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我們快頂不住啦!”有士兵扯著嗓門拼命預(yù)警。
索比安何嘗不知,他一直在苦苦思考下一步該怎么辦,他不愿看到僅存的十幾名士兵葬身于此,更不愿看到勇士們用生命換來的真相再次被埋藏于黑暗之中,可是僅憑現(xiàn)有的力量,怎么可能與不計其數(shù)的僵尸抗衡?
“突圍?”索比安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可成功幾率有多大?萬一突圍失敗,必然面臨減員的危險,幸存者能夠堅持的時間將會更短,活著把情報帶出去的可能性愈發(fā)微乎其微。
可是不突圍,這樣死守下去真的能等到援軍嗎?如果援軍無法及時趕到,或者,援軍根本無法到達,那種結(jié)局可想而知,相比之下,強行突圍至少還留存一線希望。
“突圍!”索比安拿定主意,目光在通道中四處搜尋,他的眼光很快就被熊熊燃燒的馬車所吸引。
“要是馬匹還在該有多好?!彼鞅劝灿行┌脨?,悔不該命令大家在點燃馬車之時,把馬匹的韁繩全都砍斷。不過他當時的想法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馬匹經(jīng)受不起大火的灼燒,也會受到怪獸的驚嚇,如果它們拉著燃燒的馬車到處亂跑,難免造成現(xiàn)場一片混亂。
如今那些馬兒早被怪獸撕成了碎片,眼下唯一能夠派上用場的只剩下四輛馬車。
四輛馬車之中,有三輛因為火勢過大,車輪和車軸都被燒毀,只剩下隊首的一輛尚且還能移動。但是這輛馬車的狀況也不容樂觀,燃燒已久的大火已經(jīng)把車上的木箱全部吞噬,整輛馬車就如同一團火球。
“跟它們拼了!”索比安不敢再耽擱下去,他橫下一條心,將手中的長劍狠狠刺進一具僵尸的身體,又抬腳猛踹它的腹部,將它連同后面的幾具僵尸一起踢倒在地,趁著這個機會,他振臂高呼:“兄弟們,跟著我,沖出去!”
戰(zhàn)團在索比安的指揮下向隊首的馬車奮力移動,當大家從僵尸群中殺出一條血路,索比安收劍入鞘,雙臂舉著鋼盾,毫不猶豫地頂向馬車尾端。
勇士們一見,立刻明白了索比安的用意,凱文和另外兩名士兵挺身而出,其余士兵則在他們四人周圍建立起了新的防線。
馬車在四名勇士的齊心協(xié)力下開始逐漸加速沖向僵尸陣群。
然而,盾牌雖可以暫時隔絕火焰的舔舐,卻無法阻擋火焰的強大熱量,那四面鋼盾沒過多久就被燒得滾燙。
凱文只覺得手中頂著的已經(jīng)不是盾牌,而是一塊燒紅的烙鐵,那塊烙鐵就在他的掌心,燙得他無法忍受,他似乎聽見皮膚上發(fā)出的滋滋響聲,還聞到了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他試圖用衣袖護住雙手,可是火焰的威力如此強大,那層單薄的衣物怎么可能抵擋得?。?p> 他真想甩開這燙手的山芋,可他不能,在他身旁有著同樣忍受痛苦的同伴,在他的身后還有拼死護航的戰(zhàn)友,放手就等于棄這幫兄弟的生死于不顧。
凱文痛苦地放聲喊叫,索比安和另外兩名士兵也跟著痛吼不停,馬車快速沖開了最前面的僵尸,但后面的僵尸并沒有躲閃的意思,它們依然蜂擁而上,妄圖用身體逼停這輛烈火戰(zhàn)車。
隨著越來越多的僵尸倒在馬車輪下,馬車前行越來越吃力,速度也越來越慢。又有幾名戰(zhàn)士加入到推車的行列,眾人拼盡全力奮力向前,但是這輛承載著希望的馬車,終究無法突破僵尸的包圍,它在顛簸了多次之后,車軸突然折斷,整架馬車轟然碎裂。
這一刻,所有人都懵了,眼睜睜看著最后一點希望破滅,不少人的心里瞬間被沮喪和絕望占據(jù),就連索比安也呆立于當場,額頭上的汗珠夾雜著眼角的淚水點點滴落,哪怕身前是一團熾熱,他的心卻在冰窟窿中越陷越深。
就在所有人認為逃生無望之時,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快看!”
