么吵。”
李正恭聲言諾后,適才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只見正有一個小太監(jiān)跪在殿門之外,一副呼天搶地、悲痛欲絕的模樣,而殿外的數(shù)名侍衛(wèi)一起上手,卻還是怎么拉也拉不動他。
李正一眼就認(rèn)出,這個小太監(jiān)就是珠翠軒晗嬪娘娘宮里的人,不過晗嬪娘娘一向不得圣寵,她宮里的人想見到皇上,自然是比較困難的。
“毛毛躁躁的,要是驚擾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你可擔(dān)待得起?”
那小太監(jiān)立時一把抱住李正的下腿,哭喊道:“李公公,求您給皇上通報一聲,佳陽公主薨了,晗嬪娘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