大家的目光被吸引到馬車的前方。
在馬車破碎的時候,車上燃燒的木柴隨之飛散出去,很多燃燒的木塊潑進僵尸群中,引燃了僵尸身上的破碎布條。由于僵尸數(shù)量眾多,火苗很快就從一具僵尸傳到另外一具僵尸,轉(zhuǎn)眼之間僵尸陣群就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僵尸們雖然不怕火,但它們的行動受到了大火的影響,火海擾亂了它們的視聽和判斷,它們開始混亂起來,很多僵尸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引得更多的僵尸被火海吞沒。
那一群在黑色的幕景、紅色的火焰中張牙舞爪的恐怖身影,那一股腐爛焦臭的窒息氣味,讓士兵們親身領(lǐng)略了煉獄一般的震撼。
這也許是上天的垂憐,僵尸的混亂讓索比安看到了新的希望,他用盡全身力氣喊道:“快!快沖出去!”他的話音剛落,通道中的大風(fēng)又起,僵尸群中的火焰被大風(fēng)吹得搖曳不定,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快沖出去!活著出去!”眼見機會可能轉(zhuǎn)瞬即逝,索比安給所有勇士下達了一道最為殘酷的命令。
活著出去,意味著所有人都將以保住自身性命為首任,盡最大能力沖出僵尸的包圍,那些受傷較重行動不便的士兵就不會再有人給他們提供保護,他們最終會被遺落在僵尸群中壯烈犧牲。
大家都知道這個命令的分量,因為只有把情報帶出去,才能把真相大白于天下,才能避免更多的犧牲。
凱文與身旁的幾名戰(zhàn)友默默交換了一個眼神,如此簡單的一個眼神,卻讓凱文心碎了一地。二十九名視死如歸的戰(zhàn)友,現(xiàn)在只剩下一半有余,而這僅存的一半,誰也不知道是否還能再見。
勇士們發(fā)出最后的怒吼,朝著火海中的僵尸沖了過去。不管身上是否有傷,不管腿腳是否靈便,所有人都在拼盡全力朝著一個方向突圍,哪怕是無法站起來的士兵,也在努力爬行著,為著那一絲一毫的生存希望頑強堅持。
凱文的胸口有傷,他的奔跑速度遠不及另外幾名戰(zhàn)友,所幸一陣緊過一陣的大風(fēng)并沒有立刻吹滅僵尸群中的大火,他還有相對充裕的時間沖出僵尸的包圍,但是在他的身后,剩余的戰(zhàn)友已經(jīng)無法脫身,一部分熄滅火焰的僵尸又恢復(fù)了戰(zhàn)斗力,它們很快就把掉隊的士兵們再次包圍起來。
凱文滿眼淚水地回頭張望,卻見數(shù)不清的僵尸緊隨而來。
“快跑!”
凱文非常清楚這兩個字代表著什么含義,那不僅僅是求生的欲望,而且是一份沉重的責(zé)任,可是當他終于把眾多的僵尸拋在身后,跑進火光觸及不到的黑暗中時,他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此刻,他的腦中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強烈的預(yù)感。
因為,通道中不僅出現(xiàn)了夢境中的怪獸,也出現(xiàn)了從未謀面的僵尸,那么,是否還會有更加兇猛殘暴的怪物,是否有其他東西隱藏在黑暗之中?畢竟,不管是怪獸還是僵尸,都不可能造成那兩名死者身上的奇怪傷痕,也就是說,至少還有一種怪物或者真兇沒有露面,它們很有可能就躲在某個黑暗的角落中,靜靜的等待時機,獵殺每一條漏網(wǎng)之魚。
“等一等!”凱文這幾個字還沒喊出口,就聽前方傳來兩聲慘叫,接著就是兩聲沉悶的聲響。
果然,前方真的潛伏著危險!
凱文只覺得頭皮發(fā)麻渾身冰涼,他的瞳孔無限放大著,似乎看見黑暗中的獵手在猙獰狂笑,那一線剛剛?cè)计鸬纳鷻C轉(zhuǎn)瞬之間就被無情地扼殺在搖籃里。
他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快跑!”
既然黑暗中隱藏著獵手,它們斷然不會放走任何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唯有大家一起奮力奔逃,才有可能讓獵手顧此失彼,也才有可能為某個人制造逃生的機會。
跑,說不定還有幾率僥幸逃脫,但是不跑,結(jié)果不是被獵手所殺,就是被緊跟而來的僵尸撕成碎片。
那就趕緊跑!
可是黑暗之中分不清方向,看不見障礙,每一腳踩下去,似乎都踩在深淵的邊緣,隨時有可能墮入無底深淵;每一步跑出去,似乎都沖向堅硬的洞壁,隨時有可能碰得頭破血流。
這種感覺幾乎把凱文逼瘋,但這并算不上什么,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黑暗中那一雙雙窺視的眼睛,它們在竊笑,它們在戲耍,它們本可以隨時隨地、輕而易舉的殺死獵物,但它們就是要用一種近乎殘忍的方式進行虐殺,凱文等人在它們眼中就是幾只疲于奔命卻始終無法逃出它們掌心的耗子。
跑!繼續(xù)跑!
可是這樣拼命的跑,就能逃脫獵手的魔掌嗎?
此刻的凱文,是不是已經(jīng)成為了目標,已經(jīng)變成了一只可悲的老鼠?如果這早已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游戲,如果這早已是一個無法改變的結(jié)局,那么,這種垂死的掙扎又有什么意義?
也許,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好好聽一聽自己的呼吸,好好聽一聽自己的心跳,好好享受一下還屬于自己的空氣,才是卑微者最有尊嚴的反抗。
那就索性不必再跑!
凱文停下腳步,仰頭喘了幾口粗氣,然后努力調(diào)勻呼吸,閉上眼睛靜靜地立于黑暗之中。
這個時刻,他的心里平靜得出奇,周圍的世界也隨之安靜下來,所有的嘈雜都被阻隔在他的世界之外,就連呼吸和心跳也在這一刻消失不見,寂靜中只剩下一絲細微的破空之聲,快速地朝著他的胸前襲來。
凱文心念一動,左手的盾牌迅速護在身前,只聽得一聲脆響,有東西從盾牌上一掠而過,力道雖然不大,但是它的速度之快著實令凱文震驚不已。
凱文不用猜也知道他已成為獵人的目標,怎奈他四周一片漆黑,根本分不清獵手藏身于哪個方位,他只能一動不動地站著,豎起耳朵仔細分辨四周的聲音,可那獵手一擊不中之后便銷聲匿跡。
凱文在明,獵手在暗,這明暗的懸殊對于獵手來說,尋找一個機會出手應(yīng)當不是難事,可它為何遲遲不動?難道它還想把這個殘忍的游戲繼續(xù)玩下去?或者說,它并不想親自動手,而是把凱文交給僵尸去處理。
凱文聽見僵尸的腳步聲和鐵鏈聲越來越近,心中不免暗暗著急。他猜不出獵手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也不知道這個陷阱里隱藏著什么玄機,他只知道它一定就在他的身旁,只要他有所動作,就會觸發(fā)它的進攻,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把它引出來再拼個你死我活?
想到這,凱文撒腿便跑。
他并不擔(dān)心這個想法會落空,在他看來,獵手不出手才是求之不得的結(jié)果,不過,事情還是跟他料想的一樣,他的雙腳剛一邁開,一道迅捷的破空之聲便從他的身后襲來。
那獵手竟然在凱文愣神的極短時間內(nèi),悄無聲息地繞到了他的身后。它也許想在凱文的身后發(fā)起偷襲,沒想到凱文恰巧跑動起來,它不得不臨時改變進攻策略,不顧暴露所在位置也要取了凱文性命。
那聲音來的極快,凱文來不及思索,邁步朝前跑了兩步,猛然扭身揮劍猛砍,可是長劍劈了個空。他正待撤劍防守,猛然右肩上一陣疼痛,他趕緊側(cè)身閃避,長劍順勢橫削出去,只聽見一聲脆響,長劍像是與獵手的武器碰在一起。
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凱文迅速收劍,準備向獵手的方位發(fā)起猛攻,可是,長劍似乎被牽制住,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順著劍身快速滑至劍格,繼而一道疾風(fēng)直奔他的咽喉。凱文嚇得只能棄劍后退,慌忙中用盾牌迎向那道疾風(fēng)。
那獵手收勢不住,兵器撞在盾牌上濺起數(shù)點火星。凱文自知無力再戰(zhàn),他突然大吼一聲,趁著獵手愣神的瞬間撒腿便跑。那獵手更為惱怒,它緊隨在凱文身后,三步兩步就已貼近他的后背。
如果是在山野林間,凱文很有信心甩掉它,可在這里不行,他還沒跑幾步,就被一團軟綿綿的東西絆倒,雖說倒下的瞬間碰巧避開了一次背襲,但他再無機會站起,破空之聲接踵而至,逼得他只能把盾牌抱在胸前,就地翻滾開去。
緊跟著凱文滾動的身體,唰唰的疾風(fēng)聲此起彼伏,叮當?shù)淖矒袈曔B綿不絕,細小的火花在盾牌上、地面上乍隱乍現(xiàn)。
這番雨點般的進攻令凱文難以招架,翻滾了幾圈之后,他不僅覺得腦袋發(fā)暈,胸前和手臂上的傷口也疼得難以忍受,再這樣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成為獵手的獵物。
“怎么辦?”凱文試圖扭轉(zhuǎn)這種被動的局面,他想趁著還有最后一點氣力跟這獵手打個照面,就算不能勝它,也要在臨死前看清它的廬山真面目。
然而獵手的攻擊頻率太高,他臉躲閃都覺得吃力,談何反抗?
絕望中,凱文突發(fā)奇想,他突然停止?jié)L動、仰面朝上,用盾牌護住要害,在獵手的武器撞擊盾牌的那一刻,他猛然發(fā)力用盾牌震開獵手的兵器,然后朝著獵手的方向滾去。
凱文計劃撞擊獵手的下盤,能把它撞倒最好,即便不能奏效,擾亂它的進攻節(jié)奏也是一個不錯的結(jié)果,但他忽略了一個很關(guān)鍵的問題,獵手既然能在黑暗中發(fā)動準確的攻擊,自然能看見他的一舉一動,所以,當他的動作突然變化時,獵手將他的滾襲輕松化解,隨著一陣輕微的衣袂聲響,那獵人隱入黑暗失去了蹤跡。
凱文才不會去理睬獵人的行蹤,好不容易爭取的機會豈能浪費,他迅速爬起身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又跑。
可他沒跑兩步,一道寒風(fēng)急速朝他的右側(cè)腰間襲來。
此時他的左腳剛剛著地,他來不及躲閃,只能以左腳為軸心,快速向外側(cè)旋轉(zhuǎn)身體。他本想以此避開襲擊,然后繼續(xù)逃跑,誰知旋轉(zhuǎn)的力量牽動了傷口,身體的協(xié)調(diào)能力因此大受影響。那獵手瞅準機會,抬腳揣在他的左腿上,他站立不穩(wěn)朝地面摔去,一雙手本能地在空中亂抓,卻一不小心將盾牌甩了出去。
那獵手欺身上前,朝著凱文的面門又是一招。
凱文此時避無可避,只能用雙臂交叉在身前,同時抬起右腳向上猛踢,只要這一腳能踢中獵手,哪怕雙手致殘,也比即刻喪命強上百倍。
那獵手似乎不愿挨上這么一腳,它的招式使到一半忽然撤回,身形一縱又沒入了黑暗。
“完啦!”凱文暗自哀鳴,剛才那一腳他已拼上全力,傷口的劇痛差點讓他暈厥,他躺在地上再也無力動彈,此時獵手如果再度來襲,他也只能靜靜地等待生命的終結(jié)。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時,通道中突然傳來了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警備團的援軍終于趕到了。
凱文長長舒了一口氣,既然援軍已經(jīng)到達戰(zhàn)場,這里發(fā)生的一切就不再是秘密,他和其他戰(zhàn)友肩負的使命也算是有了圓滿的結(jié)局,此時就算真的要死也是死得其所了。
凱文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中充滿了卸下重任后的舒暢,也飽含著一種酸楚和不舍……